地獄再造之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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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孩子明明就站在由錦的身邊,那雙眼睛仍然很純潔,眼角邊上卻緩緩地滾落一滴鮮紅的血。直到此時,由錦似乎才發現,原來那純潔的眼神是靜止的,或者說依然凝固了。不得不承認,明明靠得那麼近,卻已然是對立着的兩個世界的人。
“這是我的選擇!”小孩看着由錦,眼神堅定無比。抑或他更想表明,從今而後,我們便是陌路人。
“小釦子!”由錦看着那小小的孩子,他感到絕望,卻不再流淚。
不斷累積着的痛苦,註定沒有未來,毫無幸福可言的人生,小釦子的選擇似乎已經成爲了一種必然。可是,即便如此,由錦還是想伸出手,抓住他,把他拖到可以看到光的地方。
可是,到頭來,由錦卻發現,自己眼前的光亮,似乎也只是從銅鏡中映射出的影子。
那個關在黑暗的密室中,獨自承受着腐骨般痛苦的由錦真的已經出來了嗎?
“釦子!”修羅站在不遠處,呼喚着小孩子的名字,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小釦子看着修羅,像是注視黑暗中唯一的燈塔,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修羅看着眼前這早已經歷過太多苦難和悲傷的小孩,然後伸出手,溫柔地擦掉了他臉頰的血跡。然後,彎下腰,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凡是看不順眼的人,就殺掉他!”
說着修羅的手指在小釦子的脖子上作了殺的手勢。直到此時,她那張稚嫩的臉上,纔出現了個符合她實際年齡的調皮表情。
而小釦子自始至終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義舉一動,他的眼中帶着無限崇拜。
“要記住,千萬不能被別人殺掉。”說着,修羅拉着小釦子向着那鑲滿珍寶的座位走去。她輕輕拉着小釦子的手,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就像是姐姐拉着弟弟,他們一步一步地走向寶座,就像是小姐弟間的一個秘密遊戲。一直走到那對於他們來說,大得過分的座位前面。修羅才輕輕地對着小釦子說,不要後悔噢!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後悔!
她注視着小釦子,她的眼睛裡似乎燃燒着黑色的火。小釦子在她的注視下,毫不畏懼,他用力地點了下頭。
是的,他不會後悔,因爲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從今以後,我會教你武功!”修羅說着,把小釦子抱到了那即使坐他們兩個人仍是顯得很大的椅子上。
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滿臉木然的由錦走去。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你們下去吧!”修羅對着自己的手下說道,她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仍是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即使,因爲那些人的退場,而有一些凌亂的腳步聲。可是,由錦卻能清楚地聽到修羅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帶着濃烈的恨意。
終於腳步聲停住了,修羅停在由錦的身邊,俯視着他的臉。
“原來,武林盟主大人的愛好是喜歡演戲。你想得到什麼?爲武林除去最大的公害,把我們的老窩連根拔起,再手刃我和哥哥,不但在登上大位之前先立下威名,順便以血還血,不愧是龍家的人。這樣即使你這麼年輕,也沒有人敢小看你了。所以,安排下這場好戲,在登上大位前兩天,無故失蹤。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猜盟主大人發生了什麼不策?而你正好趁此機會把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一網打盡。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好一顆前巧玲瓏心,好一張貌似正義化身的表皮,好一身精煉純屬的演技。就連哥哥都被你迷住了。你可是他第一個女人呢!不過,你若是以爲光憑你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就能逃避命運的懲罰可就錯了!你的美夢已經到頭了,因爲我真的會剝下你那張會演戲的完美表皮!”說着,修羅用力地捏住由錦的臉。
由錦卻始終都跪坐在血泊裡,此時的他正處於昏厥的邊緣。連番的打擊,自我的懷疑,復發的內傷,大量的嘔血,都已經讓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可是,他卻仍是固執地盯着小釦子的一舉一動。
他甚至不明白,修羅到底在說什麼?
當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他只能緊緊地盯着那小孩子,即便他盯着他仍是改變不了什麼。他卻只能繼續盯着他。
“還在裝模作樣是不是?”修羅用指尖,用力地戳着他的頭。
“好呀!你繼續裝吧!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遊戲!”說着修羅笑着從他的身邊走過去。她似乎真的很高興。
“就從明天開始!一定要是個出太陽的好天氣呀!”修羅自語着走出了大殿!
由錦用最後的力氣,注視着那仍是坐在寶座上的小釦子。可是,本該在這種關切的眼神下,有些心虛的小孩卻自始至終都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眼神。他甚至若無其事地從那巨大的寶座上爬下來,緩緩地從由錦的身邊走去。他甚至也知道,隨着他一步一步走過去,由錦臉上的表情也一點一點碎掉了。
終於,他停下了,再度走回了由錦的身後,面無表情地喃喃自語。
“我沒有叫過他爹爹,即使我知道他很想做我爹爹,即使他很疼我,即使他給自己買菸葉子的錢,全部用來賣東西給我!他總是說山下的小孩在玩什麼,吃什麼,穿什麼,然後全都賣給我。可是他今年二十八歲唯一的樂子就是抽點菸葉子。在昨天的時候,我還任性地告訴他,我想要這個我想要那個。我把那些都當成理所當然的。撒嬌,任性,無理取鬧。因爲,他告訴我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否則他就要修理我……
我……早就把當成我爹了。可是,我沒叫過他!因爲,爹對於我來說,是個恨得要死的稱呼!可是,現在全沒了!
在我的手心下,他的心再也不跳了,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變冷。我還沒叫他一聲爹呢!
我……好恨,好恨!”
小釦子走過去,用腳踩住了那具屍體的頭。
“我不止想刺他十幾刀,二十幾刀,我想包他的皮,抽他的筋,就像對待那些“食材”的小動物一樣。也許昨天的時候,我還在想去看看你說的那些有趣的東西。可是今天,我卻明白了。原來,那是我無法看到的,因爲我是怪物。就應該是毫無人性的畜牲,殺人或是被殺。現在的我,已經看不到什麼美麗的東西了。我連自己都在恨。我也恨你!爲什麼你要來這裡,爲什麼要讓我喜歡你。爲什麼?他說你是來剿滅我們的!不過,老大一定會保護我們的,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
說着,小釦子的臉上露出了像笑又像哭得表情。然後,毫不留戀地向外面走去。
“不是這樣的!不是……”由錦用盡全力地解釋着。
“你的兄弟手下,殺掉了我的爹!”小釦子那稚嫩的聲音裡,帶着他那瘦小的身體無法負荷的恨意。“我爹手下留情了,他們卻打碎了他的肺臟!”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重複着,小小的身體卻沒有再停留。
“我要告訴老大把兇手留給我,我也要打碎他的肺臟!”如同發誓一般地說着,然後消失在門口。
“小釦子!”由錦用力地呼喊聲不斷地在空曠地大廳裡迴盪。
直到那抹毫無存在感的白色身影走過去,由錦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一樣的臉孔,南轅北轍的性格,強大得可怕的武功,輕而易舉便可以殺人的人。
可是,由錦卻相信他和修羅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到了此時,他只能相信。
或許,那幻夢中的溫柔,全是由錦一個人的錯覺。這人自始至終都像冰一樣冷。即便是看着此時如同落魄的喪家犬一般的由錦,那冰仍是沒有任何變化。
或許,由錦不應該乞求,也不應該試圖依賴別人,即使他們曾經如此親密,但這不能成爲理由。
可是,此時的由錦,如此的絕望,如此的慌亂無措。
“求求你!救救小釦子!求求你救救他!”由錦無力地把頭垂在地上,他的眼淚不斷地從眼底滑落。如此軟弱的姿態,如此的卑微。他不是武林盟主,脆弱到連普通人都能輕易殺死,可是此時的他,卻仍想當別人的救世主。
看,多好笑!
沒有看到,那冰冷的眼眸中,劃過一閃而逝的異色。由錦就像只垂死的天鵝在做最後的掙扎。
可是,手中那衣角還是被抽走了。
由錦擡起頭,卻只能看到那冰一樣的眼神,已經那不帶任何情緒的白色背影。
霎那間,由錦突然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他對那個人產生了某種錯覺,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依靠那個人。難道這只是因爲他是最後的救命稻草,還是說這是因爲他曾經擁抱過“她”?
這個想法讓由錦悔恨到恨不得死掉。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從喉嚨裡漾出來,由錦爬在地上,無力地咳嗽着。
這裡真的很冷很冷。
由錦終於再次被所有的人拋棄了。
這次會不會幸運地活下來?
他無力地咳嗽着,血越來越多,好像流不完似的。身體裡的骨頭撕扯一般的疼痛,他卻知道等到疼到了極限,就不會再疼了。
他突然覺得這裡又黑又冷,身體好像還是那又矮又小的樣子,佈滿了沒有癒合的傷疤。
沒有任何光,也沒有希望,他想或許自己會死去也說不定!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輪迴,來世。倘若有的話,他只希望自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可以哭可以被媽媽抱着睡覺時抱着布娃娃長大……然後成親,生孩子……她的丈夫可以不那麼疼愛她,可是她一定會很疼很疼她的小孩子,不管她是男孩還是女孩……她會抱着她幫她梳頭每天都把她弄得乾乾淨淨做好吃的點心給她當然每天都會給她無數個親吻會說我愛你我可愛的小女兒……
他曾經偷偷地有個願望,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他希望自己死了……在那個又黑又冷的密室裡……
可是,他卻分明地記得,他打碎石門爬出密室的那一天,明媚的陽光幾乎灼傷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