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報償(二)

橫握寶劍,突然現身的魚皓月,早已不復往日裡那般文雅和善的樣子。此時的他,頭髮胡亂地披着,袍子上佈滿了血跡……

手中的寶劍散發着鮮血的味道,他的雙目凸起,臉上帶着暴虐的表情……

倘若平時裡的江湖人,定然不會相信,他們所信賴的盟主竟是這般惡鬼似的模樣。

可是,此時此刻的魚皓月,已然沒有興趣,在維持着那“大善人”的假象了。

倘若說,昔日的魚皓月爲了金錢,權勢,機關算盡,不擇手段。

今日裡,當心愛的兒子死去以後,他便徹底地發狂了。

兒子沒了,那麼這些年所追求的權勢又能留給誰?又有何用?

他苦心營造的虛華的江湖,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兒子的體溫,在他的手掌下,慢慢流逝……

直到,最後的碰觸到那冰冷的一霎那,他才徹底地從金權的沼澤中掙扎出來……

這些年裡,他甚至沒有給過兒子一個擁抱,沒有多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只是責怪他是個不懂事的傻瓜,莽撞又幼稚……

他沒有爲兒子做過一件事情……

一件也沒有……

於是,從不握劍的魚莊主魚皓月,在魔鬼被消滅之後……

他再度握起了劍,揮向昔日裡的盟友……

他們驚恐地喊着,魚盟主,你這是做什麼?

他們以爲他是痛失愛子,得了“失心瘋”……

可惜,平日裡不善武藝,以俠義致信成名的魚莊主,“發瘋”之後,卻無人對付得了……

於是,一時間,殘存下來的江湖俠士們開始四散奔逃……

而魚皓月卻一個也不打算放過……

他的兒子死了,他卻還活着……

他的兒子死了,他們爲什麼還要活着……

長久以來,已經習慣於維持着虛僞表象的魚皓月,直到“發瘋”了,才終於找到了真實……

可惜偏偏所有人都以爲這個真實,是虛假的短暫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認識真實的他……

到了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給可憐的,倒黴的,無辜死去的孩兒,一個華麗的陪葬……

親手打碎自己曾經醉心營造的繁華……

直到把他們變成碎片……

想到這裡,魚皓月突然發瘋了一般,揮劍砍向了獨目的老三,卻被三煞鬼的老大硬生生地接了下來。

瘦得太過難看的老大,終於忍不住口吐鮮血。緩緩地壓下了不斷上涌的血氣,這才費力說道,“魚盟主,你我之間的交易與我兄弟無關,你放過他們。”

老大長得極其惡毒,對待自己的兄弟卻是實心實意的好。

可惜魚皓月並不打算放過他們。

“你以爲你還能擋得住我嗎?”魚皓月猖狂地說道。說着便一劍刺向,受了重傷的“煞鬼”老大……

卻被斷臂的老二硬生生地用刀,接了下來。“好阿,魚皓月今日裡,我們三兄弟,同你這假仁假義的僞君子拼了……”

他尚未說完,老三已然一掌披向魚皓月……卻被靈巧地閃開了。

“你們三煞鬼又算什麼東西。別說今日離你們身受重傷,就算是爲受傷之時,三人聯起手來。也未必是老夫的對手!”魚皓月冷笑着,一腳將老三踢開。同時,用力壓下手中的劍……

老二本就身受重傷,比拼內力,又怎能是他的對手。

而老大重傷過重,勉強清醒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精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二弟三弟被着無恥的小人害死。不盡悲憤萬分。

突然一道薄影,從高大的蒼松上,飄落下來,橫刀劈向魚皓月……

此人出手又快又猛。魚皓月倉惶之際,只得抽回寶劍,磕向那刀……

直到此時,魚皓月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由錦……

她……居然沒死?

魚皓月不禁心中一驚,滿身冷汗。

此時的魚皓月似乎終於找到了些許理智。連忙故作關心地問道:“龍賢侄,你沒出事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賢侄爲何要阻撓老夫除去這些邪門歪道?”

魚皓月說着,便故作輕鬆地抽回了寶劍。由錦也隨之抽回了妖刀,面無表情地盯着魚皓月。

“滄海跟我說得時候,我還有些不信!心裡想着,怎麼可能是魚莊主?”

由錦緊緊地握着妖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魚皓月的臉。

“出入江湖之時,多蒙魚莊主照顧。後來,雖然拒絕了令愛的親事,魚莊主卻仍是待我如前……當我得知魚莊主當了武林盟主之時,終於放下了心……只是,到頭來,害死那些江湖人的罪魁禍首,居然是你……即便如此,我仍是想問:魚莊主,爲何要這麼做?難道只是爲了成爲武林盟主……既然已經成了武林盟主,你爲何還要趕盡殺絕?”

由錦用力地盯着魚皓月,太多的是是非非,早已把她的人生觀念徹底顛覆。

原本,她以爲正義的東西,到頭來,並不是正義的,甚至是邪惡的……

原本,她以爲應該是和善美好的東西,到頭來,卻使用無辜人的鮮血鑄造的……

原本,她以爲是對的,到頭來卻成了錯誤的……

眼前,這個笑得很和善的老者,卻是個魔鬼……

魚皓月,沒有回答由錦。事實上,到了此時,那個答案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曾經努力追求的,到了此時,已經毫無意義……

到了最後,魚皓月看向由錦,突然笑了。

他說,“出招吧!”很有長者風範。

由錦輕輕地搖着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些。可惜,即便在如何清醒。仍是看不清這個世界。

終於,她咬着嘴脣,緊握着手中的妖刀,劈向魚皓月……

尾聲

魚皓月死得時候,眼睛睜得大大。似乎正等待着什麼……

直到,由錦上前合上了他的眼……

由錦像是血裡走出來的人。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僵硬地站在前方的那抹薄弱的影子。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似乎終於走不動了。幸虧,那人也走了幾步,抱住了她。她這纔沒有倒在地上。

她費力地說着,“我們離開這裡吧!”

他說,好的。

同樣的虛軟無力……

不知何時,多出了幾道影子。不過,他們只當作沒看見一般。只是互相扶持着走向遠方。

直到少女清脆的聲音,劃過了整座安靜的森林。“少主人,你不能拋下我們!”

少女的聲音,蒼老的臉孔。平靜地臉膛下,讓人看不出他們的表情。他們習慣於帶着面具的人。

由錦他們卻如同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往前面走去。他們雖然很吃力,卻不打算再爲任何人停留。直到,找到只屬於他們兩人的彼岸……

“難道,你不想知道去除他身上‘寒毒’的辦法嗎?”少女的聲音,成功地停住了由錦的腳步。

由錦沒有回頭,卻也沒有繼續走。

她站在那裡,用力地握着手掌中,那冰冷的手指。

自始至終,她都在期待着一個奇蹟。

只是,那可能嗎?

被血腥的詛咒糾纏着的人,他們是否也能夠彼此救贖?

他們是否也能手牽着手,站在陽光照耀的地方?

“那麼……成爲我們的主人,讓我們跟隨你……只有,火族的少主人,才能知道,解除詛咒的方法……”少女的聲音如同一個古老的誓言。

由錦握着男人的手,繼續向前走去。在那一瞬間,她輕輕地點了下頭。

從此而後,幾抹安靜地影子,常伴在他們左右。

ENDing!

還差一個美好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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