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俞剛回到分局立刻去找隊長肖輝,他邊走邊想着上午在渡門大學的事情,在校園裡閒逛時他無意中走到了法學系女生宿舍的樓下,看到了貼在外牆上的新學期公告。上面明確註明了住宿人員無變動,和上學期一樣,但爲了方便管理依舊列出了名單。他注意到夏雪舞和卓小慧恰巧住在同一個宿舍裡。
這麼說來,徐秀花和卓小慧都和夏雪舞都是有聯繫的。陶俞覺得思路似乎已經清晰了,但卻不敢想下去,如果單純是巧合也就算了,可……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卻剛好站在法醫室的門前。
法醫室裡傳出了一些細小的聲音,那聲音像是牙齒在啃食什麼東西,讓陶俞有些驚異,背後竄出一股涼氣,這個時候裡面不應該有人啊。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順着虛掩的房門,看到裴曉曦正坐在椅子上吃午飯,位置剛好面向屍體的方向。難道法醫天生就是這樣無所畏懼特立獨行的嗎?他忍不住噓了一口氣。
聽到聲音,裴曉曦扭過頭,嘴角上殘存的紅色痕跡嚇了陶俞一跳,他扶在門把上的手不禁一軟,順勢把門推開了。
“你有事嗎?”裴曉曦面無表情地問道,眼神冷冰冰的,嘴邊的紅色液體還在緩慢地向下流,看上去極其恐怖。
女法醫的樣子讓陶俞想起了前幾天看的恐怖片《驗屍房裡的殭屍》,他哆哆嗦嗦地進了屋,先深吸一口氣,然後靠着邊小心翼翼地繞過裴曉曦的身邊,壯着膽子拉開了存放屍體的存屍櫃,粗略地查看起來。
“喂,你到底在找什麼?”裴曉曦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善,雖然是臨時的,但這好歹也是她的地盤,一句話不說就這樣亂翻,也太沒禮貌了吧。
陶俞轉過頭,臉部肌肉有些僵硬,他神色緊張地看着裴曉曦,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裴曉曦明白了他的意思,忙用手指抹了一下脣邊,看着手指上的鮮紅,她瞭然地一笑,故意露出自己的虎牙,然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椅子劇烈摩擦地面的響聲嚇得陶俞一個哆嗦,他定定地看着女法醫,發現她正看着自己笑。女法醫笑起來的樣子雖然有點邪邪的,但比她平時嚴肅的樣子要可愛得多,至少更像一個女孩,而不是那個整天只抓着冰冷器械的冷酷法醫。
看到陶俞的反應,裴曉曦以爲他真的嚇呆了,連忙翻了翻眼睛,解釋道:“拜託,這是番茄醬啦。”
“我知道啊,”陶俞挺起胸,輕咳一聲,走到了裴曉曦的身邊,爲了掩飾尷尬,他靈機一動道,“其實我是來找線索的。”
“線索……什麼線索?”女法醫斜睨了他一眼,不以爲然地問道。
“我問你,卓小慧的身體裡……嗯……有沒有……那個……”話到嘴邊,陶俞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想問有沒有精液嗎?”裴曉曦這個時候已經吃完飯了,她慢條斯理地將飯盒用消毒液仔仔細細地刷好後,纔看着陶俞問道。
“嗯。”陶俞從裴曉曦身上移開視線,有點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有是有,不過和從徐秀花身上提取的精液DNA顯示不一樣,也就是說這來自兩個不同的人。”
“哦?”這個新的發現讓陶俞微微怔住,他發現事態的發展遠比他想象得要複雜得多。
“順便再給你看一樣東西,”裴曉曦擦乾手,拿起一個塑料袋,在陶俞面前揚了揚,“這是我在卓小慧的胃裡找到的,雖然被胃液腐蝕得很厲害,但應該還可以分辨出上面的字跡。”
陶俞接過塑料袋,透明的薄膜隱約可見裡面暗淡的紅色,這讓他心裡一驚,怪不得他沒有從卓小慧的屍體上找到卡片,原來是
被她吞了下去。
“多謝你了!”陶俞攥緊了那個塑料袋,對裴曉曦誠摯地說道,現在總算又找到了兩名死者之間的一個聯繫,可以說有了一個小小的進展。
可是對於要怎樣對付這名兇狠的連環殺手或者說是這幾名殺手,陶俞還是一籌莫展,他的眼中隱隱冒出憤怒的火焰,不管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殘忍的行徑都不能讓他忍受,他一定要親手抓住這名兇徒。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裴曉曦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是受到了他的感染,眼睛裡也閃着晶亮的光芒。
離開法醫室,陶俞來到肖輝辦公室的門前,他敲了敲門沒有動靜,等了一會兒後才輕輕地推開了沒有扣緊的門。一進門他就看見肖輝坐在辦公桌後面,正低頭認真地看着一份文件,他向前探身掃了一眼,發現文件裡夾着幾張照片,都是從網上拷貝下來的徐秀花和卓小慧的照片。
察覺到屋裡的動靜後,肖輝擡起了頭,但卻沒有說話,只是對陶俞擺了擺手,示意他關上門走近一些然後他合上文件夾,點了一支菸深深吸了一口。
陶俞照做後站在桌子的一邊,他看着肖輝慢慢擰起的眉毛,心裡惴惴不安,覺得有些不妙。他跟這位刑警隊長的接觸雖然不多,但一直覺得他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平時隊員有什麼錯也都大事化小,只是今天這表現太不尋常了。想到這兒,他結結巴巴地開口探詢道:“隊……隊長?”
如陶俞預料般,肖輝果然瞪起眼睛,開口就罵道:“陶俞,你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你把刑警隊當成什麼地方了,是東口菜市場還是午夜的街市?我是看你聰明好學纔沒有追究你偷查案子的行爲,你倒好,這麼自由散漫。我問你,今天去處理旅館前街報案的時候,是誰讓你私自離開案發現場的?”
聽了這句問話,陶俞感到有些煩躁,心裡琢磨着不知道誰在給他打小報告,他是擅自離開不假,但也是爲了案子啊。在這種情緒的鼓動下,陶俞索性對肖輝講明瞭擅離職守的原委。
聽了陶俞的解釋,肖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情明顯緩和了下來,“那優惠卡的情況你瞭解清楚了嗎?”
陶俞無奈地搖了搖頭,“很難,當時快餐店裡都是顧客,徐秀花已經遇害,老闆沒來,廚師又都在後廚,所以除了夏雪舞之外沒有其他的目擊者,也就無從證明她關於卡片的證詞真假與否。”
“那你的意思是這就無從查起了?”
“那倒也不是,現在只能從卡片着手,也許可以有一絲希望。”
“你是說採指紋?”
“如果這真是個陰謀的話,恐怕上面不會有什麼有用的線索。”陶俞對肖輝解釋道,在看到後者又皺起了眉後,他急忙補充道,“我是說,拿着優惠卡去印刷廠調查。全市只在郊區有兩家印刷廠,其餘還有幾家連鎖的數碼印刷店,查起來應該不會費什麼功夫。那卡片的紙質很厚,摸上去像是白卡紙,我想這大概不是自己打印的。”
“那好,就這麼辦,把這件事交給你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聽完陶俞的話,肖輝賞識地點了點頭道,在看到對方露出爲難的表情後,他又問道,“怎麼,你還有別的事?”
“是這樣的,我想去一趟迎春小區案裡的那個小賣部。”
“你要去查那通電話?”
“是,據小賣部的老闆娘說,打電話的那個人始終以背部對着她,而且當時天色又很黑,但她卻注意到了對方的手指,這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而根據她對那人手指的描述,恰好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哦,是誰?”
“這……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需要調查一下……”因
爲只是他的猜測,他一眼現在還不好對上司說出來。
“既然這樣,那我讓小劉去查卡片的事。”肖輝沉吟一下,“那你等一下,吃過飯後,齊叔去快餐店還那些檢驗過的證物,你和他一起去,順便讓他帶你一程。”
“是。”陶俞點點頭。
這時肖輝把照片轉過來放到他面前,問道:“過來,說說你對這些照片有什麼看法?”
陶俞沒想到隊長會徵詢他的意見,連忙走上前,心裡有些受寵若驚,“這些照片其實很普通,問題主要是有人用軟件做過修飾,故意模糊了背景和男人的臉,這麼做的目的有兩個可能,有人不想讓人認出上面的男人,或者這根本是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拍的照片。不過看兩名受害者的神情和男人的動作來看,都比較自然,偷拍的可能性比較大。”
“偷拍……”肖輝咀嚼着這兩個字,陷入沉思,“偷拍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兇手單純就是爲了給他自己的殺人行徑找一個藉口,標榜自己‘清理社會’的行爲?”
“這很難說,不過有點可以肯定的是,兇手已經跟蹤這兩名受害者很久了,他把她們視爲獵物。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兇手很可能已經找到了新的目標。”陶俞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出憂鬱的目光。
對於他的話,肖輝也認同地點了點頭,“這樣就更需要我們抓緊時間破案了,來,把你的想法仔細和我說說。”
“是……”陶俞坐到肖輝對面,就這件案子和他商議了一會兒才走隊長辦公室。他剛一出門,立刻就被小劉神秘兮兮地拉到了一邊,“怎麼樣,陶哥,隊長沒批評你吧?”
“哦,原來是你小子把我私自離開的事告訴隊長的。”
“你說什麼呢,我有那麼無聊嗎?”小劉無辜地皺起眉。
“還說不無聊,你拉着我幹嗎?”
“我是關心你啊,我聽說你私下查案,被一個叫‘王大柚’的證人投訴,說你態度蠻橫,私闖民宅。上面直給隊長施壓,我擔心他把火發到你的身上。”
“原來是這樣啊。”陶俞這才弄清肖輝臉色不好的原因,不過他沒有因爲這事受到斥責倒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同時他又想起了王大柚保養得很好的一雙手還有他那搔首弄姿令人噁心的樣子,心裡憤憤想着,哼,真是賊喊捉賊,看我怎麼揭穿你的底細。
“是啊,”小劉繼續道,“其實我們這個隊長除了喜歡拍怕領導馬屁之外,還是蠻好的。”
“拜託,你這是誇咱們隊長呢嗎?”
“無所謂啦,”小劉攤開雙手,“拍馬屁其實也是需要功力的,像隊長這樣既能罩着隊員又拉攏了領導,那可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
聽了小劉的話,陶俞差點沒氣絕身亡,白了他一眼道:“你快得了吧。只顧在這閒扯,你那密碼破譯得怎麼樣了?”
“唉……別提了,對方是個高手啊,不知道他設置了什麼程序,每當我快要成功的時候不是機器死機就是密碼瞬間變了。弄了一上午,我都快崩潰了。”
“這樣啊,那我看,密碼的事不如先放放吧,反正等兇手想讓我們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露出密碼的。”
“說的也是,這個兇徒還真是又狠毒又狡猾啊,竟然接連害了兩條人命。可是,陶哥,這兩名死者無論是學歷、經歷以及共同結識的人,都沒有契合處,甚至死亡地點也不相同,這個兇手到底是從什麼渠道跟上她們的呢?”小劉撓撓頭,對着陶俞問道。
陶俞沉重地搖了搖頭,“這……”他知道她們都碰巧和同一個人相識,其實他也希望這純粹只是一個巧合,可眼下又不得不去面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