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給柯鬆安排的工作很簡單,就是把企劃部做好的提案,拿去和蘇遠協商。
而蘇遠一般不會拒絕柯鬆提出的要求,所以她的工作很輕鬆。
和蘇遠談好了條件以後,沈暮交給柯鬆的工作,就正式開始進入執行階段了。
周氏投資的電影是個警匪動作片,有五分之一的戲份要在蘇氏新蓋的大型商場內進行拍攝,作爲場地方面的負責者,柯鬆必須每天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待在商場內,防止拍攝過程中劇組把握不好,毀壞商場內的設施。
按照合約,如果在拍攝過程中,劇組對商場內的設施有人爲性的毀壞的話,就要賠償給蘇氏一大筆的違約金。
違約金數目不小,所以沈暮下令,負責這個電影場地的工作人員必須格外小心,不可以出現任何的紕漏。
在商場的拍攝要進行半個月,從第一天開始,蘇遠就一直跟在柯鬆身邊。
前兩天柯鬆還可以忍,等到第三天的時候,柯鬆終於忍不住了,把蘇遠拉到一個偏僻的地方,生氣的問他,“每天跟着我,你都不需要工作嗎?”
蘇遠認真的說:“我就是在工作啊。”
蘇遠認真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哪怕是裝的。
柯鬆愣了一下,纔對蘇遠說:“你的辦公室不在這。”
蘇遠笑了一下,看着還在搭景的工作人員說:“這是我家的商場,我來這視察,當然是工作。”
柯鬆冷冷的看着蘇遠,不說一句話。
蘇遠也盯着柯鬆看,可是最終,還是蘇遠先妥協了,他拉住柯鬆的胳膊,有點委屈的說:“你上次答應過要和我一起吃飯的,這都過去好幾天了,你都沒有來找我。”
蘇遠的語氣,像個普通的男人在哄生氣的女朋友,彷彿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恩怨,只是柯鬆耍了小性子。
柯鬆愈發的看不懂蘇遠了,暴怒的,溫柔的,陽光的,陰狠的,從上次的生日宴開始,蘇遠的情緒變化之快,堪比雙重人格的周葉。
柯鬆皺了一下眉頭,思索着蘇遠的目的。
還沒等柯鬆把事情想清楚,蘇遠就又拽了她一下,“柯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我連餐廳都訂好了。”
柯鬆推開蘇遠,往後退了兩步,警覺的問:“蘇遠,你到底想幹什麼?”
蘇遠擡起頭,嘴角掛起一抹譏笑,“我現在的樣子,不就是你希望的嘛,爲你沉迷,一切都聽你的。”
蘇遠的目光深邃,直直的盯着柯鬆,柯松下意識的搖搖頭,蘇遠現在的樣子,並不是她希望的。
柯鬆希望蘇遠可以對她殘忍一點,就像四年前一樣,那樣她下手的時候,纔不會不忍心。
蘇遠嘆了一口氣,走上前,抱住柯鬆,聲音疲憊的問:“柯鬆,如果我變成了你想要的樣子,你是否會回到我的身邊?”
柯鬆看着商場的玻璃門,上邊映着她和蘇遠抱在一起的影子。
可是慢慢的,那個相擁的影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柯鬆的媽媽和弟弟臨死前的慘狀。
熊熊的大火,無情的把柯鬆的媽媽和弟弟捲入其中,沖天的火光,映着蘇遠他媽那張得意的臉。
柯鬆絕望的閉上眼睛,在心裡對蘇遠說,除非我媽媽和弟弟能活過來,否則我永遠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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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鬆最終和蘇遠去了那家提前預定好的餐廳,餐廳的裝修看起來很簡單,可是拿起菜單時,柯鬆不由的嘆了口氣,隨便一道菜就是她一個月的工資。
蘇遠以爲柯鬆不喜歡,就放下菜單,對柯鬆說:“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就換另一家,我以爲你剛從英國回來,會喜歡西餐的。”
提起英國,柯鬆冷笑了一下,她剛到英國時,身無分文,餓了只能翻垃圾桶,後來遇到了周葉,好不容易不用翻垃圾桶了,誰知道得了厭食症,吃什麼吐什麼。
“算了。”柯鬆合上菜單,對蘇遠說:“你點吧,我和你一樣。”
菜單上都是英文,柯鬆一個字都看不懂。
蘇遠把菜單遞給服務生,微笑着說:“那就來今天的主廚推薦吧。”
服務生走後,蘇遠依舊笑着,笑得很溫和。
蘇遠不管對誰,臉上都掛着笑容,從初中開始就是這樣,柯鬆以前很喜歡蘇遠的笑容,像冬日裡的陽光,雖然淡淡的,卻讓人心裡很暖。
可是現在,再面對蘇遠的笑容,柯鬆只想把水杯裡的水都潑到的蘇遠的臉上。
深吸了一口氣,柯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迴應着蘇遠的虛僞。
柯鬆的笑容,讓蘇遠愣了一下,他看着柯鬆的眼睛說:“柯鬆,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廢話,笑當然比哭好看。柯鬆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的看着蘇遠。
柯鬆回國之前,特意去練了怎麼笑,開心的,禮貌的,強勢的,要不是周葉花大價錢請了那個表演老師,柯鬆還不會知道,原來一個簡單的笑容可以引申出這麼多的含義。
有一天,周葉待着無聊,陪柯鬆去上了一節課。
課剛上到一半,周葉就把柯鬆拉出了教室。周葉走的很急,直到被拉到大街上,柯鬆才反應過來。
攥着手裡用來練習笑容的鏡子,柯鬆生氣衝周葉喊,“你幹什麼,我上課呢,有什麼事你不能等我上完課再說。”
周葉沒有說話,擡起手,狠狠的給了柯鬆一巴掌。
柯鬆捂着臉,驚訝的看着周葉,手上的鏡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周葉看着柯鬆,努力壓抑着心裡的怒氣說:“柯鬆,我警告你,別再讓我看見你那副犯賤的樣子,就算你要回去報仇,也用不着這麼卑躬屈膝的,有周家給你撐腰,你就是回去報仇,也把腰桿給我挺直了。”
聽了周葉的話,柯鬆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堅硬的地面上全都是鏡子的碎片,剛跪下,柯鬆的膝蓋就被扎的血肉模糊。
那裡是鬧市區,周圍都是路人,異國的街頭,所有外國人的眼光都是冰冷而疏離的。
柯鬆感覺不到疼苦,感覺不到難堪,周葉清瘦的身影,給了她一絲喘息的餘地,她環住自己的胳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彷彿要把所有的壓在心裡的痛苦一次性的哭出來。
周葉就在旁邊站着,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兜裡,冷冷的看着柯鬆。
等柯鬆哭的沒有力氣了,周葉才伸出手,扶起了她,把她抱在懷裡,冷冷的說:“柯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你這樣,下次你再哭,最好是在蘇家一家人的葬禮上。”
從那次以後,柯鬆就再也沒有去上過表演課,也再沒有對任何人露出過犯賤的笑容。
“柯鬆,你怎麼了?”
蘇遠的聲音把柯鬆從回憶中拉回來,看着蘇遠臉上的笑容,柯鬆拿起手邊的水杯,把一整杯水都潑到了蘇遠的臉上。
反正有周家撐腰,柯鬆沒什麼可怕的。
蘇遠先是驚愕,等服務生拿着毛巾趕過來時,蘇遠才反應過來,陰沉着臉說:“柯鬆,你這樣過分了吧。”
柯鬆往後一靠,用雙手環住手臂,典型的防禦姿勢,“蘇遠,過分的是你們蘇家吧,不僅要人哭,還要逼人哭的好看。”
蘇遠氣得胸膛劇烈的起伏,柯鬆好心的提醒他,“蘇少爺,這裡可是公衆場合,爲了維持您一貫的形象,您也不能在這發火。”
蘇遠狠狠的看了柯鬆一眼,拿起服務生手裡的毛巾,擦乾了臉上的水。
蘇遠的反應,讓柯鬆有點奇怪,蘇遠現在這幅狼狽的樣子,應該去洗手間好好的整理一下,可是蘇遠卻安穩的坐在椅子上,一點也不在乎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正當柯鬆奇怪的時候,她突然看見周葉在一位侍者的帶領下,優雅的走進了餐廳,跟在周葉身後的,還有一個戴着墨鏡的女人。
柯鬆好奇的打量着周葉身後的女人,雖然那個女人戴着墨鏡,可是柯鬆還是感覺那個女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周葉沒有朋友,那這個可以和周葉吃飯的女人,難道是羅羽桐?
直到周葉和羅羽桐走進了裡邊的包廂裡,柯鬆還震驚的看着包廂的門,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難道,周葉和那個羅羽桐,是來真的?羅羽桐也真夠膽大的,居然敢揹着沈暮和周葉約會。
“吃菜吧,我想你應該餓了。”蘇遠頭髮上的水已經幹了,此刻正笑着用刀叉切着盤子裡的牛排。
柯鬆茫然的拿起刀叉,看着眼前的盤子,她剛纔注意力都在周葉和羅羽桐的身上,根本不知道服務生是什麼時候把菜端上來的。
牛肉被煎的正正好好,光用眼睛看,就能感覺出牛肉的鮮美。
不過柯鬆的胃又習慣性的抽搐了一下,彷彿在告訴她,吃吧,吃了之後,就是無盡的痛苦。
柯鬆放下手中的刀叉,對蘇遠搖搖頭,“你吃吧,我沒胃口。”
蘇遠用叉子插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笑着問柯鬆,“你沒胃口是不是因爲看到了周葉和羅羽桐?”
柯鬆看着蘇遠眼中的一絲竊喜,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