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柯鬆拎着飯盒下了樓,在一樓的樓梯口,她看到一個盒子。
柯松本來不想理那個盒子的, 可是盒子上貼了一張紙, 紙上用熒光色的筆寫了她的名字, 她想忽略都不行。
柯鬆把飯盒放在樓梯旁的廢棄傢俱上, 撿起了那個盒子, 思索着盒子裡邊裝的是什麼。
柯鬆的名字第一次被寫的這麼漂亮,她忍不住往那張紙上多看了幾眼。
柯鬆打開盒子,盒子裡邊是一雙新鞋, 和柯鬆腳上的那雙款式和顏色都差不多,但是看起來卻比她腳上的那雙舊鞋昂貴多了。
雖然盒子上沒有署名, 但是柯鬆知道, 這雙鞋是蘇遠送的, 除了蘇遠,沒人會這樣自討沒趣。
柯鬆捧着鞋盒坐到樓梯上, 她低頭脫下了自己腳上那雙鞋,拿起蘇遠送的新鞋,小心的把腳伸了進去。
穿鞋的過程中,柯鬆屏住了呼吸,連氣都不敢喘, 生怕自己一不注意把新鞋弄壞。
新鞋很合腳, 也很舒服, 不會把她的腳磨出血。
柯鬆繫好鞋帶, 把腿伸直, 看着腳上的新鞋輕輕的笑了出來。
蘇遠是怎麼知道她腳的尺寸的?她明明沒有說過的。
看夠了之後,柯鬆脫下了腳上的新鞋, 又把自己原本的那雙鞋套到了腳上。
柯鬆按照原樣把新鞋放回了盒裡,把鞋盒蓋好之後,柯鬆看着鞋盒上寫着她名字的那張紙,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柯鬆猶豫了一下,小心的把那張紙撕了下來,對摺疊成小塊以後,放到了貼身的口袋裡。
調整好情緒以後,柯鬆捧着鞋盒走出了大門。
蘇遠站在門口的大樹下,看到柯鬆出來了,溫柔的笑了一下,剛想跟柯鬆打招呼,就看到柯鬆把手裡的鞋盒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蘇遠收回臉上的笑容,冷冷的看着柯鬆。
柯鬆也冷冷的看着蘇遠,毫不示弱。
蘇遠壓抑住怒氣,走到柯鬆面前,對她說:“我昨天晚上連家都沒有回,連夜給你買了這雙鞋,你知不知道,我媽要是知道我來找你了,會打死我的。”
柯鬆不說話,面無表情的盯着蘇遠稍顯疲憊的面容。
“柯鬆,你到底想怎麼樣,接受我就這麼難嗎?”蘇遠的怒氣有點壓不住了,他頭一次對一個人這麼好,卻碰了一鼻子灰。
“柯鬆,我每天晚上偷偷跑出來,就爲了見你一面,可是你呢,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和我說。”
蘇遠的聲音越來越大,柯鬆看着周圍鄰居奇怪的眼神,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蘇遠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宋薔知道。
柯鬆推開擋在她面前的蘇遠,向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這回蘇遠沒有跟着柯鬆,站在原地衝她的背影喊:“柯鬆,你昨天晚上明明答應過等我的,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想過要等我。”
柯鬆嘲諷的笑了一下,看來這蘇家大少爺是沒被人騙過,居然對這件事情這麼在意。
蘇遠看柯鬆沒有停住,放柔了聲調,“柯鬆,你的腳怎麼樣,還疼嗎?你回來,我幫你包紮一下,好不好?”
柯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確實還在疼着,可是她回去了又能怎麼樣,傷口包紮以後依舊會疼,包紮了也是多此一舉。
“好,你贏了,我放棄了,我以後再也不來找你了。”
蘇遠頹廢的聲音讓柯鬆的腳步頓了一下,可是僅僅是幾秒,柯鬆就擡腳繼續往前走,頭也沒有回一下。
柯鬆到公交站的時候,正好公交車來了,柯鬆上車之前,特意看了一下,蘇遠果然沒有跟過來。
想着蘇遠剛纔說的話,柯鬆的心裡莫名的有點難受。
嘆了一口氣,柯鬆輕輕的搖搖頭,蘇遠不在她面前亂晃也挺好的,省的她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怕被宋薔發現。
蘇遠是怎麼想的,柯鬆不想知道。
柯鬆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等柯柏的病好了以後,他們一家人回遼城去,再也不和蘇家的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這麼想着,柯鬆的心情就好了許多,那種難受的感覺也慢慢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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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鬆到醫院的時候,纔想起飯盒忘記拿了。
看着柯柏渴望的眼神,柯鬆抱歉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飯盒我沒帶,落在家裡了。”
柯柏嘴上說沒關係,手卻一直捂着飢餓的肚子,眼神哀怨的盯着柯鬆看。
柯鬆剛想去醫院食堂給柯柏買點早餐,站在旁邊幫柯柏做常規檢查的醫生就先開了口,“我帶了早餐,一會兒給你送來,醫院的早餐不太好吃,你還是吃我的吧。”
柯柏感激的點點頭,醫院食堂裡的東西確實有點難以下嚥。
柯鬆轉頭看了醫生一眼,發現他竟然就是那個說柯柏活不過十年的年輕醫生。
那個醫生帶着一個無框的眼睛,目光柔和而斯文,柯鬆的目光往下,看到他胸前掛着一個工作牌,牌子上印着他的照片,照片下邊是他的名字,宋城。
“那謝謝你了,宋醫生。”柯鬆輕聲的道謝,對這個勸柯柏放棄治療的醫生,柯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介意的。
宋城笑了一下,“沒事,我媽怕我吃不飽,每天都讓阿姨都給我做好多東西,我根本吃不了,扔了也是浪費。”
宋城擡起手,摸了摸柯柏的頭,問他,“你以後的早餐都和我一起吃,好不好?”
柯柏大力的點點頭,宋醫生對他很好,他很喜歡和宋醫生待在一起。
柯鬆有點不好意思,媽媽告訴過她,在醫院裡不許給別人添麻煩,“宋醫生,還是不要麻煩你了,我每天可以給柯柏送早餐的。”
宋城扶了一下眼鏡,笑着說:“以後柯柏的早餐還是我來負責吧,你家離得遠,每天早上你來的時候柯柏已經餓了很久了,我經常在醫院值夜班,陪柯柏吃完早飯之後,正好下班回家。”
柯鬆還是感覺這樣不好,爲難的說:“宋醫生,還是不要了,柯柏一直都是我來……。”
柯鬆還沒說完,宋城就打斷了她的話,“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你就不要推脫了,我去給柯柏取早餐。”
宋城說完以後,就拿着病歷本走出了病房,看着宋城的背影,柯鬆詫異的想,醫生這麼對患者,正常嗎?
柯鬆坐到病牀前的椅子上,問柯柏,“宋醫生對你很好?”
柯柏點點頭,“你和媽媽不在的時候,宋醫生經常陪我聊天。”
柯鬆看着柯柏開心的樣子,也跟着笑了一下,“我看宋醫生不太和人說話的樣子,沒想到他對你這麼好。”
柯柏撇了一下嘴,“也許是看我活不長了,可憐我吧。”
柯鬆皺了一下眉頭,生氣的掐住柯柏的臉,“不許你這麼說,什麼叫活不長了,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萬一有什麼特效藥研究出來,你的病直接就痊癒了呢。”
柯柏委屈的瞪了柯鬆一眼,“我是病人,你下手輕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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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鬆晚上離開醫院的時候,沒有看到蘇遠。
柯鬆獨自向公交站走去,邊走邊嘆氣,蘇遠比她說話算數,說不來就不來了。
上了公交之後,柯鬆看着蘇遠原本站着的位置,靜靜的發呆,她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蘇遠了。
柯鬆冷笑了一聲,習慣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短短的幾天,蘇遠就無聲無息的擾亂了她的生活。
到家的時候,柯鬆路過門口的那個垃圾桶,停住了腳步。
柯鬆轉過頭,盯着那個垃圾桶,想着要不要把那雙鞋撿回來。
思想在猶豫,身體卻沒有猶豫,柯鬆的腦袋還沒做好決定,身體就已經走向了垃圾桶,毫不猶豫的掀開了蓋子。
垃圾桶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柯鬆泄氣的想,在她回來之前,應該有人把垃圾桶裡的垃圾都處理掉了。
柯鬆蓋上垃圾桶,那雙鞋雖然不見了,但是她一直懸着的心卻放了下來,看來老天也不想讓她和蘇遠之間有任何的交集。
轉身走進大門,柯鬆看到了她早上落下的飯盒。
柯鬆拿起飯盒,坐到樓梯上,拿起袋子裡的勺子,一口一口喝掉了冰涼的粥。
粥涼了,很不好吃,可是柯鬆還是機械性的把冰涼的粥嚥進了胃裡,彷彿這樣的自我懲罰能讓她好受一點。
是她自己推開蘇遠的,她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
粥喝完了,柯鬆不想回家,坐在樓梯上發呆,腳很疼,身上也沒有力氣,她好想回遼城,那裡有她熟悉的人,那裡有她養的花,那裡沒有蘇遠。
柯鬆深吸了一口氣,用手環住胳膊,想抵擋住深夜的寒氣。
坐了一會兒,柯鬆有點困了,她用頭抵着牆壁輕輕的閉上了眼睛,睡着之前,柯鬆用手摸了摸口袋,那裡有宋薔給她的生活費,她明天可以用這筆錢去買一雙新鞋。
既然回不了遼城,那隻能在西城繼續生活下去。
柯鬆嘆了口氣,雖然未來是個未知數,可是她至少可以儘自己的努力,讓他們一家三口生活的更好一些。
柯鬆閉着眼睛把手伸到了貼身的口袋裡,那裡放着一張疊得很規整的紙,紙上是蘇遠親手寫的,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