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回府,剛走到前院,只聽“譁當”一聲,什麼東西猛地摔在地上,接着一人咆哮:“真把我當叫化子了!我告訴你,要是程五郎不出來,我家東家跟你們沒完。”
接着一人小聲說了句什麼,又是“譁當”一聲響。
程墨問跟在旁邊滿面怒容,恨不得搶進去把對方的臉砸爛的榆樹:“這是來抄家的?”
“阿郎,你就別開玩笑了,讓小的進去打這老兔崽子一頓。”榆樹哭笑不得道。都讓人欺上門了,自家阿郎還能這麼淡定,他不服都不行啊。
程墨勾了勾脣角,道:“帶根棍子去,掃把也行。”
“啥?”榆樹大吃一驚,小眼睛瞪得滾圓,道:“真的可以嗎?”他沒聽錯吧?管家可說了,那個死老頭的後臺大得嚇人。
程墨笑眯眯道:“可以,你要打出新境界,我賞你兩吊錢。”
榆樹不懂什麼是新境界,聽到兩吊錢馬上跳起來如風般朝廳堂衝去,衝到一半,想起程墨說的抄傢伙,又跑出來,抄起廊下柱後的掃把,進門掄起掃把就打。
方掌櫃來程府之前,上官桀的大管家親自見了他,隱晦地傳達了上官桀的指示。那可是來自武帝託孤重臣上官太僕的高級指示啊,方掌櫃瞬間熱血沸騰,像捧了尚方寶劍。
來到程府,得知程墨不在,他很是不悅。好在普祥陪着小心,總算讓他覺得只是不巧,程墨剛好不在。於是耐心等了一下,吃了三四碟點心。
可是等着等着,他不耐煩了,剛要發作,在門口守着的小廝進來稟報程墨回府,普祥趕緊迎出去。
他以爲程墨會屁顛屁顛連跑帶喘進來求他寬恕,爲讓他等這麼長時間惶恐不安,送上一筆厚厚的大禮。
可是,他錯了,程墨直接無視了他。於是,當他得知程墨又出府了,立即發作了。這次有“尚方寶劍”在手,人生難得的一次風光,當然得好好作一回,讓程墨知道上官太僕的厲害。他這是在爲上官太僕立威呢。
當他把廳堂裡能砸的都砸了,連官帽椅都被踢了幾腳,普祥苦苦哀求而無果時,他覺得人生真的太圓滿了,要是能天天這樣該多好啊。
就在他心裡飄飄然,表面上做怒髮衝冠狀時,一道快如閃電的青色人影衝了進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勁風撲面,掃把如雨落下,沒頭沒腦打在他身上。
他驚呆了,竟不懂得閃避。
普祥也驚呆了,這是哪裡來的瘟神啊,敢對這麼一個有大後臺的人物動手?
華掌櫃也吃了一驚。他放下手裡所有活計,匆匆趕來,被方掌櫃好一頓冷嘲熱諷,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所以,很自然的睜眼瞎了。
方掌櫃捱了數十下,開始慘叫。榆樹卻越打越起勁,真是太爽了,原來揍人這麼爽啊,他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今生才能跟了這麼好的阿郎啊。
眼看再不喝止,方掌櫃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殘,華掌櫃不忍心了,道:“榆樹,快住手。”
榆樹百忙之中應道:“華掌櫃,你不用管。”
他是奉了阿郎之命打的,一切有阿郎呢,怕什麼?
再打十幾下,在方掌櫃的慘叫聲中,普祥總算回過神了,氣急敗亂搶上去奪榆樹的掃把,喝道:“快放手。”
小兔崽子,你這是要滅程家滿門啊。
榆樹側身避開,道:“阿郎來了。”
普祥急忙回頭,果然見程墨面無表情站在門口。
“阿郎,你可算回來了!”普祥痛哭失聲,您要再不回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他奔向程墨哭訴,榆樹又用力打了幾下,得意道:“阿郎,您看這樣行麼?”
這樣算不算打出新境界?
話音剛落,掃把頭離開把柄,飛了出去,撞到窗櫺,掉在牆邊。
榆樹有些呆,喃喃道:“這掃把誰做的?太不結實了。”
早知道抄根棍子好了。
普祥抱着程墨的大腿放聲大哭。程墨嫌棄道:“起來。”
普祥要表達對程墨的一片關切之情,對程家十多條人命的擔心之情,哭得那叫一個認真,程墨的話就沒聽到。
程墨指指腳邊的普祥,道:“榆樹,打他。”
“哦。”榆樹二話不說,立即轉移對象,掄起掃把柄就打。
普祥把自己感動死了,哭得那叫一個聚精會神,突然肩頭劇痛,轉頭一看,頓時怒了:“榆樹,你幹什麼?”
榆樹嘴上說話,手上不停,道:“阿郎說的啊。”
阿郎說什麼了?普祥茫然。
“行了,榆樹,你把那個老頭扶起來。”程墨道。
方掌櫃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了,帽子不知哪裡去了,披頭散髮,頭髮上還掛着幾根扎掃把的草繩,衣服上東一條西一條,都是掃把打過的痕跡。榆樹爲了打出“新境界”,可謂不遣餘力,掃把柄上的髒東西全掛他身上了。
方掌櫃懵了,直到一盆冷水從頭淋下,才跳了起來,道:“你們……”
真是太大膽,太無法無天了,難道他們不怕惹上官太僕生氣嗎?程五郎是怎麼管這個家的,怎能放任下人如此無法無天?
他腦中天雷滾滾,直到一個俊朗飄逸的少年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看他,道:“這些東西都是你砸的?”
廳堂上的博古架空了,地上全是陶瓷碎片,屏風也倒了,畫作毀壞。
“帳房呢?點一下帳,看看損失多少,讓這位有大後臺的人物賠吧。”程墨冷冷清清的話聽在方掌櫃耳中,他卻一句也聽不懂。
他可是奉上官太僕之命而來,程五郎怎能讓他賠償?就算砸了又怎麼樣?多少人家求他砸,他還不砸呢。
損壞的物品很快列了清單,其中上茶飲的茶盅是前朝留下來的古董,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屏風上的畫是名家所作,價值不菲。
看到面前的數字,方掌櫃傻了。
程墨道:“您是大有來頭,哦,不,您是大有後臺的人,我這小門小戶一點不值錢的東西讓您笑話了。不多,就兩萬兩銀子。您看,你是付銀票呢,還是我派人上府上取去?”
“什麼?”方掌櫃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他是奉上官太僕之命而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