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伯,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淮安侯見坐末席的人迅速把程墨圍在中間,實在擠不過去,站在外圍笑吟吟道:“你雖是永是侯的族伯,也不能插隊啊。”又眼望程墨,道:“永昌侯若是要爲會昌伯開方便之門,我們可不答應。”
霍光當權,他苦無門路,前些天無意間打聽到,最近一段時間,安國公時常出入大將軍府。他考慮再三,決定抱安國公的大腿,看能不能哪天也蹭光踏進大將軍府的大門,見霍光一面不敢想,能見府裡的大管家就好。
沒想到霍光稍微不喜,張勇便入獄。現在雖然有些波折,但安國公府也算屹立不倒了。今天又在這裡見到程墨,那是比大將軍府的大管家在霍光面前更有話語權的人物,他怎麼也要給程墨留一個好印象,於是敏銳地抓住程墨不欲會昌伯胡攪蠻纏的心思,開了口。
會昌伯憐憫弱小,要不然也不會在程墨剛穿過來時對他照顧加,但又膽小怕事,遇事不敢向前,待這件事塵埃落定的時候,又開始馬後炮。這樣的人,註定不討喜。他在勳貴圈中,人緣很一般。
霍光權傾朝野,甚至廢、立皇帝,瞎子都看出只要能巴結上霍光,便能風光無限。他倒想巴結,可也只是想想而已,真到行動時,又瞻前顧後。
因爲,要見霍光一面,難如登天,光是打點大將軍府的奴僕,就花錢如流水。他一直在等程墨主動爲他引薦,卻又沒露出一絲巴結霍光的意思。程墨不是他肚裡的蛔蟲,哪裡明白他的心思?
自程墨迎娶霍書涵後,他對程墨便有些不滿,覺得自己成了霍光的親家,卻沒得到相應的尊重。
今天安國公大撒請柬,遍請京中勳貴,他跟在人羣中,看着那套精巧的設備,聽着人人交口稱讚程墨心思巧妙,對程墨的不滿達到了頂峰。他是程氏家主,程墨有這麼好的東西不孝敬他,反而給安國公裝,那他成了什麼?
他卻沒有去想,就因爲安國公第一個響應支持程墨,張勇纔會被誣下獄。至於程墨弄這套設備的用意,以及霍光如何地警惕,層次太高,他自然領悟不到。
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要裝這套設備的話,於他來說,已是大爲不易,沒想到程墨只是笑微微的不搭腔,而淮安侯卻冒了出來,他頓時覺得臉子掛不住,不知從哪裡來的無名火噌噌噌往上冒,再也抑制不住,厲聲對淮安侯道:“我們自家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鬧哄哄的正堂瞬間安靜了,所有人眼巴巴看着程墨。
這是勳貴們的聚會,不是程氏的家族活動,說什麼我們自家人?程墨摸了摸鼻子,含笑道:“諸位要裝這套設備,請到張伯父這裡報名。族伯,有什麼話,我們到外面說。”
這是答應幫他們裝,人人有份,不落空了。
安國公接話道:“來人,筆墨侍候。都到我這裡登記吧。”先前一句話是對侍候的婢女說的。
晉安侯搶先道:“好啊,我第一個報名。”把這一茬揭了過去。
淮安侯怎肯讓他搶了先,不服氣道:“我早在安國公這裡備案了。”
若不是他中途退縮,現在工匠早就進場了。
婢女擡了桌椅過來,筆墨竹簡也端上來,安國公坐下,道:“好,就你們倆先。”
衆勳貴圍了過去,一個個報上自家名號。
會昌伯還想說什麼,程墨低聲道:“族伯,我們到外面說話。”
“好吧。”會昌伯悻悻,只覺胸口堵得厲害。
兩人在院子裡空曠處站定,程墨低聲道:“族伯若是對這設備有興趣,待我抽出人手,便爲你裝一套。只是可能遲些,大概要等兩三年。”
會昌伯板着臉沒說話。
有些話實在不方便告訴他,程墨解釋道:“我岳父府邸極大,今年一定裝不完,只怕明年宮裡也裡裝,我真的抽不出人手。”
劉詢本來就要裝,只是礙於霍光反對,只得作罷。
會昌伯怎麼也不能越過皇帝去,他一聽,原來不是程墨現在富貴了,看不起他了,而是要爲當朝最有權勢的人物裝,他心氣立即平了,訕訕道:“你安排就好。”
程墨微笑道:“族伯也知道我們是一家人,應該對我有信心纔是。您對我照拂良多,這設備就當是我孝敬你好了。”
也就是不用他掏銀子。會昌伯心情大好,臉上有了笑容,心想,程墨是他看着長大的,到底還是向着他。
程墨安撫好他,兩人回正堂。
武恩侯和定國公吵了起來,中間還夾着一個興恩伯,三人吵得面紅耳赤,一見程墨進來,都道:“永昌侯,你來評評理。”
“這是怎麼了?”程墨道,在安國公旁邊停下。
安國公把竹簡遞給他看,道:“他們爲爭先後,吵起來了,我怎麼勸也不聽。”
武恩侯說話實在太快,他一句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興恩伯歪樓的本事又天下無雙,他不要說勸,連重點都找不到了。
武恩侯一把拉過程墨,道:“永昌侯來得正好,你評評這個理,定國公明明排在我後面,可現在卻說他爵位在我之上,要排在我前頭。你是按爵位高低排先後,還是按報名順序排先後?我一個列侯確實比不上定國公的爵位高,那不是高祖分封羣臣時,按立功大小封的嗎?我先祖只給我留下一個列侯的封號,我有什麼辦法……”
他的聲音如炒豆,又快又脆,誰能接得下話?
定國公氣得臉色脹紅,想說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剛張口,聲音便被武恩侯給淹沒了。
好不容易武恩侯總算停頓一下,換換氣,興恩伯接話了:“你先祖比我先祖的功勞還大,我先祖只給我留下一個伯爵。”
安國公快崩潰了,這是比先祖誰功勞大的時候嗎?
這樓都歪得沒邊了。程墨道:“先祖的功勞以後再說,現在是武恩侯和定國公論先後嗎?要不,你們抓閹好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勳貴們都笑了。
笑聲中,定國公怒道:“抓閹就抓閹。”
他實在受夠了武恩侯,他說話那麼利索,怎麼不去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