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几案上攤着吉安侯的奏摺。
又是吉安侯,他到底要幹什麼?霍光火起,捲起奏摺,放在一旁。
劉詢在宣室殿等了一天,把內侍送來的奏摺翻了再翻,依然沒有找到那封上書奏請在宣室殿裝供暖設備的奏摺,只好讓小陸子去問程墨,有沒有安排人上書。
“沒有找到這份奏摺?”程墨蹙眉,道:“確定所有奏摺都送來了嗎?”
奏摺必須經過霍光批示,會不會被他留下?
小陸子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陛下讓我來問問,可有哪位大人上書。”
程墨跟他相識日久,知他資質平平,劉詢用他,不過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也不跟他細說,道:“我走一趟吧。”
劉詢找了半天,找的什麼,小陸子沒搞清楚,見程墨肯親自去向劉詢說明,很是高興,道:“多謝侯爺。”
程墨到宣室殿,幫着找了找,確實沒有吉安侯的奏摺,道:“陛下不如讓人過去問一聲。”
劉詢猶豫了,要是問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將自己的想法暴露在霍光面前?
他現在是受氣小媳婦,還沒熬成婆,程墨理解他的心思,道:“這件事交給臣吧。”
劉詢點頭,道:“有勞大哥了。”
於是,接下來,淮安侯、晉安侯、武恩侯、興安伯等人不約而同上奏摺,要求未央宮裝供暖設備,會昌伯無意間聽說此事,想着自己好歹是程氏家主,怎麼也得用行動支持程墨一次,於是跟風上了一封。
霍光很生氣,奏摺統統留中。
這麼多天過去,他還歇在書房,開始是賭博氣,現在卻拉不下面子,霍顯沒服軟,他哪能回華庭,那不是認錯了嘛?
霍顯也很生氣,這麼多天過去了,你還住書房,敢情是要跟我分房睡的節奏啊。
兩人僵住了,只是苦了身邊服侍的奴僕。
這會兒霍光回到書房,越發覺得寬大的書房冷冷清清,心裡一團火怎麼也壓不下去。
不語見他獨自坐了半天,沒動彈一下,很是擔心,吩咐身邊侍候的人用心些,自己來找程墨。
程墨和張清在書房說話,不語突然從窗戶跳進來,把兩人嚇了一跳,張清更是失聲驚呼:“有刺客。”
程墨認出不語,道:“不是刺客,是我岳父身邊的侍從。”
張清瞪了不語一眼道:“既是大將軍的侍從,爲何不走正道,非要翻牆跳窗?”
這人有毛病吧?
不語在屋頂沒細聽,恍惚聽得一兩句,估摸着兩人在談管子的事。他急着回去,不去理睬張清,右手快如閃電點了程墨的穴道,把程墨挾在肋下,飛身從窗櫺跳到廊下,再跳上對面屋頂,消失在空中。
張清驚得呆了,待回過神,哪裡還有程墨的身影?
“有強人擄了五郎!”張清帶着哭音兒的聲音迴盪的院子裡,把奴僕們都驚動了,紛紛跑出來,趙雨菲聽說程墨被擄,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霍書涵臉色蒼白,倒還鎮定,道:“五郎說這人是我父親的侍從?”
張清跳腳道:“定是大將軍的侍從起了反心,纔會把五郎擄走,快讓大將軍發文,通輯這個強人,要是抓到,把這該死的強人千刀萬剮。”
雖是着急,卻沒否認程墨確實是被霍光的侍從擄走。
霍書涵道:“備車,回大將軍府。”連衣裳都沒換,急急坐車出府。
程墨只覺胸前一麻,身子便被挾在肋下,跟着騰雲駕霧起來,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此時不語已躍上屋頂。程墨聽到自己的聲音,見不語沒點自己啞穴,想來沒有惡意,接着道:“發生什麼事了?”
不語從一間間屋瓦上飛躍而過,道:“阿郎和夫人僵持多天,你和姑娘怎麼不勸一勸?我想請你回去,勸勸阿郎。”
原來是爲了老丈人夫妻不和的事。程墨哭笑不得,道:“你讓人傳個口訊不就行了?用得着這樣?快放我下來!”
難道你不知道這麼高來高去的,很可怕嗎?要是一個失手,我就粉身碎骨了。
不語顯然沒有程墨命懸他手的覺悟,道:“太慢。”
臥槽,你嫌太慢就這麼擄我玩兒啊?程墨破口大罵:“你個混蛋,趕緊放我下來,要不然我殺你全家。”
不語哪去理他,自顧自看清落腳點,一路飛躍。
高空中,嘴一張,風直往嘴裡灌,程墨罵了幾句,只好閉嘴。
從永昌侯府到大將軍府,坐馬車大概小半個時辰,騎馬會快一點,但在鬧市中得控制馬速,也快不了多少。這一來一回,加上換衣裳等通報的時間,大概得一個小時。不語如空中飛人,在鱗次櫛比的宅院中“嗖”的一下飛過去,只用一刻鐘就到回到霍光書房所在的院子。
他把程墨放下來,向程墨行禮賠罪:“姑爺,小的多有得罪。”
程墨身子不能動,翻了個白眼,他真心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不語賠禮畢,不知點了哪裡,程墨覺得手指能動了,二話不說,立即一巴掌扇朝不語扇去。
不語不敢避開,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他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廊下婢女列成兩排,卻鴉雀無聲,這“啪”的一聲特別清脆,連霍光都驚動了,道:“誰?”
不語左臉火辣辣地痛,很快浮了五個修長的指印,卻很快在門外應了一聲:“阿郎,姑爺來了。”
霍光很意外。他剛纔專心控制自己的脾氣,沒發現不語出去,突然聽不語的聲音在廊下響起,又說程墨來了,便道:“請姑爺過來。”
他正想把程墨訓一頓呢,程墨來得倒巧。
不語做了個“請”的手勢,他是暫時不能進去了,得把臉上的指印消了再說。
程墨狠狠瞪了不語一眼。
不語連連做揖,低聲道:“你就幫阿郎這一次吧。”
他見霍光吃不好,睡不好,心疼得不行,早就想求程墨勸勸他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是向老婆低頭又怎麼了?
他話聲雖低,霍光卻聽見了,道:“你和誰說話?”
難道程墨不是在院子外頭嗎?
“和姑爺。”不語道,又朝程墨做揖。
這個時候,程墨不好不出聲,只好道:“岳父,是我。”
沒得他允許,程墨居然暢通無阻來到他書房門口,這滿院的婢女僕從是擺設嗎?霍光思忖,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