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帳中坐定,喬潔還在糾結,要不要問一聲,怎麼問才合適,程墨已開口道:“看來還得加更防務啊。”
“啊?是啊是啊。”喬潔一驚,趕緊應道。他是一軍主帥,防務的事當然由他負責,發生這種事,是他不稱職啊。他立刻坐不住了,喊帳外的侍衛進來:“請諸位將軍到帳中議事。”
被人闖進中軍大帳,十道防線沒一道示警,如何讓人安心?如果來的是居心叵測的強徒,他這主帥的腦袋早就搬家了。
五路統帥已經睡下,或進入夢鄉,或剛剛躺下,但接到命令,都以最快速度趕來,一進門見程墨在坐,不禁互相看了看,心裡打個問號,上前參見。
他們先前接到的命令是,程墨另有要事,不會參與軍務,可大軍開出第一天,離京第一次軍事會議,程墨卻赫然在座,難道上頭改變安排?
人到齊了,圍着桌子坐下,喬潔嚴肅地把今晚上的事說了一遍。
五路統帥臉色鄭重,他們都明白情況有多嚴重,其中反應最快的東路軍主帥沈冰飛快瞟了程墨一眼,道:“事情重大,不知丞相有何妙見?”
衆人頓時反應過來,這纔是程墨在座的原因嗎?是他覺得,十五萬大軍也不能保證他的安全,因而到來興帥問題罪嗎?其餘四人的眼睛有如探照燈,全投在程墨臉上。
程墨咳了一聲,道:“說實話,某不擅長軍事,無什麼好建議。諸位儘管商議,某隨便聽聽,不要因爲某在這裡,而有所顧慮。”
他只是因爲要懲罰蘇妙華,纔出帳的好吧。可是這些人並不問闖帳者的下落,倒也奇怪。其實是程墨不瞭解,遊俠兒身手再好,到了軍中也沒有用武之地,個人武勇和列陣對敵完全是兩回事,所以軍隊中防的,是敵軍劫營。
現在離京城只有三十里,哪裡找敵軍去?可就這樣,喬潔安排巡邏那是一絲不苟的,並不因爲在自己國土便有所鬆懈,而就這樣,居然還有人闖進來,可見來者不簡單。至於闖營者會有什麼下場,那是問都不用問的。
沈冰哪裡肯信,眼前的人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他不用做什麼,只需寫一封密摺送往京城,這一趟縱然得勝,功勞也會被抹殺很多。
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神色,落在程墨眼裡,程墨乾笑兩聲起身,道:“你們商議吧。”
喬潔一怔,道:“五郎?”
沈冰等人見喬潔以至親好友的口吻稱呼程墨,眼珠子頓時掉了一地。沈冰想,原來喬將軍和程丞相私交如此之深,其他幾人都是同樣的念頭,望向喬潔,不免帶上幾分畏懼。
出征在外的大將,最怕的就是朝中無人,要是朝中有人,三分傷亡可以給你報成一分,再給你列上很多影響傷亡的因素,下大雨啦,颳大風啦等等,這樣運作一番,使者帶來的詔書可能不是訓斥,而是嘉獎。至於平時,要軍需糧食,就更加用得上了。
沒想到啊,喬將軍的後臺竟然是皇帝跟前這位紅人,難怪人家能掛帥。幾人目送程墨離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程墨還是回去了。
蘇妙華沒跑,也沒想要跑,她餓壞了,讓黑子找點東西墊了墊肚子,然後開始洗漱。黑子等人在帳門外候着,見程墨來了,趕緊悄聲把剛纔的事稟報。
這人神經粗大條不是一天半天了,現在找到他,更加安心。程墨站在帳外,倒背雙手,擡頭望天,天上只有幾顆星星,像在向他眨眼。
良久,帳門一掀,蘇妙華探出半邊臉頰,吩咐黑子:“把沐桶擡出去吧。”
這是沒發現程墨了,黑子望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插撥的身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看樣子兩位主人是在冷戰啊。他麻利叫兩個侍衛把沐桶擡出來,把帳中水漬清理好,趕緊溜出來,忍着笑,到做望天狀的程墨身邊悄聲稟報了,又飛快閃到帳門口的位置站好。
程墨邁着四平八穩的方步進帳,見後帳牀上躺着一人,被子裹得嚴實,他正要吩咐黑子再取一套被褥來,蘇妙華藉着帳中昏黃的燈光,看清是他,趕緊坐起來,往裡挪了挪,道:“睡吧。”
程墨沒動。
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看他,慢慢的,眼中有了乞求的意味,低聲道:“此行兇險,可再兇險,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你這是咒我呢?就這麼巴不得我死?”程墨不知不覺語氣溫和了些,在她挪出來的空位上坐下,道:“明天一早回去。”
蘇妙華嘆了口氣,道:“這樣跟在你後邊,挺累的。可是若你要我在後邊悄悄跟着,我就跟着吧。我要累壞了,你心不心疼?”
說來說去,就是不肯回府,
兩人對視良久,直到蘇妙華眼中淚水滑落。
好吧,只要是男人,都對老婆的眼淚沒轍。程墨心裡一軟,嘆了口氣,道:“你既知道此舉兇險,何必一定要去?在異國他鄉,身負武力的個人,又能發揮什麼作用?”
這不是參加宴席,貼身保護就行,這是要去烏孫、匈奴,哪怕你有武功,能殺對方二十人、兩百人,還能殺對方兩千人、兩萬人不成?
蘇妙華如何不知程墨關心她?可她就想跟着程墨,別人都說她任性,說她不懂事,難道跟着自己夫君也有錯嗎?她撲進程墨懷裡,緊緊抱住,嗚嗚咽咽地哭。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要出寨,岳父怎麼辦?”程墨輕拍她的後背,語氣卻軟了。
蘇妙華抱得更緊了,脣邊綻開笑容,又飛快斂去,道:“我讓堂弟照顧,再說,父親自己能行動,身邊又有忠僕,能有什麼事?”
只要蘇執生活能自理,她離開一段時間沒什麼不放心。
程墨道:“你這是處心積慮啊。”
蘇妙華難得費心把事情安排好,不免有些小得意,揚了揚眉,只是她還撲在程墨懷裡,程墨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讓我留下吧。”她可憐兮兮的央求。
“唉!”程墨嘆氣,道:“磨墨吧。”
軍中不能有女人,蘇妙華這情況,他得寫奏摺請示劉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