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們議論紛紛,沒暈過去的,都在小廝攙扶下坐起來,瞪大渾濁的老眼望着角門方向。
“瞧見沒有,門子進去了。”
一個老臣叫了起來,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死門子從沒對他們有過好臉色,除了第一天冷冰冰問他們有什麼事之外,這麼多天任他們把門環敲穿,也不見這奴才的蹤影。現在他不僅沒有關角門,還去稟報,這叫什麼事?
“看,把他引進去了。”又有老臣叫了起來,聲音大得嚇人,把一個暈過去的老友吵醒了。
“他進去了。”又有老臣叫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怎麼進得去?”也有老臣茫然。
張清確實走在大將軍府可以兩車並排行駛的寬闊甬道上,隨門子七轉八轉,來到一座院子,丫鬟僕婦站了半院子。
霍書涵的排場一向很大。
門子到院門口,陪笑和一個迎出來的丫鬟說了兩句,轉身離去。丫鬟沒理門子,把張清領了進去。
“嫂嫂,你得想辦法幫幫五郎啊。”張清一見霍書涵就嚎上了,一點不見外。
他這些天一直在城外作坊,剛得到消息,馬上趕到程墨府上,狗子告訴他,夫人回孃家了,他又追了過來。
霍書涵是被霍顯接過來的,發生這樣的事,霍顯沒少埋汰程墨,天天碎碎念,霍光實在受不了,躲在書房不肯出來,她一腔怨念無處發泄,只好和女兒說了。霍書涵耐心勸着呢,張清來了。
“十二郎來了,坐吧。”霍書涵示意他在下首坐了,道:“五郎來信,讓你們別插手,他會處理好的。”
陶然、武空等人都在爲程墨奔走,被霍書涵勸住了。自古至今,犯忌諱就那麼幾件事,私通外敵絕對算得上一件,現在那些老頑固拿這個做文章,他們攪和進來,於事無補。
張清急道:“五哥離得遠,遠水救不了近火,哪有什麼辦法?不如我把府門外那些人殺了,看他們怕不怕。”
“別孩子氣。”霍書涵雍容華貴如一朵牡丹,端坐椅中,神情溫和,道:“五郎有辦法,我也會勸家父相助。”
霍光再怎麼狠,也不會對親生女兒下手,張清咧開大嘴笑了,道:“那就依嫂嫂,不過可不能就這樣放過外面那些老不死,哼,敢對五哥不利,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不要亂來。就算他們在外面把地坐穿,家父也不會見他們。”
在外面靜坐的朝臣跟霍光的級別差得太遠,霍光完全對他們無視,可有些倒程的力量卻是暗中遞話,請霍光重新出山,霍書涵擔心母親按耐不住,會攛掇父親答應,若父親重新出山,程墨就危了。
說霍書涵不擔心是假的,可她瞭解父親,大事上,不是她能輕易說服的,她唯有以親情動之,仗着他的疼愛,融化他堅硬的心。不過霍光心機深沉,她並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打動他了沒有。
張清道:“嫂嫂不用擔心,不過是些老糊塗罷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張清告辭出來。
外面已亂成一鍋粥了,老臣們猜了半天,不得要領,雖然有人想到可能是霍書涵,但被別人否定了,這樣正式求見,定然有結拜,可是他們並沒有聽說程墨有結義兄弟,若是他真和張清結拜,以安國公的性情,不會不宣揚得人盡皆知。
他們還沒猜出結果,張清出來了,二話不說,依然擡腿就踹,邊踹邊道:“誰不走,小爺踹死誰。”
府門前頓時大亂,有些老臣剛悠悠醒轉,又捱了一腳,再次暈死過去,小廝們要阻止,被清越等人一頓馬鞭抽開了。
“還不走?”張清如殺神般暴喝。
“這小子真是無法無天,老夫非和安國公理論一番不可。諸位,老夫府中有事,先行離去了。”有老臣生怕再挨踹,趕緊喚小廝過來攙扶,顫顫巍巍離去。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不一會兒,離臺階遠的那一角,張清還沒有走到的地方,六七個老臣在小廝的攙扶下離開府門前這片空地,走向遠處自家的馬車。
其他人一見,先是怔了怔,接着爭先恐後地起身,有被連踹兩腳,被踹得渾身疼痛,覺得老腰就要斷了的,更覺得自己傻。
張清見他們離去,衝他們的背影喊:“再敢來這兒,小爺接着踹。”
有老臣不知嘀咕什麼,有人勸着,其中半數上了馬車,吩咐車伕駛往安國公府,要和安國公好好說道說道,這些人都是食俸兩千石以上的高官。至於想投機的跟隨者,可不敢去,只能自認倒黴。
張清上馬,去了武空府中。一進門便朝武空嚷嚷:“出了這麼大的事,四哥也不派人跟我說一聲。五哥一直對我們很照顧,這些人誣陷五哥,我們怎能坐視不理?”
他嚷嚷完才發現祝三哥也在座,於是對祝三哥也嚷嚷開了:“三哥最沒義氣了,要沒有五哥,衛尉能輪到你當?你近在陛下身邊,怎麼着也得幫五哥說說話啊。”
他們這些人,目前來看,祝三哥獲益最大,接替程墨,成爲九卿之一的衛尉,皇帝的心腹。
祝三哥道:“你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裡瞎嚷嚷,陛下對丞相有多信任,那是你能揣測出來的嗎?”
張清急了,道:“敢情你沒幫五哥說話啊?”
他大眼瞪得滾圓,覺得祝三哥忒不是東西,要不是最近祝三哥表現比以前靠譜很多,他早揮拳了。
祝三哥不理他,轉身對武空道:“我就說不能讓這小子知道,要不然他肯定急眼。”
他們的小團體中,祝三哥年齡最大,程墨沒在京城,他的官職也最大,他說這話,讓張清攥緊的拳頭直接揮了過去。
祝三哥哪會被他打着,伸臂格開,道:“坐下說話。”
武空也道:“我們在商量呢,十二郎也一起吧。”
張清氣道:“你連幫五哥說話都不肯,還有什麼好商量的?”說話間,拳頭又落下。
祝三哥再次格開,嘆道:“不用我說,陛下也支持丞相。這件事若處理不當,只怕陛下也危矣。”
他們身爲勳貴二代,就沒一個眼拙的,早看出事情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