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出人命了——”
“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掌櫃的拍着大腿,又是畏怕又是心痛的叫了兩聲,這兩位都不是好惹的,如果在他這裡死了人,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門口的兩個夥計反應過來,轉身便衝出了醉香樓的門,大堂之內,打的不可開交的兩撥人都一時沒回過神來。
“張源!”趙旌暴喝一聲,一雙眸子死死的瞪着馮璋。
馮璋看着被叫做張源的藍袍軍士眉頭大皺,而後看向了“兇手”的身上。
兇手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侍從,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刀,而這刀不是用來殺人的,別人用拳頭,他們用刀,不過是給旁人加些外傷好讓他們疼罷了,殺人,馮璋沒有吩咐過,且他們這些人每一個都知道,不可能在京城殺北府軍的人,也不能殺。
“不——我沒有——”
灰衣侍從的手仍然在刀柄之上,藍衣軍士身體內的血如泉涌而出,很快就沾了他滿手,他喃喃念着,緩緩後退,手一鬆,張源的身子便搖搖晃晃站立不住。
灰衣侍從面色大白的看着幾個藍衣軍士將張源扶住,他連退幾步,顫顫巍巍的轉身看向了馮璋,“世子爺……小人……小人……”
他不是故意的,當時一片混亂,他是被誰撞了一下,也不知怎麼,等他反應過來,匕首就已經插進了那人的胸口,他根本不想殺人!
馮璋滿是酒氣的臉上一片冷凝之色,他眸子瞪的大大的,恨不能將這個灰衣侍從瞪的灰飛煙滅,忽然,馮璋身子一晃,他一晃,後面人立刻將他一扶,一個機靈的侍從立刻上前,“世子爺喝醉了,世子爺喝醉了——”
張源倒在了一羣人手上,他雙眸大大的瞪着,身子痛苦的痙攣顫抖。
趙旌雙拳攥的咯咯直響,雙眸發紅的瞪着裝醉酒的馮璋,“你——殺人?”
三字落定,馮璋卻一副醉相的看了過來,“這架是你要打的,既然打架,難免要傷人,傷人之人就在這裡,你願意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他一副無賴模樣,分明是想用自己的一個侍從來搪塞這件事,趙旌哪裡能容?
灰衣侍從嚇得跪倒在地,“世子爺——”
三個字剛出,馮璋冷厲的眼神便瞪了過去,灰衣侍從嚇得面色一變,哪裡還敢多言一個字?顫顫巍巍的跪着,灰衣侍從滿頭大汗,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胸口已被血漬浸溼的張源,灰衣侍從面無人色的癱軟在地。
“公子,怎麼辦?。”
一個藍衣男子說了一句,趙旌身僵如竹,眸色越發悍狠的盯緊了馮璋,那樣子恨不能將馮璋撕吃了,就在他將要開口下令之時,樓梯二樓拐角處忽然走出了一道聲音。
“小將軍——”
趙旌眉頭一皺,略擡了眸子去看,卻見竟然是秦琰。
他微訝,“你怎麼在此?”
秦琰快步下樓走到了趙旌近前,“我帶着家人來此用飯。”說着秦琰看了一眼地上的張源,“小將軍稍安勿躁,眼下先救人要緊。”
趙旌咬牙切齒的看着馮璋,“欺人太甚——”
秦琰看了一眼地上血流不止的張源眉頭微皺,他怎麼也沒想到,來吃個飯竟然遇上了馮璋和趙旌打架,他侯府雖然選擇了太子殿下,可今日的場面卻不容他插手,只要他出現,自然會被人以爲是偏幫趙旌,如此一來,倒是更給了馮璋胡言亂語的由頭,且他今日帶着秦莞和秦霜而來,因爲如此,他一直旁觀並未出來,本以爲兩方人馬打一架就算了,可沒想到竟然要弄出了人命,傷的雖然是張源,可惹禍的卻是馮璋。
“小將軍莫急,張源傷成這樣,眼下該第一時間報官纔是。”
秦琰這麼一提醒,趙旌彷彿纔想了起來,他轉眼,看了那嚇得面無人色的掌櫃一眼,那掌櫃福至心靈,立刻便推了身邊小二一把,小二會意,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馮璋沒想到好端端的竟然又碰見了秦琰,忠勇候府的立場雖然沒擺在明面上,可京城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且秦琰一來便是報官,顯然是要把事情鬧大。
馮璋冷笑了一聲,“秦世子來的真是巧啊。”
秦琰看着馮璋,“我也覺得巧,昨日才見過馮兄。”
說着話,地上的張源忽然猛咳起來,一個藍衣人當即喊道,“公子,張源不行了……”
趙旌和秦琰同時皺眉,只見張源的手下意識的按着自己的胸口,那把匕首插得極深,在場之人誰也不敢拔,於是只能這般看着張源等着大夫來。
趙旌語聲一沉,“等不及了,我們送他去找大夫,將他擡起來!”
“不要動他——”
趙旌吩咐聲剛落,忽然,一道女子的輕喝聲響了起來。
秦琰一愣,忙轉過頭去看,果然,秦莞已經從三樓走了下來,在她身後,秦霜有幾分不安的站着,見秦琰看過來,求救般的看向秦琰,適才這兩方人馬吵架的時候她們可聽的清楚,什麼貴妃王爺,皇后太子的,秦霜只覺這兩方人馬皆是高高在上她們招惹不起的,不知道秦莞這時候出這個面應不應該。
心中嘆了口氣,秦琰微微點頭沒說什麼。
秦莞腳步略快的往下走,而除了秦琰,屋子裡其他人皆是愣住了似的看着秦莞。
今日的秦莞穿一襲藕荷色繡蓮紋百褶裙,上罩丁香色的短襖,外面仍然是昨日的雪色長斗篷,因裡面的襖裙換了更鮮妍淡雅的顏色,今日的秦莞比昨日要顯得溫柔清妍的多,她烏青的墨發仍然只挽了一個簡單的墜馬髻,發間只以一根白玉釵爲飾,她從樓梯之上走下來,身段清窈眉目如畫,等她走下最後一階階梯,那精緻的五官便越發奪目的落在了大堂中所有人的眼底,趙旌抿着脣,握着的拳頭微微一鬆,半晌也不能回神。
直到秦莞走到了他們跟前來,她目光只看着張源,直直越過了趙旌站在了張源跟前。
趙旌倏地回神,“這……這位姑娘,你是何人?”
秦琰忙道,“小將軍,這是家妹。”一頓,秦琰又補充道,“是家中九妹,會醫術。”
趙旌自然認得秦朝羽,知曉這並非是侯府八小姐,而秦琰這一補充,他便想起來秦琰早前不在京中的事,隨後一挑眉,“會醫術?”
他語氣之中帶着幾分不確定,雖無惡意,可這質疑還是叫人不喜。
秦霜在旁道,“九妹是錦州小醫仙,若是她救不活這人,那大羅神仙也保不住這人的命。”
若是尋常,秦霜定然不敢頂撞這位趙家公子,可見這趙旌竟然質疑秦莞,她當即忍不得來,趙旌轉眸看了她一眼,秦琰忙解釋,“小將軍,這是家中六妹。”
趙旌瞭然,轉而看着秦莞,“九小姐,你——”
“將他放平,散開一點。”
無需趙旌說什麼,秦莞已極快的下了令,她一開口,語氣竟不同於她外表的溫柔毓秀,她語聲更爲清冷兩分,帶着一股子無端的迫人之力,幾個藍衣漢子手一鬆便將張源平放在了地上,秦莞袖口一挽,立刻便蹲了下來。
趙旌看着秦琰,秦琰點頭道,“你放心。”
趙旌便不再多言,只目光緊緊的落在秦莞身上。
而另外一邊,一臉醉相的馮璋已雙眸發亮的看了秦莞許久。
他大睜着眸子,眼底含着滿滿的意外和驚喜,好似全然忘記了自己手下殺人之事,他盯着秦莞的臉看了許久,忽然又去看秦莞的雙手,他記得清楚,昨天遇到秦琰的時候正是他帶着人回來京城的時候,那當頭的一輛馬車有人偷偷看他,他雖然沒能看清那人長得何種模樣,卻是看到了那一雙纖柔的素手,他看着秦莞正在檢查張源傷口的手,只覺得自己看到的一定是這一雙手,冥冥之中,馮璋只覺他和秦莞有某種緣分似的——
馮璋意味分明的眼神讓秦莞分外不喜,然而此刻更叫他着急的卻是張源身上的傷。
匕首入肉足有三寸,且剛好插入了心口偏左,而這醉香樓裡沒有藥材,她根本不敢貿然拔刀,雖是不拔刀,張源卻在痛苦的痙攣抽搐,而他傷口處的血流亦是越來越往外涌,秦莞眉頭一皺,迅速從袖子裡拿出了針囊,她先是拿出刃口最粗的彼針割破傷口周圍的衣物,然後刺啦一聲將張源胸前的衣物撕了開,頓時,張源插着匕首的光裸胸膛亮了出來。
秦莞此舉只是醫者尋常舉動,可因她速度利落,看着便很有幾分兇殘,趙旌眼皮跳了跳,便見秦莞又拿出了一根最細的針來,她在張源的胸口利落的紮了幾下,然後轉頭看向老闆,“掌櫃的,拿你們這裡最烈的酒來——”
秦莞一聲令下,失了三魂七魄的掌櫃立刻應聲進了櫃檯之後,很快,掌櫃捧着一隻酒壺走了出來,秦琰接過,走到了秦莞身邊蹲下,秦莞接過酒壺,將蓋子一打開,傾壺便往張源胸口倒酒,酒味忽的一盛,和屋子裡濃稠的血腥味混着,味道說不出的刺鼻。
遠處的小二們都捂住了鼻子,秦霜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可距離最近的秦莞卻是面色分毫不變,她看着張源胸口的血污被沖掉,看着酒液一點點的滲透到了傷口周圍,如此一來,被匕首刺破的猩紅血肉尤其觸目驚心,秦莞卻低頭看的更爲仔細,衆人不知道她還要做什麼,正在等,酒樓半掩着的門卻被一把推了開。
一個小二推門而入,“大夫來了!”
被小二拉着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因被拽的狠了,跑到了門前時還在大喘氣,“怎麼回事……這麼着急……咦,要救的人是這個?”
老者喘着氣走了進來,雖然覺得屋內氣氛不太尋常,卻是不害怕,看了地上的張源一眼,老者面露兩分意外,又道,“這酒是誰倒的?”
無人說話,一個小二指了指秦莞,趙旌喝道,“還不救人?”
趙旌語氣不善,老者縮了縮脖子卻後退了一步,“這個人,救不了了。”
“你說什麼?!”趙旌虎目一瞪,“你身爲醫者,怎可看都不看就說救不了?!”
老者被瞪的有些害怕,也看出堂中皆是非富即貴之人,這才道,“若是小人看了,卻死了,豈非說是小人治死了人,他這傷勢實在是太重,小人不敢治,另請高明吧。”
早前還有知覺的張源此刻已暈倒在了血泊之中,趙旌看了張源一眼,擡手指着老者狠聲道,“要麼救,要麼你就和他一樣——”
這話一出,老者苦笑連連,正待分辨,秦莞忽然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老者挎着的藥包,“把你的藥包借我一用,可帶止血散了?”
老者微愣一下,點頭,“帶了。”
秦莞便頷首,“藥包借我一用便可。”
老者狐疑一瞬,這纔將肩上藥包取下了送上前去,秦琰起身接過,拿到秦莞面前去打開,秦莞看了看,只見裡面棉布藥膏等十分齊全,於是點頭,轉身看向了張源的傷口,“匕首入肉三寸,我並無十分把握救活他,這刀拔還是不拔?”
秦莞說完,看向趙旌,趙旌上前一步,“當然要拔,九姑娘可行?”
秦莞轉眸看了一眼,“八分把握。”
趙旌眼底便一亮,“拔!”
秦莞轉身,雙手現在酒液之中浸了浸,再將那藥包之中的棉布拿了出來,她將棉布摺好,又在上面倒好了止血散,做完了這些,她方纔小心謹慎的握住了匕首的刀柄。
在場之人除了秦霜和晚晴幾個之外,皆是習武之人,誰都看得出這傷勢張源多半會死,秦莞手握住刀柄之時,便是馮璋一顆心也提了起來。
秦莞一手緊緊握着刀柄,另外一隻手拿着那倒了止血散的棉布按在傷口近處,她淺吸了口氣,忽然,一把將匕首拔了出來,衆人只聽“嗤”的一聲輕響,繼而一道血沫飛濺而出,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秦莞手中的棉布已按在了張源的傷口處。
心口拔刀,血涌可想而知,幾乎是瞬息之間,秦莞帳中的白色棉布全部被浸溼,秦莞轉眸看着秦琰,利落道,“按住!”
秦琰被秦莞面不改色拔刀的動作驚住,還未回過神來,此刻被秦莞一喝才猛地傾身按在了張源的心口上,這邊廂,秦莞拿出幾根長針,一針一針的落在了張源胸口上,不多時,張源赤裸的胸口之上已插滿了銀針。
秦琰眼睜睜看着棉布被完全浸溼,他掌心甚至能感受到那血洞之中一股接着一股往外冒的血沫,他眉頭一皺,一顆心也緊緊的揪了起來,他並不認得這張源,只一看便知是趙旌麾下軍將,雖然也是一條人命,可既然在北府軍之中位置不重,生死倒也不算什麼潑天大事,可眼下他幫着秦莞救人,心中竟也緊張的擰做一團,長這麼大,他曾旁觀過許多人意外而死,可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他希望張源活下來!
“還在流血,是不是不行了?”
秦琰語聲沉暗,他只覺得張源身體之內的血都要流盡了。
秦莞搖搖頭沒說話,只動作極快的又換了一塊棉布又在那棉布之上倒上了更多的止血散,她伸手示意,秦琰接過棉布,動作極快的將早前被血打溼的替換了下來。
秦莞不說話,只又換下一塊棉布,一旁衆人看着皆是面色凝重,便是馮璋面上也沒了無賴之相,他看了看張源,又看了看秦莞,先前帶着幾分垂涎的猥瑣目光也清正了幾分。
他知道秦琰要去接親戚,昨夜稍加打聽便知秦琰接回了三位堂妹,秦朝羽的身份他頗有幾分顧忌,可秦琰的堂妹卻出身不算高,且今日一見,他在京城這麼多年竟然從未見過這樣姿容的女子,自然地勾起了他心中的貪婪,然而這片刻下來,他發覺他想錯了,就算只是堂妹,這一位這片刻之間的處變不驚和拔刀時的冷靜,竟然讓他這麼個京城小霸王都心生寒意,馮璋眯了眯眸子,秦琰竟然有這樣的堂妹——
在場之人心思皆不同,卻都將目光落在了秦莞的身上。
這一通大鬧,客人散盡,樓門緊閉,這光線不算敞亮的屋子裡,秦莞眉峰半擰的模樣彷彿有種致命的吸引力,她身上好似帶着月華一般的微光,將廳中酒味血腥味滌盪了個乾淨,看着她靜雅若秋蘭欺霜賽雪的面容,便覺胸口的戾氣殺戮血腥殘暴皆消弭於無形,趙旌心底的怒意消了大半,只想着若真的救活了張源該如何謝這位秦府九小姐。
“止住了!血止住了!”
秦琰忽然低喊了一聲,沉穩若他,此刻這語聲之中竟然也帶了兩分雀躍欣慰,秦莞擰着的眉頭微鬆,緊繃的背脊鬆快了兩分。
她雖然放鬆下來,手上的動作卻半分不慢,又換了一塊棉布,秦莞讓秦琰按着,又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沾着酒液處理了傷口周圍殘血,而後纔將銀針拔下,最後,等血跡幾乎不滲出了方纔將傷口包紮了起來,待包紮完畢,秦莞額上薄汗微出,秦琰更是覺得身上痠痛不已。
趙旌喜不自勝的上前一步,“活了?救活了?”
秦莞站起身來,搖了搖頭,“他不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匕首也並非刺破心室,可這傷口極深,這兩日需得良醫照管,若是傷口化膿,死亦不遠矣。”
趙旌眉頭微皺似乎沒聽明白,一旁那老者卻滿眸驚歎的看着秦莞,“這位姑娘好生厲害,適才拔刀之時竟然又快又穩,這行鍼的法子也是厲害……這位公子啊,這姑娘意思是說,最難的一關已經過了,只要照看的好,命是保住了。”
趙旌聞言頓時大喜,擡手便朝秦莞合拳一拜,“多謝九姑娘救命之恩。”
秦莞手上袖口皆沾了血跡,秦琰亦是,秦莞見趙旌如此後退一步,轉而看向秦琰,秦琰忙道,“小將軍不必多禮,家妹舉手之勞罷了。”
趙旌聞言又對着秦琰一鞠,“謝謝秦兄救命之恩。”
秦琰後退半步擺手,正要說話,門口卻被一推,卻是那先前要報官的小二回來了,小二一進門便道,“小人遇到了九城巡防營,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
秦琰皺眉,看了一眼秦莞和秦霜神色凝重,趙旌見他如此心底明白,忙道,“今日之恩,改日定然登門致謝,秦兄帶着兩位秦府妹妹多有不便,讓掌櫃安排淨了手從後面先走吧。”
說着話,趙旌警惕的看了馮璋一眼。
馮璋這等無賴知道侯府向着太子,他只怕馮璋會將秦琰接過胡攪蠻纏進來,可這一看趙旌卻詫異的發現馮璋沒了醉相,明明聽到了他的話卻也沒有胡鬧的打算。
趙旌心中一鬆,連忙吩咐掌櫃,秦琰一沉吟,“那好,今日家妹在,我就不多陪了。”
趙旌重重拍了拍秦琰的手臂,“你走,是好事。”
二人四目相對,秦琰明白趙旌的意思,帶着秦莞一行人便往這醉香樓的後院而去,掌櫃的戰戰兢兢的帶着秦琰幾人到了一處廂房,很快便有人打了水來,兄妹二人將手上血跡洗淨,秦琰又留下了一個侍從在醉香樓看着,顧不得處理衣服上的血跡便從後門離開。
秦琰着一身銀袍,此刻袍擺之上也沾了血跡,他不方便騎馬,便和秦莞一道坐在了馬車裡,秦霜知道秦琰要說點什麼,不願離開,如此,倒是兄妹三人乘一車回侯府。
“三哥,今日可有給你惹麻煩?”馬車徐動,秦莞問了一句。
秦琰一笑,“怎會,不僅沒有惹麻煩,還立了一功。”
秦霜和秦莞皆睜眸看着秦琰,秦琰便道,“適才我們見到的二人,那馮璋,乃是忠國公世子,而他的姑姑乃是宮中的素貴妃,素貴妃膝下有一子成王,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勁敵。”
“那那位小將軍呢?”秦霜連忙問。
秦琰看她一眼,“那位是統領十萬北府軍的輔國將軍之子,三年前入了北府軍輔佐他父親,今年快過年了纔回來,他父親常年在北邊,京中他便是輔國將軍府的掌事之人,他是輔國大將軍的老來子,你別看他年紀不大,他卻是當今皇后的弟弟,是太子殿下的舅舅。”
秦霜驚詫的睜大了眸子,“啊,沒想到一出門就遇到了這麼多大人物。”
秦琰無奈,“並非什麼大人物,那馮璋根本是京城一霸,仗着素貴妃得寵行事無法無天,小將軍性子衝動了些,卻不會像他那般惡事做盡。”
秦莞對這些名字並不算陌生,秦琰說到一半她便理清了這些權貴的關係。
馮璋桀驁跋扈,流裡流氣的確像個惡霸無賴,而那位趙家小將軍雖然有軍人的悍狠勇猛,卻到底性子莽直衝動,這樣的人受不得人激,容易掉入別人的圈套,且看他對那老者的態度,也並非是個任人欺負的善茬……
“沒惹下麻煩便好,希望那人能活。”
秦莞點點頭,卻是不願去想秦琰言語之間透露出的朝中黨爭,太子已經被冊立,成王和馮家人卻不甘心,顯然,這繁花似錦的京城遠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這般平靜。
“你別擔心,救人是好的,且今日還是救的北府軍的人。”
秦琰寬慰一句,心中卻是實打實的高興,那人是秦莞救活的,卻也有他的功勞,且救的是北府軍的人,也算是太子殿下的人。
秦霜聽着,忽然眨眨眼,“八妹妹可是要做太子妃啦?”
秦霜顯然也是問了自己院中那些小丫頭的,這話一出,秦琰先眸色微深的看了秦莞和秦霜一眼才道,“這件事……還無定數。”說着又道,“這話可不能對外人說。”
秦霜笑笑,“那是自然,便是在府裡也不會隨便議論。”
見秦霜心底明白,秦琰便點點頭,又交代道,“這件事定是要告訴父親的,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待會兒自回自己院中去就好。”
秦莞忙道,“會生亂子?”
秦琰頷首,“忠國公府和輔國將軍府打架,還傷了人,且適才驚動了九城巡防營,早晚都要鬧到宮裡去的了。”
秦莞明白了過來,這一次的事無論如何都要“鬧大”,因傷人的是馮家。
秦莞明白,秦霜也明白,見二人乖覺,秦琰便不再多言,很快,馬車就到了侯府之前,秦琰下的馬車,先將秦莞和秦霜送回了各自的院子,然後才又去找胡氏,母子二人不知說了什麼,晚膳時分秦莞和秦霜的膳食之中多了一道安神湯。
將晚膳拿進來的環兒道,“說是侯爺和世子爺都不在府中,夫人今日看年節的賬目有些累了,就不在一起用飯了,這道湯是讓小姐一定喝了的。”
秦莞聽着這話,下意識便去猜秦琰和秦述去了哪裡,想來想去將這些心思拋了開,這些不是她想的,亦暫時和她無關,而她今日出去一是幫九小姐祭奠父母,二,卻是想找個機會去沈府看看,然而最終卻無機會。
秦莞心中沉沉的用了晚膳,又將那安神湯喝了,眼見時辰不早便洗漱安歇了。
做了一夜的好夢噩夢,等秦莞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用完了早膳,秦莞正有心去和胡氏說一聲想出門去,可還沒披上斗篷秦霜就到了她院中來,秦霜嘆氣道,“大伯母這幾日忙着年節的事,忙的不可開交,我本想着今日出去轉轉的,可三哥卻是不在,大伯母說三哥不在不放心咱們出去。”
秦莞一聽這話,所有的打算皆是偃旗息鼓,沒得法子,便只好在院中待着。
秦莞這一待,便待了四日,越是近了除夕,胡氏越是忙,她和秦霜去胡氏院中請安之時只看到大大小小的管事皆在胡氏跟前稟事,秦琰整日不在府中,秦朝羽則是有諸多的年節茶會要赴,四日之間只短短的在胡氏的院子同秦莞打過一次照面,秦述更是面也沒見一次,秦莞見胡氏忙成這般也不忍給她添亂,只請安問候一番,自也不提出府這茬。
一轉眼,便到了臘月二十六這日。
秦莞本以爲年前再也出不了門,可沒想到這一日卻竟然是胡氏主動提出要帶着秦莞三姐妹出府,一大早便有雨嬤嬤依次告知,很快,秦莞三姐妹到了胡氏之處。
進了胡氏的院子,卻見秦琰和秦朝羽皆在此。
看着秦莞三個胡氏笑道,“看看,三朵姐妹花,真是一個比一個的好看,今日,咱們就一起去逛逛,你們幾個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今日都買齊了。”
胡氏笑意非常,又指着秦琰道,“還有你們三哥給你們保駕護航。”
四日不見,秦琰看上去神清氣爽心境大好,不多時,胡氏帶着秦朝羽走在前,秦霜、秦湘走在後,秦莞和秦琰一起跟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院門。
因秦莞和秦琰走在最後,秦莞便低聲道,“三哥,那件事如何了?”
秦琰聞言面上薄笑一散,片刻之後道,“張源還是死了。”
秦莞腳下一頓,她分明將張源救了過來,怎麼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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