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的聲音之中帶着驚恐。
獨孤永業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直接暈倒過去,還好他兩側的親衛眼疾手快,急忙攙扶住他。
“我兒啊!”獨孤永業的手顫抖。
獨孤須達是他的長子也是獨子,這些年跟着他南征北戰,已經有了獨當一面之能,結果沒想到竟然就這麼戰死了!
頹然靠在背後的城垛上,獨孤永業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燕王呢,崔彥睦呢,他們都在哪裡?”
傳令兵急忙說道:“都已經落入敵人手中,刺史是在潞口鎮被生擒的,燕王殿下也應該沒於敵軍手中。”
“潞口鎮!”獨孤永業瞠目欲裂。
當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南蠻的海軍應該在?水下游登陸,然後正好撞上了前去巡查崔彥睦,不然的話偏遠的潞口鎮不可能出現漢軍纔對!
幾名將領都已經聞訊趕到。
“將軍,事不宜遲,將軍應當速速發兵回援昌平,收拾殘局、反攻燕郡!”
獨孤永業微微擡頭:“那這居庸關又當如何是好?”
“末將以爲,將軍應當率軍先破敵軍,再回軍昌平,”一名偏將着急說道,“城外的敵軍很有可能只是虛張聲勢,我們或能一戰破之。”
“那如果一戰不能破呢?”獨孤永業反問。
大家一時訥訥。
是啊,如果一戰不能破,那麼他們就要面臨一個很尷尬的事實,那就是背後已經落入敵手,而自己也因爲損失慘重根本沒有辦法再離開居庸關半步,實際上和坐以待斃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這是賭博,賭輸了一無所有,不賭的話倒是有可能苟延殘喘,而賭贏了保不齊可以翻盤,然而······好像還是苟延殘喘更容易被接受?
“先抽調半數兵馬折返昌平郡,並且速速向范陽郡甚至鄴城求援,冀州北部以及幽州南部還有很多鄉兵,如果匯聚起來尚且能夠湊齊萬人,和我們從昌平郡夾攻燕郡,事情還有轉機。”獨孤永業沉聲說道,殘酷的現實差點兒剝奪了他所有戰鬥的意志,不過身爲主將,他必須儘快讓自己恢復理智。
幽州的屯田之類的或許並不重要,但是位於漁陽郡一帶的冶鐵作坊,在這個時候幾乎是北周能夠保命的根本,若是這些冶鐵作坊被破壞,那麼北周將會失去甲騎鐵甲的最主要來源,對於現在嚴重依賴於甲騎以對付漢軍火槍手的北周軍隊來說將是致命的。
獨孤永業站直身子:“即刻出發,快!”
看到主心骨再一次燃起鬥志,將領們也是轟然應諾。
而獨孤永業轉過身,再一次看向不遠處的漢軍營寨。
靜悄悄的。
這一次漢軍竟然真的如自己預料一樣殺入燕郡,這是獨孤永業預料到了卻也沒有辦法阻擋的。
他已經派出了自己所能派出的最大力量,從排兵佈陣上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失誤。
可是往往就是這沒有失誤,就是最大的失誤。
均衡的兵力分佈,在任何人看來都能夠有效地防範有可能的威脅,結果最終還是給了漢軍集中力量、以點破面的機會。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北周軍隊根本就不具備在人數不佔優勢的時候和漢軍對決的能力,甚至人數佔優勢的時候,只要沒有天時地利等等的幫助,也很有可能打不過漢軍。
希望自己這一次的安排不要再有問題,不然的話整個幽州可就真的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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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谷之中迴盪着鳥鳴聲。
如果不是黑黢黢的火炮已經正對着關牆,如果不是漢軍的赤色旗幟從關前一直延續到遠方,如果不是居庸關的城牆已經殘破不堪,連夜修補的牆體看上去和之前格格不入,恐怕人們還會以爲這裡依舊是不久之前安寧祥和的場面。
“燕郡那邊得手了。”李靖看着居庸關,信誓旦旦。
牛弘很是詫異的看着他:“爲何?”
明明昨天晚上都還在擔心呢,怎麼現在就這麼確定了?
“我們在居庸關已經四天,第一天對城牆造成的損害,第二天早晨起來幾乎都被填補上了,第三天亦是如此。但是昨天他們已經嘗試反擊,所以我們對城牆的破壞甚至都沒有第一天來得多,可是你看,”李靖伸手指了指城牆上的那個缺口,“缺口還在,只是填補了一小半,這說明什麼?”
牛弘眉毛一挑:“說明臨時有變,所以一部分人手被抽調,填補自然也就被耽擱了。”
“晚上負責填補城牆的,一般白天不會上城,也就是說是作爲預備隊而存在,爲了保證白天的士氣,獨孤永業顯然放棄了讓休息的士卒上來填補城池。”李靖又解釋了一句,“說是預備隊,但是實際上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能戰之士,包括平時守城以及昨天出城反擊的那些周人士卒,衣衫雜亂,兵刃更是五花八門,而且遭到我們的火槍還擊之後一鬨而散,這說明他們應該是以臨時徵發的民夫和壯丁爲主。”
“真正的精銳一直沒有上陣,可是現在卻被抽調走了。”牛弘恍然,“那必然是背後有大事發生。”
說着,他看向李靖,或許這就是自己和一名主帥的差距所在,越是這種細節上的注意與否,越是能夠決定成敗。
“準備攻城!”李靖果斷下令,“這次我們要來真的了。”
牛弘也打起精神,雖然一晚上輾轉反側沒有睡好,但是意識到希望就在眼前,他也精神抖擻。
火炮一門門輪流轟響,炮彈似乎和漢軍將士一樣也都憋足了力氣,狠命的撞擊城牆。那些連夜修補的地方到底不甚堅固,很快就在猛烈的炮火下倒塌,之前的缺口也變得越來越大。
這一次漢軍將士們沒有隻是看熱鬧,而是在火炮陣地兩側列陣,只要李靖一聲令下便可以攻城。
刀劍反射着陽光,每一雙眼睛都愈發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