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知道這種事越拖下去對前線的戰事越是不利,宇文溫急忙告辭,年輕人雖然沒有經驗,但是體力還是很充沛的。
等宇文溫快步離開,李藎忱方纔笑道:“如何?”
屏風後面轉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實際上總管財政的唐亦舜,另一個則是本來應該身在漢中負責聯絡長安和李藎忱這邊消息的楊約。
“這下我們短期內倒是不用爲錢糧的事情發愁了。”唐亦舜笑着說道,“漢中、成都以及襄陽的工坊只要全力開動,不久就可以補足這些缺口,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生產的兵甲和器械已經足夠多,既然本來就是多餘,那麼賣他們一點兒也無妨。”
而李藎忱則笑着看向楊約:“且不慌,這裡還有一筆買賣呢。”
唐亦舜頓時怔了一下,而楊約笑着點頭:“楊堅已經向我們提出購買弓弩甚至是我們改良過的投石機的條款。”
唐亦舜剎那間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不久之前還在擔心錢財花的太多的問題,現在敵人竟然直接送錢上門來了。
李藎忱揚了揚手中的條約,感慨道:“這兩邊賺錢,怎麼都有些令人慚愧啊。”
唐亦舜和楊約下意識的對視一眼,不由得大笑。
在李藎忱的話裡,他們可是一點兒都沒有聽出來慚愧的意思。
而李藎忱的目光穿過議事堂的門,看向遠方的山。
今日天氣不錯,可以看到天邊的雪山,一陣風吹過,帶着颯颯的寒意,讓李藎忱忍不住說道:
“賺點錢,也讓大家這個年過的舒坦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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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舒坦,就有人不舒坦。
李藎忱已經舒坦了很久了,而身在建康府的陳頊,也已經不舒坦很久了。
江南的雪要比西北來的晚很多,當西北已經雪化的時候,江南的雪才姍姍來遲,而且過了大江,這風雪也沒有了原本的脾氣,稀稀疏疏的雪花從天而降,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今年的冬天可不算冷,即使是到現在,江南的湖泊河流上也只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似乎隨時都能夠用手捅破。不過天氣不算冷倒是好事,至少不會影響到來年開春插秧,同時趁着湖面還沒有上凍,捕魚也能夠輕鬆一些。
但是南陳朝堂上的人更清楚,大江不冰凍,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李藎忱稱王之後,和北方已經達成了默契,可想而知南陳必然是他下一個目標,而大江不冰凍的話,就代表李藎忱在白帝城、南部郡、巴州以及瀘州等地的工坊就可以不停工的打造戰船,而這些戰船最終會成爲李藎忱順流而下的殺手鐗。
當年東吳是怎麼滅的,似乎現在歷史又要重演。
更何況如今淮東淮西各處已經和朝廷失去了聯繫,而朝廷也不指望吳惠覺等人還能夠保持對朝廷的忠誠。反倒是蕭摩訶出乎意料的還在以南陳臣子自居,只不過他也開始將軍隊陸陸續續的撤到原來的公安、鬆陵等要塞,想要依託大江而不是江陵這一座孤城來抵擋來自於襄陽、蜀中和淮西三面的壓力。
自從陳頊當初開始太建北伐到現在,一切的努力已經灰飛煙滅,南陳甚至要比太建北伐之前更加虛弱,因爲他要面對的敵人不再是分裂的北周和北齊,而是自己人,已經抽乾了南陳骨血的李藎忱,顯然正在磨刀霍霍,甚至他都不打算着急動手,只等着南陳變得更加虛弱、奄奄一息,然後吃現成的。
就在前兩天,已經完全被東宮架空的左僕射徐陵和司空吳明徹同時告老還鄉,這是分明在告訴全天下,吳明徹和徐陵已經懶得再遮遮掩掩了,他們要去巴蜀給李藎忱站臺了。
而右僕射袁憲以年事已高爲由拒絕了朝廷提拔的任命,同時也告老還鄉。雖然這個勤勤懇懇的老爺子和李藎忱沒有多大聯繫,但是顯然現在東宮的咄咄逼人也已經讓他厭倦,乾脆一走了之。
朝廷原本叱吒風雲的三個元老一起離開,都官尚書裴忌霍然間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成了老一輩裡僅剩的人了。
想當年太建之初,朝堂上人才濟濟,大家簇擁在陛下身邊準備大展拳腳。而誰曾想到,短短十年之後,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不過徐陵他們走的爽快,總得有人留下來,所以還是裴忌臨危受命擔當了左僕射的職務。
而東宮的江總成爲了司空,執掌軍事,孔範成爲了右僕射,名義上是輔佐裴忌,但是明眼人都清楚,真正的大權可都在孔範的手裡!
自此,東宮正是掌控了朝堂,完成了沈君高和傅縡等人的夢想,只不過朝堂之上,真正還有能力支撐起這一片天空的,還有幾人?
風吹過御花園之中的鬆與楊,這些都是南方不多見的植物,若不是南方天氣這些年也不暖和,恐怕很難養活,不過即使是如此也就只有在御花園中有,作爲觀賞。
當寒冬百花凋零的時候,除了牆角含苞待放的臘梅,恐怕也就只有這些高大挺拔的鬆和楊值得觀賞了。
平素裡陳頊是很少來御花園的,反倒是他那些自己都快數不過來的皇子和公主來的多一些,不過今年入冬之後,陳頊反倒是很願意走在御花園的亭子裡,看着外面的松樹和楊樹怔怔出神。
爲了防止打擾到陛下,再加上天氣也轉寒,因此原來御花園中的人反倒是稀稀落落逐漸少了。
陳頊有的時候就在這裡坐一整天,朝政已經完全是東宮在輔佐陳叔寶完成,實際上陳頊這個老皇帝只剩下了皇帝的頭銜。
打熬了一輩子,最後換來這麼一個結果,陳頊自己的心早就已經寒了,自然也就不想再管那亂成一團糟的政務。反倒不如自己坐在這裡,看看這輩子都沒有注意過的風景。
“父皇,回去吧。您身子骨已經不如從前了,若是受了寒,恐怕就更難根治了。”站在陳頊身邊,樂昌忍不住低聲說道。
雖然裹着裘襖,但是依舊可以看得出來她俏臉的蒼白,自從李藎忱大鬧建康府之後,樂昌清減了很多,愈發的瘦削,令任何熟悉她的人都不禁暗暗憐惜。
遭受這樣的打擊,還能夠堅強的活着,這丫頭也算堅韌了。
而陳頊眯了眯眼:“樂兒你聽,風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