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孝達心中很清楚這些將領們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意見,對於賀婁子幹貿然出兵,最後導致這麼一個結果,甚至自己也得不得不一腳踩入李藎忱的陷阱之中,曹孝達本人又何嘗沒有意見?
只是現在身在高位,統率全軍,有些話他不能說,而且也不能允許自己的部下說出口罷了。
現在既然已經阻止了他們,那曹孝達也已經是騎虎難下,這一戰不得不打了。
“收攏左翼和右翼,斥候前往這兩座山上搜索,另外左翼和右翼各自派遣二百人,在斥候後面跟進,但凡遭遇敵人,先行撤退,無須強行進攻。”曹孝達沉聲說道。
既然打,就要有一個章法,雖然知道李藎忱詭計多端,但是曹孝達也相信,自己堂堂正正之陣慢慢壓上去,自然露出的可乘之機自然就更少,他根本不求能夠將李藎忱擊敗或者捉住,只要可以把賀婁子幹救出來便達成目標了。
因爲實在沒有必要和李藎忱在這深山之中糾纏,這裡是李藎忱和巴人的主場,北周軍隊是佔不到便宜的,賀婁子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曹孝達想要走進這個陷阱,然後再從陷阱之中安安全全的出來。
北周軍隊沿着山路展開,刀盾手、弓弩手和長矛手排成整齊的陣列大步向前。曹孝達吸取之前賀婁子乾的教訓,打定主意就算是敵人再怎麼挑釁自己也絕對不主動追擊。
“將軍,這樣是不是太憋屈了?!”一名親信有些不滿的說道。
曹孝達雖然一向穩重,可是這些跟着他時間不短的親信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曹孝達如此穩重。
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曹孝達只是微微眯眼,一陣山風撲面而來,帶着涼意。
“這風中的殺意,未免濃了些。”曹孝達突然開口說道,接着不管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的親信,快步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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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曹孝達怕不是屬烏龜的!”蕭世廉咬牙切齒,卻對眼前正緩緩向前推進的北周軍隊無可奈何。
他自問比不上李藎忱,一眼就能找到敵人的關鍵和要害所在,可是在這山林之中待得日子也不短了,蕭世廉自問對於這“山地作戰”也算是清楚了不少,可是看着眼前的北周軍陣卻讓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原因無他,曹孝達這陣勢擺的也太端正了,左翼、右翼都快收縮到中軍旁邊了,整個兒一個大陣向前移動,根本沒有破綻。這樣雖然推進速度不快,但是至少現在蕭世廉只能乾瞪眼、下不了手。
“將軍,距離咱們越來越近了,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一名巴人小頭目低聲說道,當然用南陳的官銜來換算的話,這是個幢將。只不過後來投靠李藎忱的巴人各部還沒有來得及整編,所以他們的職務依舊沿用巴人之前的。
按照李藎忱的吩咐,他們在這柳樹溝的主要任務是負責探查敵人的動向,李藎忱的陷阱還沒有佈置到柳樹溝這邊,畢竟相比於繼續向北的山谷和密林,柳樹溝這邊地勢還是開闊了一些,李藎忱人手不夠,當然也就不做這些徒勞的工作,想必這麼開闊的地方就算是佈置陷阱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當然蕭世廉還是想找機會和曹孝達切磋一下的,至少試探試探這個傢伙的本事,只是顯然曹孝達根本不給他可乘之機。
“將軍,再不走的話,咱們再動的話恐怕就要被發現了。”巴人小頭目聲音之中已經有些緊張,畢竟他們總共也就是三四十人,如何能夠真的和數千敵人周旋?
蕭世廉咬着牙,哼了一聲:“撤!”
還真是便宜曹孝達了。
他們多數都掩藏在周圍的大樹和灌木叢中,月色透過枝杈灑在地上,斑駁陸離,而蕭世廉等人就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大樹之間,儘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響。
畢竟敵人就在身後不遠處,他們可不能寄希望於那些開路的北周斥候沒有一個好耳朵。被數千人追着的感受可不怎麼樣,蕭世廉還不想輕易的嘗試。
“什麼人?”即使是如此,一名走在前面的北周斥候警覺地看過來,不過月色之中只有樹枝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哪裡有什麼異常?
“應該是你看走眼了。”另一名同伴不以爲然的說道,“那巴人雖然狡猾如山猴子,但是還不至於有膽量摸到我們眼前吧。”
那北周老斥候皺了皺眉:“但願如此吧,或許只是這山中的生靈······不過自從來了這裡,某總覺得有點兒心慌。”
幾名年輕的同伴都詫異的看過來,這老斥候沙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多得是豐富的經驗和準確的嗅覺,能讓他覺得不對,那這情況恐怕還真的不太對。
曹孝達當然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前鋒不足二十丈的距離上就有敵人的斥候,而且這些斥候的頭領還準備跟自己較量較量,此時的他正在爲眼前迷霧一般的戰局而焦頭爛額。
整個柳樹溝很容易就落入了曹孝達的掌握之中——主要還是因爲李藎忱根本沒有安排任何其餘兵力,顯然根本沒有打算防守柳樹溝,哪怕柳樹溝也算得上易守難攻之地。
但是從柳樹溝繼續向前,之前派出去的斥候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一開始曹孝達只道是道路艱難或者這些斥候還沒有發現什麼,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已經明瞭,恐怕這些斥候已經凶多吉少。
柳樹溝以內盡在掌握,出了柳樹溝就杳無音訊,這局勢即使是久經戰陣的曹孝達也心中直打鼓。
更或者換一句話說,這一戰打得太窩囊了!
之前曹孝達跟着尉遲迥衝鋒陷陣,要麼是奇兵制勝,要麼是堂堂之陣,可是眼前這密林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沼澤地,讓曹孝達兩眼一抹黑,並且雙手有力氣卻使不出來,更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繼續向前走。
前方樹林已經越來越茂密,而地上已經很難看到灑下來的月色。曹孝達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邁過這一道分界線。
前面隊伍自然而然的向兩側分開,而幾名領隊的幢將快步走過來。曹孝達驚訝的問:“什麼東西?”
“將軍,是屍體。”一名幢將聲音之中帶着震驚。
曹孝達下意識的擡頭看去,藉着些許月光,他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