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小蓮子!”看着侍衛引進來的人,慕容朝猛的站起,衝下了主座,直掠到門口,到了門檻之處,見兩人跟着其他人一樣正經施禮,臉色頓時微微一白,趕緊扶起幾人,道:“別這樣,咱們還是以前的好兄弟。”
“真的嘛?林大哥?”顧柏蓮第一個起身,笑道。
“自然是真的!”慕容朝笑道。
“大姐和韓大哥說,要我們隨你們的人去杭州。”多吉起身之後便道:“杭州易家有獸人,大姐說,那不是你們普通人能對付得了的,要我們協助你們對付那些獸人,解決方法,大姐已經教給我們了。”
“獸人?”慕容晚從位置上走了下來,疑道。
“是,就是可以變化成獸的死人,在易家那個家主身邊就有幾個。”慕容朝對他沉聲說道,轉身看向多吉之時,聲音頓時輕柔下來,輕聲道:“是娘……祭女大人說的?”
“是!”多吉應了一聲,冷冷的看了眼慕容晚,道:“你們若是不信,我們這便回去。”
若是按照他的心思,這種時候他是真不想離開蕭凌風,雖然說他的力量比之韓子墨和柏子衿要小,但是,能在她身邊,便是做肉盾都好。
可是,她說要他去……
那他便去!
但是,能不去最好……
“不是……我沒別的意思……”慕容晚忙張開雙臂作勢擋住他們,道:“真的,非常多謝你們能來相助。”
“小晚。”慕容朝喚了一聲。
“在!”慕容晚立刻放下雙臂,一副乖寶寶模樣。
“你回去後面,將那山巒圖畫完。”慕容朝冷冷的道。
“哥!”慕容晚喚了一聲,見慕容朝神色冷冷,低頭應了,深施一禮後,退回去了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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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退了侍衛,慕容晚袖了手漫步在後院的樹林裡,讓心裡那悸動慢慢的平復下來。
果然,這天下之主非慕容朝莫屬,唯有小朝這樣的人,才能帶領燕朝走向盛世,才能成就那天下大統。
所以,他不能有弱點!
不能再讓他和那女人有瓜葛了,這樣,他根本忘不了她!
而那女人,好似也不想放手……
有了那麼多男人,還打小朝的主意!
什麼獸人?根本就是藉口,危言聳聽的派幾個人來無非是想要小朝記得她,知道她還在爲他着想!
小朝重情重義,如此下去根本忘不了她,現在連這麼簡單的伎倆都看不破,他居然還那麼高興!
可是,現在韓子墨的力量是必須的,我南海的軍隊還沒有到,如果這個時候翻臉,麻煩很大。
小朝也會非常生氣……
他已經生氣了,從昨日到現在,就說了剛纔那麼一句話,還是趕我走……
我那麼說那個寒淵是不對,但是也不至於這樣!
腦袋裡的念頭轉來轉去,慕容晚乾脆坐在了一棵大樹之下,抱了膝蓋,頭伏在了膝蓋上,像小時候一般的將自己團成了一團,隱藏在了灌木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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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細碎的腳步聲在林間響起,走至離了慕容晚幾棵樹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女子陰沉的聲音道:“探清楚了嘛?爲何小朝這麼快的露了面?不是說等到進攻京城後才換過來的嘛?”
“說是宮裡傳出來的消息,謝美人引來獸的幻影被易嬪識破,反而連同四十八個宮女一起,被凌遲在了御湖之上。”男人的聲音老成,帶了老年人特有的嘶啞。
“成事不足的東西!”女人恨恨的罵了一聲,道:“給了她十張符咒,她居然一次都沒用成,居然還被人給抓住!”
“剛到的消息,慕容澈已經下令誅謝家三族,使者和禁衛軍今日就出城往江南而去,咱們要不要給謝家通個信?”年輕男人的聲音道。
“不用,謝家如果連這個都避不過,咱們也拿他們沒用了。”女人冷冷的道。
“剛北疆祭地來了人,殿下已經令林城帶了他們前往江南,去和北上的十萬軍隊匯合,說是,幫忙對抗易家的獸人。”老人道。
“易家的獸人?就是你說的那幾個很奇怪的人?”女人聲音微微低沉,帶了疑惑的問道。
“是,殿下跟磨山說過,他在路上碰到個一個這樣的人,本是死人,後來召喚出了冥蛛,力量極爲強大,還是靠北海祭女和韓子墨以及北海祭地那些人聯手才幹掉。”老人沉默了片刻後,道:“能讓殿下說出強大和恐怖的,必然不是一般的力量,讓北海祭地的人去幫忙也好,也可以節省我們的戰力。”
“嗯,等獸人處理完,就要他們收拾了。”女人聲音冰冷的道:“北海祭地的人,可比獸都危險,那個北海祭女,可是能召喚出獸的人。”
“召喚出獸?”年輕人驚訝的道。
“嗯,我這兩天都在看這裡的記錄,跟我們原來的記錄相對比下來,我覺得重華道長說的是對的,千年前的那場災難,只怕就是北海祭地之人引起的。”女人的聲音裡來了濃濃的恨意,道:“而且,太祖之死,和那女人也脫不了干係!”
“大人……那是千年之前……”年輕人喃喃了一句。
“你怎知這個祭女和千年之前不一樣?這代的北海祭女和往年的都不一樣,北海祭女應該和我一樣只有祭祀的能力,大不了多了祭師的能力,但是按照磨山所的,小朝所見的戰鬥,那祭女擁有的能力那麼強!一切反常既爲妖,重華道長代表道門,他的話,咱們不能不聽。”女人的聲音清冷裡帶了一點別樣的意味。
“那我們現在……”
“現在不行,小朝和小晚還得藉助他們的力量,”女人打斷了年輕人的話,帶了磨牙的聲音道:“那個韓子墨,倒還真有些本事!”
“還有一事,那個人,今天跟着祭地之人前來的那個少年,我覺得像是那個跟在魏家最後一人身邊的少年,好似是那人的外甥?”年輕人道。
“嗯?當時不是說人全部殺掉了嘛?引魂石也帶了回來!”女人的聲音挑高了一些道。
“是,祁連四怪是說已經全部殺掉了,但是……也許只是我認錯了。”年輕人的聲音低了下去。
“認錯?哼!傳令下去,務必將那些人斬殺在江南,就做成,做成被獸所殺便是。”女人的聲音裡帶了陰狠。
“大人,那殿下這裡?”老人問道。
“就照他想的去做了,正好,那些鐵軍也比較聽小朝的話,等小朝拿下了京城,那時候雙王臨朝,小朝是肯定要出兵匈奴和西域的,那時候,小晚會坐鎮京城,而戰爭,總是危險的。”女人的聲音柔和下來了,帶了絲般柔情的道:“唯有小晚,纔是能像太祖一般,將這燕朝帶向盛世之人。”
“可……”年輕人似乎想說什麼,好似被人阻擋了一下,出口道:“是!我等聽從祭女大人的之令。”
林間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女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良久之後,老人道:“你想說什麼?”
“師傅,你是沒看到今日的情景,那些士兵和侍衛對平王殿下是極爲崇敬,那些鐵軍山民其實也是收復在平王手下,而且……今日平王那氣勢和魄力絕非晚殿下能比,我覺得……”年輕人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別你覺得了,咱們覺得都沒用,祭女大人是認定了晚殿下就是太祖的轉世,別的,她看不到的。”老人嘆息了一聲道。
“可是……”
“別可是了!走吧!”
*
等林間恢復寂靜,唯有幾聲鳥鳴婉轉響起,慕容晚才鬆了鬆已經僵硬的身體,乾脆坐在了地上,仰頭看向了從樹縫裡灑下的細碎陽光。
初夏的陽光帶了一些溫度,從那些樹葉間透了下來,星星閃閃的,閃動出一片波紋般的光亮,溫暖又有些刺眼,將那些帶了露水的樹葉映襯得晶瑩透亮。
慕容晚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雙王……
早知道葉家打的主意不對,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那個陰毒的女人!
謝美人是她的人,那些符也出自葉家之手,按照北海祭地之人所說,製造出這種符之人,一定是陰毒狠辣之人……
葉家!
*
不知過了多久,林間再度傳來了腳步聲,不輕不重,穩而踏實的一步步朝慕容晚藏身的地方走來。
慕容晚抱住了頭,等着那人如同以往那麼多年一般的,分開他頭上的灌木叢,然後將他抱在懷裡。
來人在灌木叢外面停住了腳步,輕嘆了一聲,將灌木分開,走進了那小小的天地,坐在了慕容晚身邊,將身子對樹上一靠,望着頭頂上已經開始傾斜的陽光,道:“小晚,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這麼對你?”
“你以前從來捨不得打我,別人要是欺負我,你就算遍體鱗傷也要幫我揍回來,就算我再怎麼淘氣,你也不會罵我!可是,你爲了那女人!”慕容晚低着頭,聲音裡帶了嗚咽道。
“小晚,過了秋天,你也二十了,已經可以行冠禮,”慕容朝的聲音裡帶了疲憊和無奈,道:“你都這麼大了,真以爲這天下你可以不管不顧的隨心所欲嘛?你如果還是以爲憑藉一些小心計小陰謀就能玩弄人心,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小晚,我也不是萬能的,我不可能什麼事都幫你兜着,幫你解決,要是哪一天我死了……”
“哥!”慕容晚厲聲打斷了他,道:“你說什麼混話!”
“混話嘛?”慕容朝自嘲的一笑,將頭靠在了樹上,仰頭迎着陽光閉上了眼,道:“那是你沒有經歷過而已,就算不是死,我們也會有分開,也有你獨當一面的時候,你,真以爲你這段時間做得很好嘛?”
“你什麼意思?”慕容晚屈強的昂起了脖子,坐直了身子道:“我做得不好嘛?衛霜也好,那些官吏也好,不都是歸到平王旗下了嘛?”
“呵呵……”慕容朝輕笑了兩聲,依然閉着眼道:“那些官吏都是一些中級官吏,根本無關大雅,京中最能成爲助力的三大家族,秦家的秦子皓,是衛霜引薦給你用來取代滅了他們主家後的替代人物,夏家和劉家可有人跟你接洽過?安國侯安家可有跟你接洽過?就連衛霜,小晚,衛霜帳下的十大將領,衛霜可真正給你介紹和引薦過?”
“我……”慕容晚啞聲,想說這些人不是你一直在聯繫交好的嘛?轉念便明白了,前段時間,他纔是平王,但是這些家族卻沒有一個提出要和他見面的。
“小心計小計謀,只能針對那些小人。”嘆了口氣,慕容朝睜開眼,淡淡的看着他,道:“你以爲衛霜助你,是因爲他看中你,願意臣服於你?你以爲你一再的挑釁他,甚至以玩笑侮辱他,他都不出聲,是因爲他怕了你?或者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不是嘛?我許他異姓王的位子,許他衛家再創輝煌!”慕容晚不甘的爭道。
“呵呵,他會在乎你那異姓王?衛家如今有了衛霜的功績,早已經重新輝煌了!你許他封妻萌子,呵呵,”慕容朝譏笑着搖搖頭道:“我跟你實話實說了吧,衛霜只所以選了平王,那是因爲安王拒絕了他,安王說,只想和王妃過自由平和的生活,不願意登上那個要抹滅人性一點幸福都沒有的孤家寡人之位!而衛霜自己沒有任何野心,那是因爲……他早就不想活了……”
“他協助你,無非是要找慕容澈報仇,報完仇,就會回去邊關,回去靠近北疆之地,衛霜是真正的燕國守護神,你卻錯將他看做一個投機的小人……”慕容朝看着慕容晚的眼睛裡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半晌後才低聲道:“才兩年沒見,你爲何變成了這樣……連以誠相待都做不到了?連最基本的尊敬你都做不到了嘛?”
慕容晚的眼睛頓時一紅,嘟着嘴道:“還不都怪你,你說走就走了,留了我去對付葉家,對付那些族老,對付那些頭目番人,我若是不小心,不裝傻,你以爲我……,還有,我真的,並沒有想侮辱那個叫寒淵的人……我……我……我只是……”
看着他那漂亮到極致的眼睛裡蒙上霧水,薄脣緊咬,一副屈強着默默流淚的模樣,慕容朝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道:“好了,我知道你過得不容易,葉家是個毒瘤,這次我就會開始清理他們在軍中的人。”
“哥?”慕容晚的哭泣頓時停住,驚訝的看着慕容朝。
“我這次去了西北,在路上遇見了獸,你也看到了那些傷痕,小晚,獸和葉家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慕容朝淡淡的道:“北海祭地也是,你要是見過他們戰獸,就能明白我的意思,那個幻咒符,十有八九是由葉家給謝家的,他們和謝家勾結不是一天兩天了。”嘴角一翹,帶了一絲調侃,慕容朝道:“葉家許給謝美人的是你的側妃位置。”
“什麼!”慕容晚蹭的一下竄起來,還未起身就被慕容朝拽了回去。
“你的後宮,葉家至少幫你安置了十餘人。”慕容朝拉了他坐下,道:“我以前不跟你說,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反正是要清算他們的,不過,看你這洋洋自得的樣子……”
“你覺得我蠢嘛?”慕容晚沮喪的抱住了膝蓋,道。
“你不一向是這麼蠢的嘛?”慕容朝摸了摸想要炸毛的慕容晚的頭,道:“小晚,你該長大了,我,原來以爲我十四歲收服山民,十五歲對抗番人出戰便大勝,那便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了,可是,你知道嘛?你知道韓子墨和蕭凌風是什麼時候出戰的?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嘛?”
“哼!能有那大海獸厲害?”慕容晚哼了一聲,道。
摸摸慕容晚的頭,慕容朝不再說話,有些事,說是說不通的,他自己經歷過一次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