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寧寧感到喘不上氣,這房間還有這房間裡的人都讓她喘不上氣來。任寧寧拉開門衝出房間,她想她得學會面對現實,可是她還不能習慣,完全不能習慣,只覺得這酒店的每一個角落都令她喘不過氣來。
終於她衝到了酒店大門,門迎微笑着向她鞠躬,爲她拉開酒店大門。她衝出去,衝到街上。車來車往,在這黑夜裡車頭燈顯得那麼明亮,寬闊的道路直伸向無盡的遠方,可任寧寧感到自己無路可去,她知道無論自己沿着哪條路去向哪裡,這世界都不會變。哪裡都是一樣的,一樣的令她窒息的人們,幹着同樣令她窒息的事情。如果她還想活下去,唯一能做的是改變自己,適應現實。
之前的二十二年對於現在的任寧寧來說如同一場夢,這夢之所以會做是因爲她爸媽爲她用愛建起的安全保護罩,現在她爸媽爲她建的保護罩已隨着她爸媽的逝去而坍塌了,所以任寧寧的夢也就不得不醒來,看清這現實的世界,面對這現實的世界。可是她能做到嗎?她不知道,她感到自己缺乏勇氣與能力,她只是覺悟到世界就是她厭惡的那些人所喜歡的樣子。
任寧寧在街邊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已很深。經驗告訴她,深夜到處都可能潛伏着危險,所以她雖然不想但也還是選擇回到酒店去跟袁佩珊在一起。
進到酒店中來,任寧寧看到原本表演節目的舞臺已經空了,所有的人都在與一個穿深粉紅色T恤的男孩合影。那男孩就像是一個衆所矚目的偶像,站在那裡不停地和一羣一羣的人合照着。看到這情形,任寧寧想起康豪來,想起康豪也做過類似的生日會,雖然沒有氣派到包下整座酒店,但當時康豪的狀態也是跟這個男孩一樣的被人羣包圍,成爲衆所矚目的人。
康豪是跟這個男孩一樣的人,只是這個男孩的爸媽沒有破產,而康豪的爸媽已經破產了。沒有了錢的康豪再也過不上這樣氣派的生活,不可能再成爲衆人的焦點,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活着了。康豪會變嗎,任寧寧想,會變得像自己這樣缺乏安全感嗎,還是會變成什麼樣呢,她不知道,只能在心內祈禱,在失去了爸媽的財富與庇護後,康豪可以和自己一起努力地生活下去,也許兩個人一起努力奮鬥會重建失去的安全感,過上沒錢但卻安寧的生活,相親相愛,白頭到老,如果能夠那樣就太好了。
乘坐電梯上樓,任寧寧沒有直接去找袁佩珊,而是去了酒店裡的餐廳,她餓了,當她的精神不再像之前那樣聚焦在苦痛上,她感到了飢餓。去到了餐廳所在的那一層,還沒有進餐廳的門,隔着落地玻璃,任寧寧看見袁佩珊和郝晨風正在裡面吃飯聊天。
袁佩珊與郝晨風聊天的主題是關於任寧寧。袁佩珊給郝晨風說了自己關於任寧寧的觀點,她覺得任寧寧不是合適的人選,任寧寧比較純,或者說比較蠢,並不適合X先生。但郝晨風說,X先生喜歡任寧寧,覺得她很合適。
“他見過任寧寧了?什麼時候的事?”袁佩珊問。
“不知道!”郝晨風回答。“他沒說我也就沒問!”
“他不擔心這樣不懂潛規則的女孩子會壞了他的事嗎?”袁佩珊接着問。
“我只管推薦,他點頭就行,至於其它的,反正任寧寧的背景與現狀我都詳細給他彙報過了,他都清楚!最後他還是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就執行唄,反正老闆畢竟是老闆,我不可能真的,”
“別說了,任寧寧進來了!”袁佩珊打斷了郝晨風說到一半的話。
郝晨風一聽,回頭瞧去,見任寧寧拄着拐正向他走來。
“郝律師,你怎麼也在?”任寧寧不解地問。
“我來給你送身份證的!你不是丟了身份證嘛,我幫你補辦了一張!今天聽說你進城了,我就拿過來給你,你有了身份證以後幹什麼都方便點!”郝晨風說。
“那你們兩個慢慢聊,我先過去了!”袁佩珊站起身走過來,拍了拍任寧寧的肩,走出餐廳去。
“你要吃點什麼?今天這裡的宵夜A餐味道還不錯!”任寧寧一坐下來,郝晨風就問她。
任寧寧看了一眼餐牌,只有宵夜ABC三種選擇。
“那就B餐吧!”任寧寧說。
“你不會就只是來給我送身份證的吧?”點完餐後任寧寧接着說。
“嗯,你要問的話,那就是你的信用卡已經幫你還了!”郝晨風說。
信用卡這三個字就像閃電擊中了任寧寧,任寧寧低下頭,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在她的膝蓋上。如果郝晨風不提,任寧寧已經忘記了信用卡的事,這張卡關聯着太多痛苦,任寧寧從潛意識裡不想再記起它。
郝晨風瞧見任寧寧這麼大反應,沒說什麼,悶頭吃他的飯了。
有一段時間,兩個人各自吃着自己的飯,誰也沒有說話。
“謝謝你幫我還了信用卡!”吃完飯,任寧寧輕聲說。
“你還想見劉夢飛嗎?如果你還想見她的話,現在可以見了!”郝晨風說。
又是一個意外,任寧寧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心有些亂,於是她呆坐在那裡,盯着餐桌發呆。很奇怪的,任寧寧內心冒出一個沒來由的念頭,她覺得郝晨風似乎要把自己打造成一種人,雖然她不太確定是哪種人,但她心內很自然的冒出四個可能的選項,它們分別是:蕊秋,華倫夫人,楊月容,二姑娘。突然任寧寧覺悟到,今天袁佩珊帶自己來的這個不是生日宴,而是一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