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昌話音剛落,就進屋來一個落落大方長得很秀美的少女。這少女細高個,白淨的臉,大眼睛,上身穿件舒肩闊袖的白綢衫,下身穿天蘭色的士林布褲子,一條大長辮子蕩於身後。孫永昌見這位少女的一對有神的大眼睛,很象似以前的玉潔,但他不敢確認就是玉潔。這位少女見屋子裡有陌生人,就站在門口處笑盈盈的先和認識的長貴說:“你又多昝跑來的?”
長貴笑眯眯的說:“我剛來不多會兒。”
“媽,咱家來客人了?”
孫永昌聽這位少女這樣問炕上坐着的玉潔母親,才確定這少女就是玉潔。
玉潔母親見女兒問她,回答說:“可不是咋的,這是那屋你大娘的妹妹家,你二姨的外甥,小時候還來過咱這兒,和你在一起玩過呢,你能想起來嗎,玉潔?”
孫永昌見玉潔母親問玉潔能想起來嗎,便很禮貌的立起身來說:“玉潔妹妹,你認不出來我了吧?”
玉潔望着孫永昌還是笑盈盈的說:“認倒是不敢認了,不過我聽我媽一說就想起來了,你可能就是以前的那個小永昌哥吧?”
“對了,我就是以前的那個小永昌。”
“快請坐吧,永昌哥。”玉潔說着就走近炕沿前對她母親說:“媽,我真沒想到,也就七八年、八九年左右沒見面,我永昌哥就長這麼老高了,我記得以前他上咱這來時,還沒有長貴高呢,剃個小木梳背頭。”
玉潔母親說:“你這個傻閨女,就行你長,不行人家長?”
孫永昌說:“以前就是那個樣嗎,連我記着的,還是玉潔的小候的模樣呢。剛纔玉潔一進屋時,我確實都不敢認了。”孫永昌見玉潔還站在炕沿兒跟前又說:“你也坐下吧,玉潔妹妹。”
玉潔說:“我累倒不累,往天是天天在家裡呆着,就今天我們全家都去地裡間穀子。”
玉潔母親問玉潔:“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呢?”
“地裡的人都渴了,讓我回來挑一挑子水。”玉潔回答完母親的話後,又問孫永昌:“永昌哥,你現在在哪唸書呢?”玉潔根據永昌的穿着推斷。
孫永昌笑了說:“我們那家庭哪能供得起我念書呵,我現在在街裡管家通買賣家前屋站櫃檯賣東西呢。”
玉潔母親說:“人家都當上小買賣人了,都長成大人了。”
玉潔說:“你先坐着永昌哥,我們地裡的人還都等着我挑水呢。”
這時孫永昌馬上想起,書放在哪玉潔可能知道?有這樣的好機會是不能錯過的,於是他就直接了當的說:“玉潔妹妹,我是來你們這借兩本書看看,你知道你家的書都放在哪嗎?”
“你要借書?”玉潔本想走,又站住了說:“這書都在西屋我大哥那屋呢。”
玉潔母親接着說:“對了,你永昌哥是借書來了,你要知道就去給找一找玉潔。”
“我知道,你要借啥書吧?”玉潔問。
“我要借岳飛傳和響馬傳。”
“那好,你先坐着等一會兒吧。”玉潔說着就去了西屋。
還挺快,不一會兒,玉潔就將《嶽傳》和《響馬傳》這兩樣書都給找來了,放在八仙桌上靠近孫永昌這邊說了聲:“好了,我得走了。”
在孫永昌的心中因還有心想借字典,可他又不知玉潔常不常用?他就趁玉潔還沒馬上離開這機會以着試探的口氣問:“玉潔妹妹,這本字典你常用嗎?”
“不太常用,只是時機工的看書時偶爾的用一用。這還是我念書時買的,你想用嗎?永昌哥。”
“我心思如果你要不常用,我就借用一個月,你要常用就算了。”
“我不常用,你就拿去用吧。”玉潔說着就將這本字典拿了起來翻了翻,看裡邊夾有啥東西沒有。
在玉潔拿起字典後。孫永昌這纔看到字典下邊那本書是《女兒英烈傳》。
玉潔翻完了字典,見字典裡沒別的東西,就將字典放在了《嶽傳》和《響馬傳》書的上邊。然後她又掀開裡屋門簾去裡屋給找了一根挺結實的線繩,將書給十字花的都捆在了一起,拎了下放在桌子上說:“妥了,這你也好拿。”
孫永昌心裡很感激玉潔的說:“這太好了,你想的真周到,我太感謝你了玉潔妹妹。這字典我先用一個左右月後,肯定給你送來。”
“你要用就用吧,不用給我送了,我家還有以前我父親用的大康熙字典呢,不用它也是可以的。我得趕快的去給我們地裡的人挑水去了。你就坐着吧,永昌哥。”玉潔說着就急忙轉身往出走。
孫永昌見玉潔這般的康慨與爽朗,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感謝,可不等他說什麼,玉潔已走出了屋子。少頃,玉潔又折回身來,趴在門口對她母親說:“媽,你該做飯了吧。”
“我馬上就下地做飯去。”
玉潔聽母親這樣說才走了。玉潔母親邊下地邊說:“這要玉潔不回來,我是怎麼也找不着這書都在哪放着。”
孫永昌見書借到手了,約摸也就十點多鐘,他考慮要是快點往回走,下午上班還是滿趕趟的,於是就站起來說:“三嬸,我來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該回走了,請三嬸以後有工夫去我們家串門。”
玉潔母親說:“你看我這不是馬上燒火做飯嗎?都七八年了,好容易的來一趟,不行,這不能讓你走,得在我們這裡吃完晌飯再走,你怎麼這樣外道呢?”
孫永昌解釋說:“三嬸,我真一點也不是外道,我就請了半天的假,下午還得上班呢,我要是外道坐地就不來了。”
玉潔母親推孫永昌坐下說:“不行!今說啥你也得在我們這吃完晌飯再走,你就坐等着,願意看書就看看書,三嬸做飯去。”
孫永昌又站起來再三解釋說:“三嬸,我真一點也不說謊,我下午真還得上班呢,要吃飯等下回來我請一天假的,再在這吃飯。”
玉潔母親見孫永昌再三的強調說下午還上班,說等下回來再在這吃飯,只得才罷了休。
表弟長貴因來時二舅有話,所以當然得同孫永昌再一起回走。走時玉潔母親因是長輩人,另外還忙着開始做午飯,就只送出房門口。
孫永昌同表弟長貴倆走出了郭家的大門,見玉潔正在大門東的井臺上搖轆轤把往上打水。孫永昌想前去幫助玉潔打水,可到井臺跟着,玉潔已將兩隻木水桶都打滿了,拿起扁擔問孫永昌和長貴:“你們怎不在屋裡坐着呢?”
長貴回答道:“我四哥下午還得去上班呢,我們回走。”
玉潔將一隻扁擔鉤掛在了一隻水桶上欲挑沒挑的的說:“你們在這吃完晌午飯再走吧,用不了多大會兒就晌午了。這麼遠好容來一趟,別走了永昌哥和長貴。”
孫永昌笑了向玉潔作解釋說:“這次來我只請了半天假,玉潔妹妹,下次再來的一定在你們這吃飯。”他覺得還應向玉潔說幾句表示感謝的話,但覺得要那樣又就有些過於虛僞了,沒有再說什麼與表弟長貴倆登程趕路了。
可誰知,孫永昌這次來郭家借回書,竟起到了決定他終生姻緣的作用。
孫永昌同表弟長貴倆從郭家回來走到孫家莊。他怕父母責怪他什麼,還是沒有到家,也沒再到二舅家,讓表弟長貴個人回了家,他直接回了街裡上班的地方,管家通。
到了管家通。正好開午飯,他便將借來的書擱到宿舍自己的行李底下,就去吃飯。吃完午飯後,大哥士昌見他不但借來了《岳飛傳》和《響馬傳》而且還借來了一本字典,很是高興。因大哥士昌很早就想買一本字典。就因考慮價錢太貴,一直沒有買,禁不住讚許他道:“你真行,四弟!你前後才用了約五個鐘頭的工夫,不但來回跑了五十多裡地,還借來了書,借來了本字典,還沒耽誤回來吃午飯,可真夠沙欏的!真趕上水滸傳上的神行太保,戴宗了。”
孫永昌笑了說:“就請半天假,不沙欏點能行嗎?”
時間約過去一個月左右。孫永昌覺得從郭家玉潔那借來的字典該給人家送去了。人家雖說不用給送了,讓他用着,但他考慮:那是人家的客氣話,是那麼說,而他是不能那麼做,拿了人家的東西就變成自己的了,況且又不是平時有來往的近親,在借時他還說了用一個左右月就給人家送去,辦事是不能言而無信的。
孫永昌便趁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將這本字典送到了二舅家,託咐表弟說:“長貴,這本字典是郭家玉潔的,我說借用一個月,咱辦事得講信用,你抓空給捎去。可千萬別忘了。”
表弟長貴說:“你放心吧,永昌哥,我明天就給你送去。”
第天表弟長貴去了郭家,將字典交給玉潔姑娘說:“玉潔姐,這是我永昌哥讓我給你送來的字典。”
玉潔姑娘說:“長貴,這字典你給永昌哥拿回去,就送給永昌哥了。”
字典送走後。大哥士昌一時還覺得有點憋手,唸叨說:“以後咱個人怎想法也得買一本,要有一本字典,邊看書時就能認識不少早不認識的字。”
數天後。一次大哥士昌下晚回家,第二天早晨回來時,又將郭家玉潔的那本字典帶了回來,大哥士昌說:“咱表弟長貴說,這本字典,郭家玉潔送給你了,四弟。看來郭家的玉潔姑娘對你挺有好感啊!”
孫永昌手裡握着玉潔姑娘送給他的這本字典,心裡有着一種朦朧的親切感。
大哥士昌又問道:“四弟,你去郭家借書時,那個玉潔姑娘對你熱情嗎?”
孫永昌沒加理會的說:“熱情呵,她還記得我小時候跟咱二舅母去他們郭家時,我和她在一起玩過呢,還記得我那時是剃個小木梳背頭。”
大哥士昌見四弟與玉潔姑娘的互有好感是產生於純貞的童年友誼,便沒有再說什麼。
兩月後。孫永昌和大哥士昌將借來的《岳飛傳》和《響馬傳》都看完了,他利用星期六晚上時間便將書送到了二舅家說:“二舅,二舅母,這書是上次長貴領我去郭家借來的,都看完了。二舅和二舅母,你們誰去郭家時給捎去。另外我大哥士昌還要借楊家將與呼家將那兩樣書看看,再將那兩樣書給借來。”
二舅母答應說:“好吧,去了就給們你借來。”
郭家的書很好借,大哥士昌說要看的《楊家將》與《呼家將》這兩樣書,後來二舅去了也給借來了。這使大哥士昌對郭家早雖是不怎瞭解,可卻有一種好的看法。
這年過去。到了第二年,孫永昌是十八歲了,按着社會流俗,到了該訂親娶媳婦的年令了。可根據他們的家庭情況,定親娶媳婦對於他來說是連想都不能想,原因是他大哥士昌纔剛結婚不到一年,他二哥因早妖折了就不用提了,但他三哥寶昌比他大三歲,連婚還沒有訂呢,所以在這事上他們家也是不能先爲他打算的。可事情卻偏巧有機緣,在這一年裡,孫永昌的婚姻事情,他本人和他們家庭都意想不到的就出現了。細說起這事的主因,就產生於他同表弟長貴去借書的郭家。
在郭家。玉潔姑娘這年是十六歲了,按着社會流俗早該嫁人當媳婦了,可她卻連親一直都沒有訂。在這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有穿針引線的媒婆登門來給玉潔姑娘提媒。一家女百家問嗎,這當然是人世常情。
要說起給玉潔姑娘提媒的事,這已不是頭一回了。在以前來給玉潔姑娘提媒說親的有十次開外了,還都是十里八村能數得上有房地產陳錢的人家,可玉潔母親卻都回絕了。那麼玉潔母親爲啥都回絕了呢?這裡是有着一個原因的。
這事的原因要說起來,得回推到四年前玉潔的父親郭三先生病危臨要去世的時候。由於玉潔的父母就只有她一個,所以她父親郭三先生將這個獨生女兒視爲掌上明珠,十分嬌愛。在郭三先生有病,病危知道自己要不行時,他對還沒成年的女兒玉潔以後的終身大事,對玉潔的母親有個囑咐說:
“咱夫妻一回只有一女,我感到很遺憾。我可能又不能眼看她長大成人,這是我的又一個遺憾,不過我對她以後的終身大事對你有幾項囑咐,希望你將來千萬照辦,就是,她不到十六、七歲時,請不要過早的給她找人家。就憑咱們這點家底,多在家養她幾年是沒問題的,免得讓孩子沒成年到了人家去遭罪受氣。因孩子的歲數太小是不懂事、不定性的。另外等她到了十六、七歲大了懂事時,致於她要找個什麼樣的人家,什麼樣的丈夫,請你儘量要取得她個人的心願,別委屈了她。如有來給提媒的,請你將啥樣的人家,啥樣的人都向她講清楚,願不願意儘量叫她自己做主。如果她個人要是沒有主見的話,那就可以由你替她做主了。不過咱可不要攀高門,能和咱們這樣人家差不多,或是比咱家還差點爲最好,因這樣孩子到人家不會受氣。如要攀高門就不好說了,但如果她個人要願找那樣的,那也由她,那就是她嫁官是官娘子,嫁花子就是花子老婆,等將來她享福遭罪就怨不着別人了……”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