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士昌想了一下說:“我看這麼辦,四弟,你傍這時候去給咱二舅送書去,我想咱二舅這時鏟地一定是挺忙的,是抽不出工夫特意到老郭家去給借書的。我看正好咱這裡早飯吃的早,乾脆我給你請半天假,讓咱表弟長貴領你去一趟老郭家不就借來嗎?”
孫永昌提出疑問:“那咱表弟長貴是個小孩呀,他大姨要不借呢?不白溜一趟腿嗎?來回得跑四五十地呢。”
大哥士昌笑了說:“我想這點事差不多,一個書,也不是啥金銀財寶,哪能不借呢?”
孫永昌又提出了疑問:“那咱二舅和二舅母要不讓咱表弟長貴去怎麼辦?”
大哥士昌稍沉了下說:“那你就說是我要這麼辦的,我想咱二舅和二舅母保準不會說不行的?”
孫永昌又提出了疑問說:“那我回去咱爹媽要問我爲啥又耽誤工了呢?得怎麼說?”
“那你就別到家了,直接的去咱二舅家。”
“那要一進屯碰上咱爹怎麼辦?”
“你就說我讓你耽誤半天工去借書,這保準也怪罪不着你。”
“那好吧,我就去一趟試試。”
第二天早晨。大哥士昌給永昌請了一上午的假,說回趟家有點事。然後等吃完早飯後,孫永昌就拿着這些看完的書上了路。一路上連跑帶顛的,八里地只覺得工夫不大就到了二舅家。二舅家也早吃完了早飯。二舅正在房門口旁放着的一塊大磨石上磨鋤頭。十一歲的表弟長貴也拿着把大鋤頭站在一旁,這無疑是二舅也讓表弟長貴去學鏟地了。孫永昌進了院後就先叫了聲:“二舅,我來給你送書來了。”
“爹,我四哥來了!”表弟長貴見永昌來了高興的的喊。
二舅回頭見是永昌來了,就停下了磨鋤頭,笑了問:“你啥時候回來的,四外甥?”
“剛從街裡來。”
“吃飯了嗎?”
“吃過了,我們那裡飯早。”
“快進屋裡吧。”二舅說着就將手中的鋤頭撮在了房門旁邊。
進了屋,孫永昌因考慮二舅家鏟地挺忙的,就沒有閒嘮什麼開門見山的說:“二舅二舅母,我大哥士昌他讓我表弟長貴領我去趟長貴的大姨家去借岳飛傳和響馬傳那書。他要看。”
二舅首先表態說:“行,就讓長貴領你去一趟吧,這還是大外甥求的這點事。”
二舅母說:“不過得讓長貴跟你一起回來,還得讓他鏟地呢,不許讓他在那住下不回來。”
孫永昌答應說:“好,保證讓長貴和我一塊兒回來。”
表弟長貴高興的說:“好,我領你去,四哥。我正好不願意去鏟那既挨累又賦人的地呢。”
二舅怕長貴因年令還小,領永昌去他大姨家再借不來書,還特意的告訴長貴說:“你領你四哥去你大姨那,就說是你姑家的孩子,要借幾本書看看,等看完了再給送回來。你就說是你爹媽讓領來的。”
長貴高興的點着說:“嗯,我知道啊,這我會說。”
二舅母又對永昌說:“你表弟他小要說不好,你就個人說,你小時候我不領你去過兩回老郭家嗎?”
孫永昌說:“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人家不一定能記得我了?”
“不記得你管啥,你鼻子下不有個嘴嗎?不還有你表弟跟你倆去嗎?就憑你這個溜光水滑的漂亮小夥怕啥的?也不缺鼻子少眼睛的。”
孫永昌叫二舅母給說笑了。
表弟長貴領着孫永昌去往郭家。因孫永昌才請了半天的假,所以一路上快走,十七、八里的路程,約用有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老郭家。孫永昌望望太陽升起的高度,大約也就是九點鐘左右。
當表弟長貴領着孫永昌進了郭家的院時。院裡除了成羣、成幫的雞、鴨、鵝的咯嘎叫聲外,不見有人語聲。當快走到中間開門五間正房的房門口時,從房門裡迎出一位約有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孫永昌一細看,就認了出來,是玉潔的母親,郭家的當家人。模樣還沒怎變,和原來差不多少。表弟長貴在前邊先親切的叫了聲:“三嬸!”
玉潔母親上下打量了一下孫永昌,見不認識,就問長貴:“你領的是哪來的客人啊?”
表弟長貴回答說:“這是我姑家的,我四表哥,是來要借幾本書看看。”
玉潔母親輕呵了一聲說:“是老孫家你姑家的吧?”
長貴說:“是。”
“快請進屋吧。”玉潔母親說着往門旁閃了閃。
表弟長貴因是個小孩,另外也時常來他大姨家,所以就自來熟的先進了屋。等孫永昌就不同了,因他在城裡混了好幾年,年令也大了,是懂禮節的,況且又是不常來,就很有禮貌原地沒動地說:“三嬸先請進吧,我這是晚輩人,哪能讓長輩請讓呢?”
玉潔母親說:“你這孩子,你到我們這裡來不是客人嗎?從長貴他們家那論咱們也算是親戚,到這外道什麼?快進屋吧!”
孫永昌這纔在前頭進了屋。長貴因是先跑進屋的,他在廚房屋趴門朝他大姨的屋裡一看,見沒有人,於是問在後邊進屋的玉潔母親:“三嬸,我大姨他們都上哪去了?”
玉潔母親說:“今天我們家所有的人都下地間穀子去了,我這是輪到我在家做飯纔沒去。等到吃晌飯時就都該回來了,你們倆個就先到我們這屋坐着吧。”這樣,孫永昌同表弟長貴倆就被玉潔的母親讓進了她們的屋裡。
孫永昌一進屋,就聞到以前他小時候來時就有的那一股香草的馨香味。
屋子裡也還和以前他小時候來過時一樣,收拾得很乾淨利索,桌、椅、櫃,炕琴等都擦得油明錚亮。擺設也沒啥大變化。炕上靠炕稍是順着裡外屋的間壁牆放着一口炕琴,炕琴上邊整齊的疊累着幾套被褥。裡間屋的門上掛着個用麻花布做的門簾子,擋着看不到裡邊。北地上也是順着裡外屋的間壁牆放着一口杏黃色的榆木板櫃,櫃蓋上放着條琴,條琴裡擺放着的都是玉潔母女倆梳妝用的一些東西。條琴的左右兩邊還各放着只大瓷撣瓶,撣瓶裡都各插着把紅雞毛撣子和用紅綠彩紙與樹枝扎的花束。與炕正對着的北牆下,安放着一張黑漆油亮的地八仙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套細瓷的茶壺,茶碗及茶盤,另外還放有筆筒和硯臺等些東西。桌子的左右兩邊各擺着把太師椅。桌子的正上方的牆上還掛有一幅用木鏡條鑲着的大玻璃的松鶴畫。畫的上邊和左右還配有也是用木鏡框鑲着的窄條形玻璃上寫的對聯,對聯的上邊橫批是:居家歡樂,順幅右邊是:世上無有不難事,左邊是:萬事一忍可無憂。這一桌兩椅的地方,就是以前郭三先生專在此接人待客的地方。屋裡周圍的牆壁上,都裱貼着一些花鳥畫及古代女英傑花木蘭的畫。屋子裡一切都佈置得很協合得當與雅美。整個屋子裡除了牆上貼的畫早沒見過,其它就是一切如故了。
孫永昌被玉潔母親讓到了靠八仙桌裡邊的那個太師椅上坐下了,表弟長貴就坐到了靠外邊的太師椅上。在孫永昌剛一坐下時,發現靠他這面的桌角上正齊的累放着兩本書,上邊這本約有一寸多厚,是精裝蘭色硬皮的,下邊那本約有三、四分厚,看來是一本普通裝書。孫永昌本想拿到手裡都翻看翻看,可他沒有這樣,因考慮:初到人家來要是手腳都不老實,會招人煩的。他只特意稍偏下頭,向上面那本硬皮書的書皮投去一眼,見是一本字典。象這樣的字典,孫永昌早就想買一本,因他只念了二年書,文化閱歷太淺薄。在看一些書時都有好多字是不認識的,可不管是啥樣的字典,價格是都不賤,他是買不起的。他知道這本字典就是玉潔的,因玉潔她們就母女倆。孫永昌看完了剛端正身位,玉潔母親就從炕上給孫永昌端來了煙笸子。孫永昌因不會抽菸就很禮貌的接了過來,之後又給送回到炕上。玉潔母親帶人是很熱情的,又要去給燒水泡茶。孫永昌說不渴,也沒有喝茶的習慣,就起身制止了。玉潔母親見來的客人煙不抽、水不喝,就說:“那好,咱就嘮會兒嗑吧。”她說着就脫鞋上炕盤腿坐在炕稍炕琴跟前。
玉潔母親先問長貴:“你父母都挺好的?”
長貴回答說:“都挺好。“
然後玉潔母親又問孫永昌:“你今年多大了?”
孫永昌回答說:“我今年十七了,三嬸。”
玉潔母親見孫永昌的穿罩不象個在家裡幹莊稼活的,又問孫永昌:“你在哪個學堂裡唸書呢?”
孫永昌笑了回答說:“我沒在哪唸書,三嬸,我是在街裡管家通買賣家前屋站櫃檯賣東西呢。”
玉潔母親又想起來什麼,問孫永昌:“早以前跟長貴他媽來這兩回的那個小孩是不是你?我記得長貴他媽說過,是她大姑子的孩子。”
孫永昌笑了回答說:“是我,三嬸子的記憶還真挺好呢。”
玉潔母親說:“那時我記得你和我們玉潔還有我們那屋的二侄子在一起屋裡屋外的跑着玩了的。我記得你叫小什麼昌來的?”
“對了,那時都管我叫小永昌。”
玉潔母親十分感慨的說:“你們這茬人說起來可真快啊,我覺得才幾年似的,你都長這老高了,都長大成人在街裡混上事幹了,這三嬸上哪能認出來?現在我們玉潔今年都十五了,傻大個子長得也有你高,可能你們見面誰也認不出來誰了?”
孫永昌點一下頭說:“不能認識了,大約都有六、七年八、九年沒見面了。以前我們那時還都是小孩呢。”
閒嘮了會嗑,孫永昌因考慮不能在人家裡呆工夫太長了,要呆工夫長了,一是得耽誤下午上班,二是該趕上人家吃午飯了,於是他就開始說正事了:“三嬸,我聽我二舅說,你們家有《岳飛傳》和《響馬傳》這書,我想借看看,等看完了就給你們送回來。”
玉潔母親想了想說:“書我們家倒是有不少,一般的書都有,都是我們玉潔她爹活着時買的。可我不看那玩藝也不知道在哪放着,我記得好象都讓我們西屋的大侄子連書箱子都搬過他們那屋去了。等晌午他回來時,讓他給你找一找。只要有就行。”
孫永昌聽玉潔母親這麼一說,心裡有些着急的說:“三嬸,我是請半天假來的,趕中午我還得趕回街裡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