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昌擡腿想走,姓王的警察又“喂”的一聲說:“你等會兒走,孫先生,我問你現在幹啥呢?”
“呆着呢,找職業還沒找着呢。”
“我給你介紹個美差幹不幹?”
“啥美差?”孫永昌有點疑惑不解的問。
姓王的警察奸笑着臉說:“不過咱得有個條件,事情要成了,你得拿出五十塊錢來酬謝我,我保準你往後不知能撈回來多少個五十塊錢。”
孫永昌考慮,可能是這傢伙想用這種辦法要從他身上騙幾個錢花,就沒有再往別的上想,隨口問了句:“你就說啥差事吧?”
“就幹這個。”姓王的警察用手一拍他的胸脯說:“怎樣?”
孫永昌這回明白了,是想拉他去當漢奸警察,便乾脆的說:“那個美差咱幹不了!咱是買賣人,咱還得想辦法幹買賣人這行。”
姓王的警察眼珠一瞪的罵道:“***,你可真不知好歹,老子是看你有點文化,象個人似的,上趕子還不是買賣!有的人想找這個美差還找不着呢。”
孫永昌感到很氣憤,可他知道惹不起這號敗類人,便任他罵去,沒有再搭理擡腳走了。
回到家裡。孫永昌對妻子郭玉潔一學,郭玉潔說:“不搭理那號人就對了,咱們寧可沒飯吃餓死,也不能當那個叫萬人罵的漢奸警察。何況咱們還有兩隻手,去幹點啥都能對付活着。”
過了些天,郭玉潔將她的手鐲拿去當了,用來度日。可孫永昌的職業還沒有找到,他所託的朋友也都先後來了告訴他信兒,暫時的職業不好找,哪裡都暫不缺人,並且現在找職業的人還相當多。孫永昌見暫時是實在找不到職業,如要再呆下去玉潔還得賣衣裳,他哪能忍心再呆下去,便不顧玉潔的阻攔,去街裡找零活幹。
事情的變化,使孫永昌事先真沒想到,由於社會上經濟形勢的劣變,使很多早從事小商小販的人都破了產,成了社會上無職業的人員。這使在街裡連找個幹零工的活都不好找了,一些地方的這些活早都讓人號上了。孫永昌在街裡跑了兩天,也沒找上份零工活幹。此時,就這三口人的小家庭生活,使孫永昌感到很犯愁了,郭玉潔卻安慰他說:“你不要犯愁,永昌,如果要實在找不到營生乾的話,就把咱的箱子,櫃都賣了,也夠維持一陣子的了。我想怎的也不能總找不到職業。”
在孫永昌第三天去街裡找零工活幹時。就碰上了一個人,以前在一起幹過零工的姓李的人。孫永昌問姓李的人現在幹啥呢?姓李這人告訴他說:是在街東,北邊距火車站不遠的一個小磚窯上挑磚出裝窖呢。孫永昌馬上又問:“誰去幹都行嗎?”
“都行,這累人的活一般的人是頂不住的。”
“要誰去幹都行,那我得去幹幹試試。”
姓李的人聽孫永昌這一說,馬上就笑了說:“你放飯館子裡的帳桌先生不當,要幹這行子,我看你可幹不了。你就痛快的還當你的先生,別去試了。”
孫永昌苦笑了笑說:“我們那小飯館都已經賠黃了,我還去給誰當先生去?”
姓李的這個人還有些不相信的說:“能嗎,多昝黃的?”
“真黃了,都黃了好多些日子了。”
“你還去找點零工活幹吧,窯地這活,沒有點力氣的可真幹不了。”
“現在幹零工活的人太多了。多數地方都叫人號上了,不好找,我都連着找了好幾天了,也沒有一份用我的。管怎的,我也得乾乾試試了。”
“那你就去試試吧,到那和窯上老劉頭說一聲就行。”
“老劉頭是幹啥的?”
“是磚窯上撐櫃的。”
“他叫什麼名字?”
“叫劉新恆。”
孫永昌向這位姓李的人較詳細的問了一番後,下午就準備去磚窯上看看。
傍過午一點多鐘。孫永昌去了街東北邊,找到了那座小磚窯。正巧上午在街上碰到的那個姓李的人也來了,用手一指一個在窯場上正溜達的一個約有五十多歲,稍有點駝背的老頭,告訴孫永昌說:“就是那個老頭,你去和他說吧。”
孫永昌離遠一打量那老劉頭,覺得很眼熟,稍想一下就想起來了,這個老劉頭以前是常到他們飯館去吃飯。他便奔向前去,約還相距有十多步遠首先打招呼道:“劉撐櫃的忙着呢?”
老劉頭回身一細打量和他招呼的孫永昌,便很熱情的“喂呀”一聲說:“這不是街裡同樂飯莊的帳桌孫先生嗎,怎這閒着呢?”
孫永昌見這老劉頭認識他,沒有直接說明來意回答道:“來你這看看。”
老劉頭不知孫永昌是來看看啥,沒有再問,很客氣熱情的說:“走到屋吧,孫先生”。
孫永昌同老劉頭進了窯場旁邊的兩間小泥土房,老劉頭又很熱情的提壺給孫永昌倒了碗大碗茶,然後問孫永昌來有何事?孫永昌只得將飯館子因叫漢奸警察等白吃不給錢賠黃,職業一時不好找,爲了對付眼時生活,想來乾乾挑磚活的來意說了下。老劉頭聽了孫永昌的敘說,挺憤恨不平的罵那些漢奸警察們道:“***,這些個狗東西真可惡!日本人來了給他們點權,連祖宗都忘了,哪還有一點中國人的良心了!連我們這裡擺弄磚頭子不好吃的玩藝,他們還常跑來敲詐要錢。來了沒有錢也得想法打綴走他們,不然這買賣就開不消停。要是好吃的也早都賠黃了,這幫賣國求榮的敗類真都可殺不可留!”
孫永昌見這位老劉頭說話還挺有國家民族感,便同老劉頭嘮起了目前令人悲憤的中國國情。老劉頭因是個沒文化不識字的大老粗,很願意聽孫永昌講,兩人的思想感情在國家民族感上有了共鳴。嘮了一會後,老劉頭又問孫永昌最早在哪幹啥了的?孫永昌就將他原是街西管家通買賣家站櫃檯的,因議論國事違反店規被解僱這一細情講給了老劉頭。老劉頭聽完,對孫永昌這樣一個熱血青年人很是同情與讚歎。談嘮完後,老劉頭對於孫永昌要來幹活的事說:“你要乾乾試試就來吧,咱們這一嘮,很對心情。既然暫時沒有生活出入,不能多幹還能少幹,不能多掙還能少掙嗎。不過象你這樣有文化的年青人在我們這裡幹苦大力是太不適合了。我們這裡是幾家合夥開的小本經營,如要大的話我就用你來當帳桌先生。你要找職業的事,我想法幫幫你的忙。等哪天我去街裡有熟人的地方打聽,打聽,找找親朋,幫你找個動筆桿子的差事。不然,我們這裡的活根本也不是你這樣文明人乾的,我這老頭從小沒念過書,不識字,可就喜歡你這樣有文化又有正義感的年青人。”
孫永昌見這老劉頭的性格挺開朗好交,又很爽直,只是初交就上趕子說給幫忙找職業,根據彼此的年令相差之多,很感激的說:“那趕上好了,我得先謝謝劉大叔了!不過要給我找當警察漢奸等差事,我可不幹。”
老劉頭笑了說:“這不能,哪能給你找那不是好人乾的差事呢?另外咱跟那些敗類人也沒有接觸。我要給你找,就是哪個地方需要個記帳先生了,或是哪個買賣家的內外櫃等,你看這行吧?”
“這行,這行!”孫永昌連連點頭笑了說:“那就讓劉大叔多費心了。”
但事後孫永昌考慮:老劉頭這個人看來是個很好交講義氣的人,可早不熟沒有交往,況且這時候找職業又不是件怎容易的事,說給幫忙是江湖義氣話,所以並沒把這事當成太真事。
孫永昌在窯上開始幹挑磚出裝窯活。人家別人趟趟都是挑五碼或六碼,最低的是挑四碼。他按着別人挑的最低的碼數,開始是一出一猛挑了趟四碼。可覺得實在受不了,只得又減去一碼,挑三碼磚。他幹了一天,一算計,一天也能對付着掙來幹零工的錢。幹了幾天,儘管是每天挑的趟趟都是三碼,可累得他到晚上回到家裡躺在炕上時,渾身四肢哪都痠疼,就象散了架似的。肩膀頭也壓得紅腫起挺高。郭玉潔見了心疼的說:“你就別去幹了,永昌。你從小也不是出力氣的人,身體又不膀,看把你累壓得這個樣?別再把你累壞了,該是一輩子的事了。不行再把我的一些衣物和咱的這些傢俱賣吧、賣吧,也夠咱們生活一陣子了。”
孫永昌是理解愛妻的心情,苦笑了笑說:“你覺得跟我受這窮後悔嗎,玉潔?”
郭玉潔溫柔一笑說:“不後悔,我個人選的後悔啥?就是要飯吃也跟你要去。”
“你不後悔,就得讓我去幹。這活是累一點,不過咱們不貪多也是累不壞的。這是爲了咱們的共同生活嗎,如我要在家裡幹呆着,等把你孃家陪送的這點東西都變賣光了,還怎辦?人是練啥有啥嗎,你就放心讓我去幹吧,玉潔,這肩膀頭挺些天自然就會好了,是沒關係的。”
郭玉潔望着永昌笑了,不再說不讓去幹了。
當孫永昌在磚窯上幹了約有十來天的光景,老劉頭說話真的就算數了,給孫永昌找到了一份職業。
這天早晨,孫永昌剛來到窯地。老劉頭早已來了,正在場子裡轉游,一見到孫永昌離遠就很高興的說:“孫先生,我給你找到了個職業,有個地方缺一名會計。人家找了好多天,一時還真沒找到能拿得起的人,我心思你以前是同樂飯莊的帳桌先生,一定是沒問題的,我就先給你應下了。”
孫永昌一聽,高興的緊走幾步來到老劉頭跟前問:“是什麼地方?劉大叔。”
“是火車站馬車會。我有個親戚在車站上,不然哪能知道這事。”
“那裡原來的會計呢?”
“得病死了。”
“薪水每月給多少錢?”
“聽說是十八塊。”
孫永昌覺得這個差事還可以,便答應說:“好吧,幹這行咱還是沒問題的。”然後又對老劉頭表示很感謝的說:“劉大叔,你真說到就辦到啊!那我得怎麼來感謝你呢?”
老劉頭說:“看你說的,孫先生,用感謝什麼?大叔從小沒念過一天書,是很喜歡象你這樣既有文化又有正義感的年青人,咱爺倆就交個朋友,處個心情吧。只要你去了能給人家拿起來放得下,別給弄得一塌糊塗,大叔就算沒白保舉你這個人材。明天你就個人去那裡都認識、認識,就上班吧。這點事你不用掛記在心上。如果你要不行,大叔就是再保舉你也是白扯,這也算是賣機遇上了買機,碰巧的事。擱大叔耍筆桿子的事還幹不了呢。你今天就別幹這累人的活了,回家好好歇歇,明天好去上班。以後你閒有工夫,來幫大叔整整這磚窯上的帳就行了。”
孫永昌說:“整帳的事這沒問題。我真太感謝你了劉大叔!這份情侄子是一定要酬謝的。”然後非常高興的回了家。
孫永昌在家休息了天。第二天去八面城火車站馬車會上了班,接任了會計。算是又有了固定的職業。但由於日僞的強徵暴掠,使社會經濟非常緊張,他這固定職業每月才十八塊錢的薪水,三口人的家庭生活也是勉強維持的。每天只能喝上兩頓高粱米稀粥。
幾個月後。孫永昌同妻子郭玉潔結婚六年之久,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郭玉潔爲他生了個女兒。他雖不希望他們的孩子到這個世界上來當小亡國奴,可孩子一就來了,就得將地養大成人。他根據所撫養的小侄女素蘭名字的素字,給這個新生的女兒起了個名字叫素華。他心中的意思是要樹我中華。
當小素華一生日多時,這回郭玉潔又給孫永昌生了個兒子。這可是說不開懷就六、七年,一開懷就緊着來了。他按着他們孫家莊宗族的統一排字的立字,給這個新出生的兒子起名叫立國。他心中的意思是要立我國家。將女兒和兒子的名字的意思聯在一起就是:要樹我中華,要立我國家。
兒女的接連到來,倒是人生之樂事,他們的小家庭,又變成了五口人之家,生活的負荷又加重了。可孫永昌的薪水是一點也沒有增加。這使他們的家庭生活更加艱苦了。每月十八塊錢的薪水才只能買九十斤高粱米,五口人連喝粥都不夠,何況還得買燒、買穿、買菜,及油鹽醬醋等。沒辦法,郭玉潔只得將她的一些衣物拿出變賣掉來添補生活。
後來郭玉潔的母親來了些趟,見女兒家的生活這般的艱苦,就開始時常的給送些柴米菜等給予接濟。不然,郭玉潔又要賣掉她的衣物甚至箱櫃了。
由於孫永昌每天去上班的地方是火車站,所以他每天看到日本侵略者將掠奪收颳去的中國人民的財富,各種糧食,都裝滿成列的火車往外運。不知都運到哪裡去了?卻讓中國老百姓們吃橡子麪,穿更繩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