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潔問:“又啥事?”
“那屋你大哥他二姨上回來,是來將你給永昌的三哥提提,永昌的三哥是沒念過書的人,我當時就拒絕了。這回你大哥他二姨又來給你和永昌提,這當然還對咱們一些心思。不過經上回我一細打聽,永昌他們家可是個不怎麼富的家,土地一點也沒有,就有幾間房才置不幾年,算是有個貓人的地方。他們家靠租人家的地種過日子,你要嫁給他們這樣人家,和咱們郭家的門戶也太有些不相對了,不得讓別人把咱們的大牙都笑話掉了,也不是有姑娘沒好人家要臭到家了。媽倒是不想攀高門,將你嫁給個有多少房地產的大富戶,可也得找個和咱們這個家上差下差,差不多的,不太富也不太窮的人家呵!陳個幾垧土地的,往後過日子也有個靠頭啊!媽看你是不是能改變下主意,玉潔?然後媽再重新給你挑選一個,從家庭到人長的都不錯的。”
玉潔稍沉默了會兒,說:“媽,我本打算這輩子不找婆家,可你非得讓我找,說不找不行。我問你依我不?你說依我。可你怎又要變掛了呢,媽?我是看他一個人中就行,我不看他們家的窮富,我也不想去分享人家的家產。永昌他們家沒有土地,可他現在有個職業不也挺好嗎?你要再重新給我選個家庭和咱差不多的,或是還富一點的,可我早不認識人,他要是個呆子或苶子怎辦?要是個不學好的,喝酗酒耍錢逛窯子的浪蕩公子怎辦?我認爲這個時候,凡是陳幾個臭錢的,或是家陳有些財產的孩子,十有八九都不學好,有兩三個學好的恐怕咱還攤不上。你要再給我找,你也就是聽媒人說好,你就認爲好。我可信不着那個媒婆,因媒婆哪頭給她抹的油嘴多,她就向着哪頭說。我不讓你再給我重選,媽,再不我就不找婆家了,在家陪你一輩子。”
玉潔母親聽了女兒的一番話後,沉思了良久,說:“那你中意的就一定準學好了?”
“我看他的樣起碼是學不壞。你不說他們家窮嗎,他沒有錢擱啥去學壞?你要不信,你就去哨聽,哨聽他吧,媽,如果象他那樣的人要學壞。我這輩子說啥也不找婆家了,就乾脆上廟裡去當姑子去。”
母親叫女兒說得一時沒有吱聲,沉了會兒,慨嘆的說:“你的見解是有些道理,的確是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幾個學壞的,因家庭條件不允許。既然你選中了永昌,這就是命中註定了。”
第二天.玉潔母親告訴永昌二舅母,她和女兒玉潔都同意這宗親事。並提出要四百塊錢與兩疋布的聘禮。說:這要是別人家,這聘禮得多要幾倍,是考慮永昌他們的家庭情況才減的不能再減了。等聘禮給過來後就可以預定結婚日期。
這些數碼的聘禮,按理說並不算多,郭家也算是有誠意做這門親。可二舅母回來一學,父親就不幹了說:“要這麼多的聘禮咱可不能定,咱沒錢就說個窮家的姑娘,窮軋窮算了。他二舅母,你再去告訴人家一聲,黃了吧!人家覺得少要了,咱還拿不起呢!”
二舅母覺得四外甥永昌和郭家的玉潔姑娘確是般配的一對,要黃了怪可惜的,便說:“他大姑夫,你們有幾個錢是準備給我三處甥說媳婦捨不得出,這我知道。我這四外甥的事,我可以先給你們墊上四百塊,等到我們長貴說媳婦時你們能還上就中。剩下兩疋布你們個人張羅上。”
父親仍不答應的說:“這兩疋布我也沒地方淘澄去,就黃了吧,你四外甥再等兩年也不算晚。”
這時,永昌的大哥士昌回家趕上了這個事,因士昌通過郭家的玉潔姑娘送給四弟永昌一本字典,就知道郭家的玉潔姑娘對四弟是挺有好感的。另外士昌讓二舅給他借些回郭家的書看,也並不難借,使他對郭家的看法也挺好,便給這事打圓場並出主意說:“爹,我看這事我二舅母既然給費力又費心的給竄綴好了,咱就不能說黃就黃。這些聘禮做爲郭家的人家來說,確實沒朝咱們多要,人家還是有誠意和咱結親的。只不過是咱們有幾個錢留着給我三弟說媳婦,同時拿不出來這麼多的錢,我看這事這麼辦一下看怎樣?這聘禮也先不用我二舅母給墊,東西咱沒有暫先也不出,讓我二舅母再去趟郭家給說下,讓郭家能寬限到年底就好辦,因我和我四弟倆一年的勞金錢加在一塊兒就能幹剩四百多塊錢,這就夠我四弟的聘禮錢了。另外咱家種的地到秋後還能剩些個,如我三弟要訂妥了,結婚沒餘分,我四弟的聘禮兩疋布我可以從我們櫃上借解決。我想這事讓我二舅母去給好好說說,郭家也差不多能答應緩一下。如要不答應,那這事就算拉倒。”
經士昌這一說,母親首先贊成說:“我看士昌說的辦法可以,咱就這麼辦辦看。”
二舅母說:“那好,明天我就去給說說看,要行就成,不行就拉倒。”
父親這回也同意了說:“要能允許緩到年底就中。”
二舅母又到了郭家,把孫家要求將聘禮能寬緩到年底再給過去的事向玉潔母親講了。玉潔母親對此雖不太滿意,但還是答應了。
幾天後。郭家方面的一些直近的親屬與孫家方面的一些直近的親屬都在二舅家會集,互相認識一下。然後女方的親屬看了下永昌,男方的親屬看了下玉潔,雙方親屬看完後都一致說這兩個孩子挺般配,沒有說不好的,這門親事就正式的定了下來。
孫永昌對這突然到來的喜事是特別高興,因長得既漂亮又落落大方的玉潔姑娘能成爲他未來的妻子,是他連作夢都沒想到的事情。
兩個月後。老紅媒二舅母本來身體好好的什麼病也沒有,可突然就得了個頭疼病,疼起來不得了。二舅爲了給二舅母治病,先後請了好幾個高明的醫生,結果將家裡多年來的全部積畜都花光了,也沒治好二舅母的病,只半個左右月,一個好生生的人就離開了人世。二舅因念夫妻之情,家裡的錢由於看病都花光了,又忍痛將家裡的一垧二畝地賣去一半,發喪了二舅母。二舅家一下子當年就衰落了下來。一個好端端的小康之家,因此而破產了。
這年。孫永昌他們家的運氣也不太佳。他們家種的地,正當莊稼抽穗的時候,老天偏不作美,來了個掐脖旱,不下雨還不算,莊稼還生了膩蟲,沒法可治,結果到了秋後糧食沒怎收成,只得了些燒火的柴禾。全家白辛辛苦苦的起早貪黑的忙乎了一大年。因是包租地,打點瞎糖癟袋的糧食人家還不要,只得將家裡存着的準備給三哥訂媳婦的錢都拿出去交了地租。等孫永昌同大哥士昌倆在買賣裡邊月月開的勞金錢,就得用來維持家裡的生活用了,再不能攢着給郭家過聘禮了。原來的打算就如同一枕黃粱美夢一般,變成了一場空。
到了年底。父親見欠郭家的聘禮,錢與物是都沒指望給上人家了,就將永昌的二舅找來商量這事說:“他二舅,你四外甥的老紅媒他二舅母不在了,這回你四外甥和郭家的親事我看就得由你接着去給辦了。他二舅母活着時給講的,聘禮到年底給人家過去。這回年底到了,因咱攤上了天災,是給不上人家了,管這宗親事是黃,是成呢?咱聘禮給人家過不去,也得及時的給人家個信兒,要黃別耽誤了人家姑娘另找婆家。如果郭家要容咱再緩緩,咱就下一年的秋後左右將聘禮想法湊齊給過去,人家要是不容咱緩,那就黃了算了。咱沒錢沒東西是沒辦法了。”
二舅答應去給接辦這事說:“好吧,我就得過完年的再去了。我去了是儘量的給往好說,還是把事圓滿了不黃爲好。”
過完年後正月初六,孫永昌的二舅到了郭家,和玉潔母親說:“三嫂子,永昌他們家租種的地因遇到天災沒有收成,這聘禮暫時是給不上了,他們家要求再緩一年。你看行不,三嫂子?”
玉潔母親聽後,立即就不幹了說:“這哪還行?這要年年給不上,年年都這樣的緩起來還有個頭嗎?這不把年青的孩子都緩老了嗎?這不行!”
永昌二舅笑了說:“三嫂子,你怕把孩子緩老了,就讓孩子結婚吧,那聘禮先欠着,等結完婚後,老孫家到秋天有錢再給過。我給作保,這事保準差不了。”
玉潔母親氣得想發脾氣又發不得的說:“那這嫁妝錢你給拿呵?”
永昌二舅哈哈的笑着說:“三嫂子,你就這一個姑娘,有錢攢着幹啥用?你就先墊上。我給作保,以後再讓他們給。”
玉潔母親惱怒的說:“原來你家我二妹子活着時她說給作保,結果也沒保住,我二妹子不在了,你又來給當說客作保,這我可信不着了!”
永昌二舅給作解釋說:“這不是有特殊原因嗎,我外甥家去年種地欠收,白乾了一大年。等我們家你二妹子得病治了一溜十三着還死了,將我遭了一下子,要不這聘禮我就能替我外甥給你們過來了,就用不着費這口舌了……”
玉潔母親見永昌的二舅張口就有說的,而且態度還很和順,這使她有滿腹的牢騷又不好意思大發,於是就一氣之下回了她們屋,去找女兒玉潔商量黃了這門窮親算了,到屋她沒好氣的對女兒說:“玉潔,永昌他們家這也太不象話了,沒錢乾脆就別給兒子說媳婦,去年你們的事一定時,就提出聘禮得寬限到年底,咱就寬宏大量答應了他們。可今年他們得寸進尺還要往後推一年,要這樣推起來,緩起來,還有個頭嗎?他的舅舅還不知羞恥的說先結婚,等以後再給過聘禮,這不是糊弄小孩玩一樣嗎?這誰不知道是想白撿個媳婦。玉潔你聽媽的話,黃了這門親算了!這倒不是咱家缺他們那幾個錢,缺他們那點東西,不過這事辦的可太氣人了!”
玉潔叫母親這樣一叨叨,一頭撲到炕上趴着就哭了說:“我纔不做那種不仁不義的事情呢,我現在許給了老孫家,我活着就算是老孫家的人,死了算是老孫家的鬼,我不嫌他們家窮。你要想黃了給我另找一家富的,我就不活了,看剩下你個乾癟老太太要錢有啥用?”
玉潔這一哭鬧,母親的滿腹氣怨立即就雲消霧散了。因她就這一個嬌女兒,一是見女兒哭心疼了,二是這事要傳出去有損於郭家的名聲,與她的臉無光。她便趕緊前去悄聲的哄女兒說:“行了,行了,我的好閨女,媽依你,你可別哭了!這回老孫家給不給過聘禮,媽寧可倒搭錢也把你打發過老孫家的門去,如了你的願。快起來吧,我的好閨女,這要叫別人知道了傳出去當小話講,媽可受不了。”
玉潔見母親服從了她的意願,才止住哭,起來了。
玉潔母親按着女兒的意願,再加上永昌的二舅來了是一個勁的竟說軟話,便答應了永昌二舅提出來的,聘禮先欠着,讓永昌同玉潔結婚這個要求。
在這年秋高氣爽的八月裡的一天,一行迎親隊伍,一乘花轎將郭玉潔迎娶到了孫家,孫永昌同郭玉潔倆在院子裡拜完天地等結婚程序後就成了終生夫妻。孫家暫沒花分文錢說家來了一個漂亮媳婦,而玉潔母親是既搭上了閨女,又陪上了兩三千塊錢的嫁妝,至於那四百塊錢和兩疋布的聘禮,雖說是由永昌的二舅給作保,說先欠着以後再給,可實際上也沒打欠條,也沒立契據,就算是寫到瓢尾巴上的事了。
因這年孫永昌他們家暫時又搬到了距孫家莊約有十里地遠的太平河租地種,結婚的新房就是永昌家借住的一座中間開門的三間低矮的小土平房的一頭。論生活條件,永昌家照玉潔她們郭家是差多了,可玉潔的心情卻是快慰的。小兩口是恩恩愛愛,互敬如賓。永昌常將玉潔的脖子上吻出幾個紅印。
一次,玉潔早起來幫婆婆做飯,玉潔淘米,婆婆洗土豆,十三歲的小叔子永祿幫着燒火,往竈裡添秫稈。永祿非常喜歡漂亮的四嫂,就觀察到四嫂的脖子上有幾個紅印,問道:“四嫂,你脖子上怎有紅印呢?”
玉潔羞澀的笑了說:“你小孩不行啥都問。”
婆婆看一眼知道是讓兒子吻的,憋不住也笑了。
婚後很多日子裡的一天。一次孫永昌同郭玉潔倆閒嘮嗑時才知道,他們倆人的結合,主要是玉潔的主觀努力和二舅母、二舅的先後幫助下才獲得的,他對妻子表示無限感激的說:“玉潔,你對我這樣好,我以後得怎樣做才能對得住你呢?”
郭玉潔笑了說:“我現在倒不需要你說,你以後要對我如何如何的好那些恭維話,因現在咱們是新婚不久,我想這時候你是什麼激動,好聽的話都能說出來的。不過我對今後咱們倆的共同生活也是有着一種希望的,我希望咱們夫妻倆在今後的日子裡能互相平等,男女平權,誰也不欺負誰,誰也不給誰低三下四,有事情就互相商量辦。但我不希望你這輩子能當官顯貴,更不希望你發財赫名。我就希望咱們倆能平淡和氣的過到白頭偕老,永不變心就中了。”
孫永昌聽完愛妻的話,下保證說:“好吧,玉潔,你說的這些,我這輩子保證都能辦到!如你要不信的話,我可以對着天地發誓……”
郭玉潔咯咯的笑了,連連擺手說:“不必,不必。”
孫永昌與郭玉潔結婚一年多後。孫家的經濟狀況並沒有好轉,原因是不幸的事接連發生,先是孫永昌的大嫂因坐地身體就不好,有肺癆病,吐血,醫治也不見效,可偏又生了孩子,這樣身體就更糟了起來。當孩子不到一生日的時候,大嫂就病死了。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