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人閣,賓客很多都已散去,卿畫看到老六喝得四仰八叉,睡在二樓的房間裡。
而四皇女拿着手帕在照顧她,幫着凰卿音擦拭好了身體,四皇女對着卿畫一笑。
“五皇妹,你知道,爲什麼大皇女和三皇女是安字輩嗎?”
卿畫不知道她爲何突然說起這個,確實,大皇女和三皇女都是同爲嫡出,而且因爲二皇女早年從馬上摔下,造成雙腿殘疾,終身坐在四輪車上,老大和老三這兩位皇女是最有機會成爲儲君的。
“一個是安璃,一個是安稷,母皇有意從她們兩個當中選出儲君,可是老三脾性極端,老六頑劣,母皇有意要讓你與大皇女爭一爭這儲君之位。”
可這才過多久,母皇就對卿畫另眼相看了嗎?
還是說,這幾位皇女真就找不出堪當大任的人了?
卿畫看着四皇女道:“四姐性格這樣溫順,才情絕佳,依臣妹看,四姐纔是儲君的最好人選。”
四皇女笑了笑,盤腿坐到毛毯上,她將茶水泡好,倒上一杯金黃的茶,兩手擡起奉給卿畫。
卿畫接過後,她淡淡說道:
“五皇妹忘了,四姐我的父親只是一介樂人。”
雖是如此,英雄不問出處,都是母皇辛苦生下的孩子,又怎麼會這般區別對待呢?
卿畫放下茶杯道:“四皇姐,您的父親雖說身份卑微了些,但你依然是皇女,在我們當中,除了你,恐怕無人能擔得上儲君之位了。”
“哈哈哈哈。”四皇女仰着頭冷冷笑了起來。
“我父親只是西域進貢的奴隸,所有人都當他是供人取樂的工具,母皇絕對不會讓一個外族血統的子嗣繼承皇位的!”
她的聲音帶着無比的淒涼,眉眼處的溫柔化爲呼嘯的苦海,只爲在每一個字眼裡,讓人嚐到身在其中的孤立無援。
她是孤立無援的,沒有人真正瞧得起她,哪怕自己的政論遠勝她人,也沒有人會因此讚賞她,因爲她沒有資格繼承皇位。
甚至差一點,連出生的資格都沒有。
因爲她身上留着外族人的血。
就因爲這個,三皇女凰安璃經常拿這個去諷刺她,口口聲聲說她是野種。
她一生卑如塵土的父親,最後孤零零得死在寒冷的冬夜裡,這一切的一切,又有誰來償還?!
“五皇妹,你我都是庶出,但你不同,你的父君是陳家嫡出,你的姑姑又是當朝驃騎將軍,現在你又娶了黎相之子和尚書嫡子,現在朝廷上已有許多臣子推舉你爲儲君。”
朝廷上的分派,卿畫並不瞭解,從凰卿佑的話來看,她現在確實有了和三皇女對抗的能力,只要自己穩住局勢,再於政論考覈時拿下優異成績,會很大概率登上儲君的寶座。
但卿畫還有疑慮。
她真的能有資格成爲皇帝嗎?
她並沒有準備好,甚至連政論都不知道是什麼。
這個天下,需要一個賢能之人守護,大皇女爲人她也知道,是個無情無義的,二皇女性格寡淡又身體不好,六皇妹只喜歡吃喝玩樂,要是真讓三皇女那樣的人做了皇帝,遭殃的也只有百姓。
“四皇姐,可是現在,我哪有資本跟三皇女鬥啊,我手上並無實權。”
四皇女輕笑一聲,雙手放在茶几上,右手的食指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敵爲暗,我爲明,誘敵於明,圍剿殺之,五皇妹,想要無上權力,就必須採用狠辣的手段,你想想當初老三是怎麼誣陷你的?你的父君也是被鳳後毀了容貌,此仇不報,如何立足?!相信我,我會幫你的。”
卿畫沉默了一會,擡眼道:“那我該怎麼做?”
“我已查出三皇女跟西北的叛軍有染,但還沒有證據,母皇打算攻打西北,此次一定會派定遠將軍前去,你把她女兒找來,想辦法惹出一些禍來,我自有辦法,拉三皇女下馬,哈哈哈哈。”
沒想到,看上去溫良的四皇姐,居然如此腹黑,卿畫的世界觀都開始崩塌了。
只是她還不知道,四皇女遠不止這一點計謀,她韜光養晦十餘年,爲的就是有一天,向傷害過她和父君的人報仇雪恨!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金瑰那個流氓,想讓她惹禍還不簡單,卿畫找人請她上京就是了。
用什麼理由呢?要不就說要送她一個美人?
她這麼做,會不會着了四皇女的道?
卿畫其實還沒有完全信任四皇女,畢竟這貨就是個雙面人啊,表面是來玉人閣泡漢子,實際上是來藉機拉攏自己的。
回到府邸中,已是深夜了。
卿畫敲了敲清雅閣的門,過了一會,沐雲遠才披好一件衣服爲她開了門。
沐雲遠點好燭火,一邊爲卿畫倒水一邊道:“妻主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卿畫咳了咳,坐到他對面道:“自然是辦要緊的事。”
“妻主不必瞞我,雲遠知道妻主今日去了玉人閣。”
“啊,你,你怎麼知道?”卿畫驚恐萬分,這麼說來,那黎宴也知道了?
沐雲遠眉目淡漠,起身找了一件披風給卿畫,“妻主先披上吧,夜裡冷,小心風寒。”
果然還是雲遠最關心自己了,卿畫感動道:“還是我的雲遠最好了。”
“妻主還是想好,明日怎麼跟主夫解釋,他那個性子,怕是又要責難妻主了,雲遠是理解妻主的,但云遠也希望妻主,以後不要去那種地方了。”
雖然他無權過問妻主的行蹤,但他也希望,在這個當口,她能給女帝留一些好印象,也讓黎家安心一些。
沐雲遠坐到卿畫的身邊來,握住她的手,意識到她雙手是冰冷的,於是輕輕在她手上哈氣。
卿畫臉色一紅,卻轉念想起剛纔被玉面公子捉弄的事。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隨便了點,居然對她那樣調戲,要是能再見到他,她一定要……不行啊,她總不能再調戲回來吧?
“妻主,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沐雲遠神情溫柔似水,“是不是雲遠說錯了什麼?”
卿畫搖搖頭,“不是,我以後少去就是了。”
“妻主,這麼晚了,要不要雲遠再一牀被子來,妻主今晚就在這裡歇下吧?”
沐雲遠剛要起身,卻被卿畫拉了下來。
“雲遠,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啊?”
“嗯,妻主你說。”
卿畫咬了一下嘴脣,將他的手緊緊握住。
“雲遠,你想不想我做天璃的皇太女,和人爭奪皇位呢?”
沐雲遠啓了啓脣,又將一句話嚥了回去。
要問他是不是希望妻主做皇帝,其實他是想說,只要她開心就好。
她若想做一個平民百姓,他便緊緊追隨,就像當初在永冬鎮一樣,她要是真的想成爲皇帝,那他也願意一直陪着她,不離不棄。
但是,如果問他自己的意願呢?
“妻主,雲遠想讓您成爲九五至尊,到了那時,妻主定能一展宏圖,雲遠相信,天璃也會因爲妻主的治理,更加繁榮昌盛的,只是妻主,倘若你的心願不是這個,雲遠也會尊重妻主的意願的。”
原來,沐雲遠也是希望她能做皇帝的。
“好,既然雲遠這麼說了,那我自不能辜負,雲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爲你達成。”
卿畫抱住沐雲遠,輕輕撫摸他及腰的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