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服下藥,剛要歇着了,內侍監便走來喊了一聲:“陛下,大皇女殿下和鳳後主子來了。”
女帝早已聽聞鳳後當日私自逃宮的事情,她其實並不怪他,叛軍攻城,所有人都只求自保,他要逃也是正常的。
大皇女一身墨色短裝,頭髮高束着,她走在前頭,神色堅毅,身姿挺拔,對着女帝卻恭敬地跪了下來。
“兒臣拜見母皇!”
女帝擡起手:“好好的,怎麼跪下了?”
鳳後此時也走到女兒身邊,與她一同跪下。
“臣侍給陛下請安,祝陛下千秋榮華。”
女帝看着這兩人一直跪着,便坐起來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起來說話。”
大皇女雙手交握,擡頭道:“母皇,兒臣不孝,讓母皇一直爲兒臣憂心,如今病了,兒臣也不能爲您分憂,是兒臣無能。”
女帝搖搖頭:“朕的病與你無關,不必自責。”
大皇女又道:
“兒臣有一件事,兒臣……想讓母皇將軍事要地季陽賜給兒臣做封地,兒臣想一生在邊境之地守衛天璃的國土,還請母皇恩准兒臣即刻動身前往。”
季陽遙遠,比從這裡到谷洲還有遠上一半的路程,爲了防範其他國家的騷擾,季陽便建立起了軍事要塞,但地區貧瘠,又時常和鄰國發生碰撞,除了大皇女,應該不會有人喜歡那裡。
女帝很是不解,老大向來驕傲放縱,一直都想在政論上大放異彩,怎麼又想着退出了呢?
“安稷啊,朕給你取這個名字,你可知是何意?”
大皇女垂下目光道:“兒臣知道,兒臣是嫡長子,是母皇最寄予厚望的孩子,母皇想讓兒臣以江山社稷爲重,但兒臣覺得,兒臣去封地也同樣守着皇家社稷,兒臣親眼看着爲了爭奪儲君之位,姐妹反目,爭得你死我活,是妹妹的死讓兒臣明白了這些,兒臣只想跟父後去過清淨的日子。”
鳳後朝着女帝深深叩拜,此刻他已經顧不了許多。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就算他不爲自己想,也要爲了女兒着想,他還有把柄握在五皇女手上,留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臣侍服侍陛下二十年,也曾年少情深,但現在臣侍已然與陛下淡了情分,只希望能去封地安享晚年,還請陛下看在臣侍一直忠心侍君的份上,准許臣侍離開!”
女帝望着兩人這樣堅決,卻心想着是不是這次金元的叛變和鳳後有關呢?
三皇女是他的女兒,從小又養在他身邊,要說毫無干系,她是不太相信的。
卿畫見母皇猶豫,也站到兩人中間去。
“母皇,看大皇姐這麼堅決,必定已經思量許久了,邊境之地也確實需要像大皇姐這般英武的人來治理,母皇就答應了吧?”
少了大皇女,也算是少了個對手,卿畫挺樂意讓她就這樣離開,畢竟自己的政論真不一定能勝過她。
女帝已是疲憊不已,她現在看鳳後也再沒有當年的感覺了,這些年他在後宮做的那些事,她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性子也在慢慢改變,和當初那個人越來越不像。
陰險惡毒,囂張跋扈,殺害了多少後宮侍君?
難道這些事都可以由着他回封地然後一筆勾銷嗎?
“好,朕答應你們。”
幾人見女帝答應,臉上都帶着喜悅,異口同聲道:
“多謝母皇(陛下)成全!”
待所有人走後,女帝擡起手傳來內侍監。
“你剛纔可聽清楚了?”
內侍監點頭道:“奴才可沒見過哪朝哪代,這鳳後能全身而退的。”
自古嫡出一脈至關重要,鳳後想借此機會從頭來過,到時要是教唆女兒擁兵自重,又要掀起腥風血雨,這是誰也不想看到的。
做了那麼多事,卻坐享其成,又要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老三就是因爲有他這樣的父親,纔會不擇手段,殘害姐妹!他就這樣以退爲進,把朕當傻瓜嗎?”
“陛下啊,這替身終究不是原主。”
女帝笑了一下,將內侍監拉到了自己眼前。“記得手腳乾淨點。”
“陛下放心,這一路上的困境多着呢。”
東城的集市上人來人往。
卿畫剛要回府,便看到香玉在門前等着她。
“我就知道,殿下一定會回來的。”
香玉收到陸勤的來信,說是內亂已除,五皇女也安然無恙,這才替黎主子安了心。
常儀也連忙走來迎接,卿畫一見着她,就拉着她問。
“常儀姑姑,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嗎?雲遠到底去哪兒了?”
常儀也不知該從何尋起。
“殿下,沐側夫應該不會有事的。”
“就是說,還是沒有消息。”
沐家那邊也沒消息,他一個男子還能去哪兒呢?
陸勤走過來,拉着卿畫到了另一邊:“殿下,奴才已經派人將沐家正夫保護起來了,只是,沐府這一次,要遭殃了。”
卿畫:“怎麼說?”
“我聽宮裡的人說,令狐太師要回朝了,人已經到了錦田縣了,太師和沐尚書向來不合,沐尚書又是三皇女的岳母大人,叛亂之日,她不知所蹤,太師回來必定要將她查個透徹。”
“查個透徹纔好呢,我倒要看看,這次她還有什麼本事力挽狂瀾,沐尚書,這次不是我不放過你,而是你自找的。”
卿畫手上的名單還沒有泄露出去,到了關鍵時候,她會拿出來將這些牽連的人一併剷除。
只是她擔心沐雲遠,要是沐尚書出了什麼事,他回來又該如何自處呢?
香玉見五殿下和陸勤躲在一邊說話,又不敢上前打擾,於是只能直勾勾得盯着卿畫。
見卿畫說完,她才上前行了一禮。
“殿下,正夫聽說您要回來,特意在臨風樓包了一桌,說是您愛吃,奴婢先帶殿下去吧?”
黎宴居然在臨風樓等她?不是吧,他居然會請她吃飯嗎?
有點受寵若驚。
“怎麼,臨風樓在京城開了分店嗎?”
香玉回答:“是啊,就前幾天開的,是我們正夫主子啊,專門給臨風樓的老闆出資開業的,我們正夫對殿下,那可真是深情投入啊。”
“說得好像是爲了我一樣,我纔不信,他有這麼好?”
卿畫剛說完,香玉便一邊拉着她上轎。
“好了好了,我的殿下,良辰美景別耽擱了,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