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內的空間格外空曠,好似沒有重力的存在。
被吸入其中的人們徜徉在無邊無際的光海中,接受玉鼎靈液的洗禮,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不同的神色,或迷茫、或愜意、或享受。
安樂閉着雙眼,靜靜體會着身體中發生的變化。
無形無質的靈液粘稠的依附在肌膚表面,絲絲縷縷的鑽入身軀,它們本質上,不過是一種特殊的高濃度靈力,而修士的身體會自然在其中發生蛻變。
細胞一點點變得鮮活,肌肉、血液、臟器越發生機勃勃,五感乃至靈識都更加敏銳,思維格外清明,那些塵封多年、本以爲早已遺忘的記憶,眼下無比清晰。
安樂甚至隱約察覺到,肉體中的內景地,都隱隱受到刺激,恍若有金色的光雨在其中落下。
靈液影響最爲強烈的,莫過於他的經脈和丹田。
它們像是江河一般沖刷着人體中四通八達的經脈,沖刷的過程有些微的痛楚,但很快就轉變爲舒適的熨燙感,經脈被不斷的、細微的拓寬,安樂的靈力空腔,同樣再次擴張,據他粗略的預估,容積大約比之前增加了兩成。
可別小看這兩成,在戰鬥中,這或許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位於核心的兩處丹田,開始嗡鳴震顫,星雲高速轉動,帶動靈力旋轉,其中閃爍璀璨的星光,與九天之上的星辰交相輝映。
安樂幾乎可以直觀的用靈識看到,星雲最中心的虛丹,逐漸變得凝實,呈現實質的星礫質感。
漸漸的,安樂的靈力竟是被推到了築基七層,還有進一步增長的趨勢。
這不僅僅是境界、實力上的提升,更是一種潛能、天資的蛻變,相當於從本源上優化了修行天賦,之後的道途會格外順遂。
也難怪陽榮子會說,這是一場難得的造化。
其實他還有幾分私心在裡面,鬼麪人虧空的潛力,或許能靈液的作用下得到一定彌補。
——對太虛宮的弟子,陽榮子絕對稱得上是合格的師長。
事實上,安樂對這感覺並不陌生,在推演中,他就已經搶先體驗過一回了。
“果然,效果比起上一次差了許多。”
安樂心中暗道,倒不覺得可惜,能多白嫖一次就已是賺到,怎麼還能這麼挑三揀四呢?
只不過這次,似乎又有些不同的地方。
隨着靈液逐漸完全匯入肉身,安樂恍惚看見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畫面,虛無的周遭涌動出玄奧、空靈的事物。
時而像是高聳的山脈,時而如同浩瀚的海洋,時而又好似華美的樓閣。
明明是虛幻的景象,卻有一種極爲真實的感覺。
緊接着,這些存在不斷縮小、凝聚,化作一小團純白的火苗,降臨在安樂的識海中。
在他的眉心處,一道白色火苗狀的印記微微亮起,隨後一閃而逝。
面板上閃過一行文字。
【解鎖詞條:一縷太虛靈蘊(紫)!】
“這是……”
安樂心神中並未感到異樣,好像方纔的經歷只是一種幻覺。
“好奇怪,爲什麼在之前的推演中沒有出現?”
“這是某種概率事件,還是說,現實和推演中靈魂的差異,導致了不同的結果?”
一時想不明白,安樂也不再多想,而是小心的催動靈力,藉助眼下絕佳的環境修行。
******
隨着時間推移,除安樂以外的衆人也紛紛從冥想狀態中甦醒,他們也抓住機會,在玉鼎中修行。
此地靈氣異常濃郁,比玉樹旁還要誇張。
在靈液被全部吸收後,陽榮子還在源源不斷的朝裡輸入靈力。
幾個築基小輩,哪怕有安樂這種怪胎,想要吸乾一位化神,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最後一人醒來時,衆人感到玉鼎一陣輕顫,像是外界的空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人們都心有所悟,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太虛宮,已經到了!
陽榮子稍顯疲憊的聲音傳入鼎中:“胡春生,熊霸天,你二人先隨我來。”
兩妖對視一眼,轉身朝安樂的方向深深一拜。
熊霸天甕聲甕氣的喊道:“安兄弟,以後有啥事,喊老熊一聲,不管在哪,老熊我都會趕過去的!”
胡春生也說道:“安道友,我也一樣。”
安樂拱手迴應。
不多時,兩妖的身軀在一股牽引力下離開。
陽榮子對衆人似乎有不同的安排,於是一個個將他們召離。
乾冰臨走時想對安樂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她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
‘我還要……變得更強,至少要先成爲正式弟子。’
古秋瞳大大方方的拍了拍安樂的肩膀:“有空我去找你喝酒!”
說完,就瀟灑的離去了。
曾經的魔門少主,姬子墨也有幸在十人之中,他沒有被捲入羅魂遺蹟中,卻聽聞了安樂在其中的事蹟,心中有些遺憾:‘要是我也在的話……或許能讓他對我刮目相看。’
在被叫到名字後,姬子墨目不轉睛的盯着安樂,等他率先開口,自己好做出迴應。
以姬子墨的性格,主動說出一些好話,比殺了他還難。
安樂先是被看得不明所以,而後大概猜到了姬子墨的想法,於是裝作沒看見一般移開了視線。
姬子墨漲紅了臉,剛吐出一個“安”字,就被陽榮子強行撈了出去。
陽榮子還點評了一句:“哼,磨磨唧唧的,一點都不爽利。”
倒數第二個被叫到名字的是雲無痕。
見四下無人,他也稍微流露出一兩分少年本性,認真問道:“安道友,你還知道有哪些和上次類似的話語嗎?說不定以後還有用到的時候。”
安樂想了想說道:“那我再教你幾句……”
“天不生我雲無痕,仙道萬古如長夜,雲來!還有……”
聞言,雲無痕眼神越聽越亮,這不是爲他量身定製的嗎!
“好好好!多來點!”
雲無痕頗爲崇拜的看向安樂,心想:‘在顯聖這條道途上,安道友果然勝過我許多啊!”
在雲無痕被召走幾分鐘後,安樂也離開了玉鼎。
此時,周遭的景物已經截然不同。
身下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城市。
建築羣落遼闊卻錯落有致,不顯得凌亂,反而井井有條,被規劃分成數個區域。
裡面高樓大殿鱗次櫛比,遠遠看去就像一頭俯臥的巨獸,比起羅魂宗那些古老的建築,華美上不知多少倍,護城法陣隱而不顯,即便是隔着幾裡遠,安樂都能感覺到那晦澀可怕的法力波動。
數不清的修士正在其中穿行,金丹隨處可見,偶爾還有元嬰修士經過。
法器的呼嘯聲像是被特殊的法陣吸收,所以不那麼吵雜。
時而有龐大的飛舟從地面升起,劃破天幕,源源不斷的爲這座城市運輸物資以及新鮮血液。
安樂甚至感覺,比他穿越前的現代大都市,還要壯觀,和雲天宗的城鎮有云泥之別。
“這就是……太虛宮?”
“不,真正的太虛宮,在那裡。”
陽榮子看向天空中的一個方向,開口說道。
在那裡,赫然還有一塊懸空的陸地!
堪稱誇張的法陣,無時無刻不在發揮作用,以海量的靈力支撐。
雲海纏繞在陸地邊緣,其中隱隱可見活物的蹤影,顯出鱗片狀的表皮,哪怕它們沒有傳出惡意,但只是看着那裡,也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彷彿對方輕輕一動,便可翻江倒海。
“不用怕,那是我宗的護宮靈獸,性情還是很溫和的。”
陽榮子還想再說什麼,忽然上下掃視安樂,視線鎖定在他的眉心,臉上流露出一抹驚詫之色:‘居然……’
但很快,他神色恢復如常,淡然說道。
“身爲正式弟子,你無需經受考覈。”
“明日,會有人帶你去挑選合適的師尊,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
陽榮子手一揮,兩人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然身處高空的浮空城中。
不遠處,是一座玉石雕琢成的洞府。
“現在,它是你的了。”
陽榮子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輕描淡寫的說道:“是一位叫做莫心的長老贈予你的獎勵。”
說完,他毫不逗留的離開。
要是旁人,肯定會覺得一頭霧水,居然把人帶到這裡就不管不顧了?
然而早就在推演中預知未來的安樂,卻是明白陽榮子這麼做的原因,心中生出幾分感動。
‘這位前輩,人還挺不錯的。’
此時已近黃昏。
火紅的晚霞,照得天空和洞府都紅彤彤的一片,有種瑰麗的美感。
安樂走向洞府的腳步越走越慢,最終在門口站定。
他按捺住心中的情緒,輕輕推開大門。
“吱呀”一聲,門打開。
一道倩影率先飛撲了過來,帶着些許哭腔的聲音響起:“你終於來了!”
熟悉的草木香氣,溫潤的嬌軀,不是蘇黛又是誰?
安樂一把摟住她變得有些消瘦的身軀,無聲的緊緊相擁。
******
小別勝新婚。
其中旖旎,不足爲外人道也。
不知過去多久,蘇黛嬌軀慵懶無力的偎在安樂懷中,手指頭都不想動。
蘇黛纖手緊緊抓住安樂,夢囈似的輕聲道:“我就知道你能行的。”
“畢竟,我可是你看中的男人啊。”
安樂又問:“你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那位化神前輩,有沒有刁難你。”
“纔沒有呢!師尊對我真的很好,將煉丹的知識傾囊相授,還幫我擋掉了好些麻煩。”
蘇黛對白啓顏很是恭敬,顯然是真心將她視爲師尊。
“麻煩?”
安樂微微皺眉,眼中泛出幾分兇意。
在他心中,蘇黛已然相當於逆鱗,旁人不可輕觸。
蘇黛感到安樂對自己的重視,心中微甜,但還是說道:“不是什麼大問題,已經解決了。”
“比起這個,我最近煉了好多新丹,待會兒你再嚐嚐。”
安樂忽然察覺到一點:“你……已經築基圓滿了?”
“是啊。”
蘇黛臉上浮現出些許驕傲,嬌憨說道:“單論境界,我可是比你都要高呢!”
安樂笑道:“哦,是嗎?”
“……說正事呢!”
片刻後,蘇黛咬了咬嘴脣,正色說道:“過段時間,我應該沒法陪在你的身邊,我要準備閉關,嘗試突破金丹了。”
事實上,按照白啓顏的安排,蘇黛本該已經在閉關中,只是在她強烈要求下,纔得到這幾日的空閒。
由此也可以看出,白啓顏對蘇黛的確非常寬容、驕縱。
安樂早有預料,所以並不意外:“我知道。”
比起一時的歡愉,長久的陪伴才更加重要。
蘇黛突破金丹這種事,他只會高興,又怎會阻攔?
“還有就是……明天的拜師,十分關鍵。”
蘇黛俏臉嚴肅起來:“據我師尊所說,現在的太虛宮,並沒有那麼穩定。”
“和大泰神朝的戰爭,似乎是某些有心人挑起的。”
安樂若有所思:“是爲了阻礙這次收徒嗎?”
蘇黛點點頭:“正是。”
“太虛宮存在的時間已經太久了,內部早就形成了數個龐大的修真家族,互相盤根錯節,這些家族勢力天然不喜你這樣通過試煉加入的弟子,要麼暗中收買、要麼故意打壓……”
聽着蘇黛的講解,安樂很快理解了太虛宮內部的矛盾所在。
無非是保守修真家族和新興勢力之間的鬥爭。
修真家族的子弟,自然想要加入太虛宮,這就和試煉招收的弟子產生了衝突。
一個蘿蔔一個坑。
你獲取了部分資源,就勢必有人失去了這份資源。
既得利益者不可能輕易放棄到手的蛋糕,也就會排斥外來者的到來。
但一個宗門若是沒有新鮮血液的加入,勢必會變得腐朽、衰敗。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樣的格局。
在這之前,這種鬥爭還處在可以控制的局面,但隨着有人主動對大泰神朝挑起戰爭,事態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想到這裡,安樂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怎麼就如此艱難呢?”
“是啊。”
蘇黛也面露憂色,她繼續說道:“所以,挑選一個合適的師尊,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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