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下了馬車,目送馬車走遠,然後才手下一鬆,繡花針落在地上,經過臉龐時還劃了一道極細極細的血痕。
徐其容這才發現在即五根手指已經完全僵住了。
徐其容深吸了一口氣,打量了一下大理寺的大門。立馬想起之前徐鄧氏說起七哥調派大理寺的時候有多得意。前一日還是大理寺少年官宦,後一日便成了大理寺的階下囚,也不知道七哥受不受得了這種鉅變。
徐其容抿了抿嘴,低了頭,做出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她現在穿着太子府侍女的衣裳,就乾脆讓人家誤以爲自己是太子府出來置辦什麼要緊東西的侍女。好在太子府侍女的髮髻前面都有幾縷散發,若是低着頭,正好可以擋住臉。
她又不是傻,自然不可能真的跑到大理寺去自投羅網的!
徐其容想了想,覺得她還是得去找高伯。
高伯是徐其錦的人,徐其錦嫁給了江浙鹽運使杜廣生的嫡長子杜仲,杜家又跟江州管家是姻親關係,管家又跟裕王府是姻親關係。拔出蘿蔔帶着一大串的蘿蔔,自然沒有人會去爲難高伯的。
高伯爲了徐家的事情在外奔波走動,到處打聽,徐其容撲了個空,也不走,不知從哪裡弄來個籃子跨在手裡,裡面還裝了兩顆大白菜,身上太子府侍女的衣裳也變了個樣,就蹲在高伯的宅子門口賣菜!
高伯住的地方清幽得很,周圍攏共也沒有住幾戶人家,自然是沒有人跑這麼遠來買大白菜的。徐其容喊價又高,因此,等高伯匆匆回來。那兩顆大白菜也沒有賣出去。
高伯見到徐其容的時候也沒有多想,只是有些疑惑怎麼賣菜的跑他這兒來了,然後等徐其容擡起頭,才嚇了一跳:“徐……賣菜?進來吧!”
徐其容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跟着高伯進了宅子。
進門之後,高伯把大門一關,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小的今日去大理寺探監。沒有見到十五小姐。唬了一跳。”
徐其容皺了皺眉頭:“祖母和爹爹他們還好嗎?”
高伯點了點頭:“除了下人都關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分開關押的,小的特地看了十一老爺的牢房。除了簡陋了些,倒還算是乾淨,也不知道是誰打點過了。”
徐其容覺得有些不對:“徐家人被抓的理由是謀反?”
高伯點了點頭:“是謀反……樑大人和段大人府上的人也被抓了,他們甚至比徐家還慘。家產都被抄了的。”
徐其容一聽,越發覺得不對起來:“既然是謀反的大罪。誰敢給徐家打點!更何況大理寺那樣的地方,又豈是銀錢能夠打點得了的地方?”再者說,雖然徐家人勢微,可段旭和樑文璟是打着徐亭進的名義謀反的。沒道理“主謀”家產只是被封了,“從犯”卻直接被抄家了!
怎麼看,怎麼像是上面那位手下留情了。
徐其容這麼一提。高伯也反應過來,然後臉上閃過一絲欣喜:“這麼說。徐家未必沒有翻身的可能!或者,過些日子,十一老爺他們就能夠回來了。”
徐其容搖了搖頭,上輩子對徐家完全的縱容,這輩子對徐家半是警告半是寬待,她已經看不清楚上面那位是什麼心思了。難不成,傳聞中陳乾帝戀慕平泰公主,竟是真的?不,不應該是這樣。若是這樣,徐亭進謀反和徐亭遠謀反又有什麼區別呢?徐其容不信,平泰公主尚沒有查清徐亭進的身份,陳乾帝先知道徐亭進的真實身份了。
高伯說那話,本來就是爲了寬慰徐其容的,見徐其容並沒有覺得安慰,心底嘆了口氣,道:“十五小姐想來已經很累了,裡面廂房收拾得乾乾淨淨,雖然簡陋,小姐且將就着歇息歇息吧!”頓了頓,又道,“只是這宅子裡我並沒有安排服侍的下人,小姐還請多擔待。”
高伯眼神好,徐其容皮膚又白,剛剛徐其容擡頭露出臉來的時候,高伯就看到了徐其容臉上那極細的劃痕,以及太陽穴位置那一點紅印。在太子府的這段時間,徐其容縱然再冷靜再淡定,整個人還是憔悴了不少,眼眶有些青黑。
高伯是個不愛多言的性子,見了徐其容後說了那麼多的話,已經是在安慰徐其容了,此時對徐其容之前的去向也不多問了。這讓徐其容心裡很是感激。
徐其容點了點頭,把手裡裝着大白菜的籃子交給高伯,正要往裡走,忽然就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徐其容當下臉色一白。
高伯倒是淡定,因爲怕是搜查的官兵,也不敢讓徐其容進屋子裡面去了,正好廊下有一口有裂縫的水缸,裡面什麼也沒裝,高伯把徐其容裝裡面,然後罩上了油紙,又用木蓋子壓住了,這才前去開門。
沒有注意到那條裂縫的人看到這麼口缸,都會以爲是醃漬青梅的罈子。正好院子裡有兩棵青梅樹,現在又正是醃漬青梅的季節。
然後高伯才擡腳往門邊走去。
徐其容蹲在缸子裡面,眼前一片漆黑,有些懵。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高伯給塞缸裡面了。眼見着高伯去開門了,她就算是有什麼別的意見,也不好動彈了。
高伯打開門,看到的卻不是官兵,有兩個卻是熟人。
門外站了四個人,一個秋濃,一個是採榴,一個是不認識的穿着短打的看起來很平常的漢子,還有一個穿着一襲白衣,骨架子高大,卻很瘦削,五官俊朗卻面頰少肉,一雙眼睛看起來凌厲非凡,兩條眉毛斜飛入鬢,讓人不敢直視。
高伯覺得這人有些面熟,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是誰。也不知道這人是敵是友,因此不敢提徐其容在水缸裡面的事情,只扭頭看向秋濃:“你們這是……”
秋濃衝着高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男子道:“三爺請。”然後指着高伯介紹,“這是我們家七小姐的管事,可靠得很,姑娘的事情,少不得要跟他說一下。”
提到姑娘,秋濃的聲音有些哽咽,高伯這才注意到秋濃眼眶有些紅,琢磨了一下,側身讓人進了門,然後把門關上,用一條門栓給抵上了。
那男子開口溫潤如玉,行動間還帶着一股子淡淡的藥香味,他問高伯:“你給徐七小姐的信寄出去了沒有?”
高伯點了點頭:“早寄出去了。”然後覺得有些不對,回過味來,“你是……”後面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這不是華家三爺華裕德又是誰!
當初西京城裡面傳出華裕德英年早逝的消息,徐其容讓他去打探華家的消息,然後查出華裕德並沒有死,而是進了宮……一個男子入宮,要麼是做侍衛,要麼是當宦官,做侍衛何至於這般偷偷摸摸甚至是傳出死訊來掩蓋內情?
既然是做了宦官,那便是輕易不能出宮的了。那秋濃和採榴,又是怎麼跟華裕德走到一起的?秋濃爲什麼沒有跟在十五小姐身邊?
高伯心下一震,自己若是就這麼把華裕德的身份揭露出來,只怕這人立馬就要翻臉不認人了,只好轉口道:“你是認識我家七小姐?或者是我家姑爺的舊識?”
華裕德自然聽出了高伯話裡的停頓,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並非七小姐和貴府姑爺的舊識,只是跟十五小姐有過幾面之緣,又偶遇了秋濃姑娘和採榴姑娘,世道艱難,不放心她們到處求拜,所以護送她們前來尋你了。”
高伯見華裕德這個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皇宮裡的太監都這般好風華嗎?嘖嘖,就連那有“西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稱的陸雁杭,只怕在氣質上也是比不過這人的。
秋濃急道:“高管事,咱們先去裡面花廳,關於姑娘,我這裡還有要緊事跟你說一說,若是晚了,只怕就尋不着姑娘了。”
高伯神色不甚自然的偷瞥了一眼那口大水缸,然後訕訕道:“姑娘怎麼了?”
秋濃看了華裕德一眼,然後嘆了口氣,道:“姑娘並不在大理寺,三爺心善,替我查到姑娘在太子府,本來想了萬全之策把姑娘弄出來,結果中間出了岔子,姑娘被別的人接走了。”
高伯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這種情況下,難道要他打開水缸告訴他們姑娘在他家廊前水缸裡面蹲着?
心裡便想着先把人引到裡面花廳,自己再出來把十五小姐接出來。高伯愧疚的看了眼那口水缸,就帶着人往裡面走。
華裕德注意到高伯頻頻打量一口水缸,當下有些生疑,本來已經站在臺階上了,一腳跨了好幾步臺階,直接朝着水缸大步走去。
徐其容只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卻聽不真切,然後便感覺有人走了過來,然後聽到頭上一陣響動,眼前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
穿着稍作改動的太子府侍女服的小娘子蹲在水缸裡面仰起頭來,臉上還沾了些泥灰,顯得有些狼狽,有些滑稽。然後便看到上方出現一個丰神俊朗帶着藥香的男子,就那麼俯視着她,發出一聲輕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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