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梧一愣:“夫人……”
“快去!”小溫氏坐立不安地等了片刻,若梧笑盈盈地回來:“回夫人,趙姑娘好得很呢,正在做肚兜。要說夫人對她也太好了,一個風塵女子罷了,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迷了相爺,急巴巴地擡回府……”
小溫氏厲眸一瞪,若梧頓時不敢再說什麼,若桐走進來,給若梧使了個眼色叫她出去,將湯婆子塞進小溫氏的手裡:“夫人,牀榻早已鋪好,夫人要不要歇一會,這些天都不曾合過眼。”
小溫氏點點頭,躺了一會,可想到女兒的眼睛,又心痛起來,根本合不上眼。隱隱約約間鼻尖一直有股異味,頭腦格外的昏沉,下腹隱隱墜痛。本來她應該感受不出來的,但聽了杜妍的話,她下意識地敏感起來,不由急忙起身尋找起來,將埋在腳邊的湯婆子撈出來,臉色大變。
那氣味便是從這裡出來。
“……母親要小心吃的喝的,就算是燒的炭也要留意,若是炭裡浸了什麼藥物,一燒就會揮發出來。”
杜妍的話頓時在腦海裡響起,那樣鄭重其事地叮囑,不是無的放矢。
“外頭何事吵鬧?”驚疑不定間聽到外頭雜亂,她一下子坐起來,若桐掀起帳子:“許是底下人拌了句嘴,奴婢去打發了。”
小溫氏卻踩了鞋子越過她快步走出去。
西跨院那邊,下人推搡了起來,她斥道:“這是在做什麼!”
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立即衝出來跪了下來:“夫人,我家姑娘不好了,他們卻攔着不讓我稟告您!”
小溫氏認得這個女子,是趙則柔身邊伺候的,和她從一個樓子裡出來,叫做紫萱。
“什麼時候不好了?方纔我讓丫鬟去看望怎麼不說?”
紫萱一臉驚訝:“夫人身邊的人今日都不曾來過。”
小溫氏頓時看向若梧,若梧心虛地往後退了退。
小溫氏沉着臉走進西跨院,僅有的幾個下人慌成一團,屋裡傳出低低的痛呼聲,一個婆子從屋裡衝出來,差點和小溫氏撞在一起:“夫、夫人?趙姑娘已見紅了!”
小溫氏身子晃了晃,相爺那張冷漠的臉彷彿出現在眼前。
“柔兒沒名沒分地跟了我,已是委屈她了,你照顧好她,等孩子落地就納爲良妾。”
那日相爺將人領到她跟前,丟下了這麼一句話。
老夫人拿兒子沒辦法,就將她叫過去,訓了小半個時辰,一字一句都指責自己留不住丈夫的心,才讓個風塵女子登堂入室。
說得多好聽。
那麼多房姨娘,比她得寵的有,比她得勢的有,且相爺哪裡是她看得住勸得了的,結果一有什麼都是自己的不是。
相爺還破天荒地多來了自己房裡幾次,彷彿生怕自己不滿而將氣出在趙則柔身上。
夫妻十四年,她還是頭一回看到相爺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她也死心了,婆婆刻薄,丈夫冷淡,她都習慣了,只要這正室妻子當得穩,女兒能夠頂着左相嫡女的名頭找個好歸宿,她這輩子也值了,可偏偏妍兒又出了那樣的事。
一時間她只感覺心力交瘁。
“夫人!夫人!”
她站定住深吸一口氣,表情迅速變得冷靜堅毅,快步進了屋,一個花一般的少女蜷縮在鴛鴦背下,滿頭大汗,閉着眼睛直抽氣。
她掀開被子瞧了眼,還好還好,應該有的救。
“快去將許太醫請來!去請示老夫人,最好求她派個經驗豐富的媽媽過來;將西跨院大門插起來,在這伺候的人許進不許去;查一查則柔小姐今日都吃了什麼,見過何人;再多派幾個人,務必請到最好的大夫。”
看到屋子裡好些個炭盆和香爐,連忙叫人熄滅了拿到旁屋去。
井井有條的吩咐讓下人彷彿有了主心骨。
小溫氏到處看着,但凡有一點點不妥當的,便着人丟出去。
紫萱駭得臉都白了。
趙則柔斷斷續續哭起來。
“哭什麼,孩子還好好的呢,你要撐着,太醫馬上來了。”又對紫萱道,“上牀抱着你家姑娘,她冷。”
小溫氏指揮若定,“多拿幾架屏風來,把牀前圍上,再多多燒些熱水來,放在牀前熱着。還有將隔壁屋子門窗拆了,放在外屋來燒火!”她就不信那些門窗也被浸了什麼毒物。
下人一聽要拆房子,都暗暗咋舌,心想這位夫人遇事倒是大氣兇悍,隨口一句話就要拆房子,只是這屋子裡一移走了炭盆就冷得好像冰窖,總得燒點東西來取暖。
下人們乒乒乓乓地忙起來。
沒一會兒去請許太醫的下人匆忙回來:“許太醫半個時辰前告假回鄉下了。”
“那就去請其他大夫,快!”
……
“現在才請大夫,遲了。”杜婉的和風院裡,四姨娘滿面紅光,用帕子捂住嘴角的笑,“三小姐真是好眼光,妾正愁找不到時機,這會兒許太醫不在,夫人又爲七小姐耗盡心神,自顧不暇,相爺又不在府裡,這回看那趙氏還能不落胎!”
況且許太醫是爲什麼沒在府上?歸根結底還是杜妍惹出來的,四姨娘幾乎要笑出聲來,養出那麼一個女兒,真不知道小溫氏前世造了什麼孽。
杜婉在梅枝中穿梭纖纖玉手一頓,她臉比花兒更嬌,卻蹙着娥眉露出愁容:“若有第二條路,我也不願意這麼做,畢竟是一條性命,但趙小姐出身煙柳之地,又是罪臣之女,她會給父親帶來污點,生下的孩子也矮人一頭,如今祖母已經氣病,將來……難免是家不和的爭端。父親一時糊塗,我卻不能不顧相府上下,只是可憐了母親擔了這罪責。”
四姨娘幸災樂禍的表情一收,忙安慰:“是是,三小姐最是菩薩心腸。唉,說起來這分憂解勞的事本該夫人去做,可夫人一心撲在女兒身上,才累得我們三小姐小小年紀操心這許多,妾身又是個沒主意的,三小姐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