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婧連忙捂住她的嘴:“好妹妹快別說了,被人聽去又是一場官司。”她左右看看,幸好丫頭們都守在外面,她嘆道,“七妹妹也是個可憐人。”
“她可憐?我看她不知道多得意呢!”杜如忽然壓低聲音,“聽說四姐姐直接給她嚇病了,三嬸成天黑着一張臉,難怪火氣這麼大,她是遷怒在你身上呢!我剛還聽說七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前擁後簇地出門了,真是不要臉,爛了一隻眼都閒不住,也不知道這回又要跑出去招誰?”
她說着表情怨毒起來:“你說她怎麼就那麼好命?都這樣了還能招搖過市,我們兩個卻……”
一個被嫡母禁足,一個被三嬸勒令不得出門,庶女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杜婧目光微微一閃,垂下了眼瞼:“她是嫡出,你我是庶出,自是不同。”
“什麼嫡出庶出,聽說三姐姐的貓被七妹妹餵了什麼髒東西,肚子裡的小崽子都差點保不住,三姐姐心疼得整修睡不着,可就這樣也沒見她去討公道。三姐姐不也是嫡出?”
杜如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行,你們咽得下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她杜妍不是很了得嗎?乾脆錢家這門親她去結好了,相門嫡女做侄媳婦,三嬸肯定喜歡。”
“你別胡來,七妹妹連宋大公子都不肯嫁,她是個心氣高的。”
“哼!哪裡是不肯嫁,是拿着捏着擡高自己身價罷了。可惜她算差了,這不這麼多天宋家的人都沒再上門?她肯定愁慌神了,不然怎麼急忙忙地又跑出去?真是笑死人了!索性就嫁去錢家好了,省得再上躥下跳!”
杜如越想越興奮,看杜妍嫁個商人還敢狂:“我去找三姐姐,她也一定贊同的!”
……
“商人地位還挺高的。”杜妍從書裡擡頭,揉了揉發痛的右眼,精神有些疲憊,但心情卻很輕快。
她手裡這本書叫做《大周風雲志》,載着大周朝開國至今百餘年來的各位王侯將相、權貴富豪的興衰、分佈、起落等等,若是名氣大的個人,還會有個人事蹟概寫。
原主一個小女孩對自己生存的朝代的認識並不多,但杜妍卻要儘可能地弄清楚大背景。
看完了之後卻發現這大周朝還挺有趣的。
重武、重醫、重商,因而尚武之風盛行,經濟發達,國家強大,政治開明,社會風氣頗爲開放,不但朝堂之上欣欣向榮,朝野之外也是百花盛開,遊俠鄉紳、鴻儒名家,鉅富權豪,竟然比比皆是,後半本書就專門記錄名氣大的個人事蹟,讀來有如一個個傳奇故事。
因爲民間力量的強大和複雜,朝廷對整個國家的統治反倒處於了次要的地位,某些邊陲小地,官府甚至不如一個大宗族來得有威信。
說落後吧,技術方面、生活水平倒近乎有明清的水平,說先進吧,皇權卻處於弱勢,差不多就兩漢時期的樣子。
如此種種,簡而言之,這是一個自由而富饒的時代,最令杜妍欣喜的是,這個時候不但商賈地位不低,而且對於女性的約束,確確實實是比較鬆的,雖然還是不贊成拋頭露面,但也沒有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三從四德的地步。
“難道因爲這是衍生自一部小說,所以這設定才如此寬鬆?”
杜妍暗暗嘀咕,此時車已經停下,車伕道:“姑娘,已經到黑子里巷了,不過巷子太窄,車不好進啊。”
“那就下車步行好了。”杜妍道,春柳連忙拿來一個幕籬,杜妍擺擺手,扶着寶樹健壯的胳膊下來,踩到有些潮溼的青石板路上,定睛看去,這是一個比較老舊的巷子,兩旁都是低矮的房屋斑駁的門窗,因爲馬車的到來,不少人朝這裡張望。
幽涼的空氣從巷子裡撲面而來,格外顯得安寧古樸。
兩個人從巷子裡快速出來,俱是步伐矯健,高些的那個着藍衫,書生般的氣質,臉容俊秀,神情溫和,看到杜妍連忙過來:“杜七姑娘,怎勞你親自走一趟,實在有失遠迎。”
杜妍笑道:“上次請冠先生過去,直接扣留了大半夜,我還沒賠不是,這次怎麼好麻煩你再大老遠過去。”
南行走到她這邊:“姑娘,我前腳剛到。”
杜妍道:“擔心先生會外出,就讓人先來看看,沒耽誤你的事吧。”
“哪裡,這邊請。”
一行人往巷子裡走,不大一會兒就來到一家醫館。店面不大,此時夥計加上病人也不過小貓兩三隻,冷清得很。
杜妍幾人一進來,因爲出自相府的衣着都是上乘體面的,十分搶眼,尤其杜妍一身的好料子,又是正紅色,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一個掌櫃模樣的人笑着迎上來:“聽說有人專程上門找冠小子看病,我們還不相信,冠小子你去一趟相府果真是出名了啊!”
說着給杜妍行了禮,杜妍趕緊還禮。
冠白樓日後成就大,來歷也頗爲神秘,對他呆的這個地方,公事的人,她都不敢怠慢。
“掌櫃不必多禮,我這回是偷溜出來的,將我當作尋常病患便是。”
冠白樓也從善如流:“杜姑娘,裡面請。”
杜妍點頭,使了個眼色讓兩個相府侍衛候在巷子裡,就跟着進去了。
來到一個小房間,分醫患坐定了,冠白樓詢問了一些情況,便給杜妍拆紗布。春柳在旁邊伺候着,寶樹、青青和南行就守在門外。
寶樹骨架較一般女子粗大,乍一看仿若一個女侍衛,青青緊張兮兮地捧着兩個盒子,南行體態氣息之間也不像個簡單的,院子裡有人見了就稀奇起來,上來搭訕:“你們倆是誰家的?一左一右站起來跟門神一樣,還忒有氣勢。”
又看青青手裡捧着的東西:“這不是要賄賂冠郎中的吧,裡頭裝了什麼金銀財寶?”
青青見這人好似行腳漢一般,穿得邋遢,說話也流裡流氣,還探頭探腦的不像好東西,不由惱紅了臉,往寶樹身邊靠了靠。
寶樹跟老母雞似地張開雙臂,瞪着對方不說話。
那人也不以爲意,又跟南行搭話:“小兄弟,你是跟着主家來的?我看你是個練家子,師從哪一位啊?這年頭在外頭行走沒點功夫還真不行,能不能給我引薦一下那位師傅?”
南行警惕地看着他,爺爺說過,要是有人搭訕、套話,這樣的人要注意了。
他閉緊嘴巴不說話。
還以爲這人會識趣地走開,誰知道他跟個惱人的蒼蠅似的,就叮在這裡了。
屋裡頭也聽到了,冠白樓有些尷尬地說:“醫館裡做雜活,拉貨的,閒得慌了就話多,沒有壞心的。”
杜妍笑笑:“我這眼睛怎麼樣?”
冠白樓已經檢查好了,淨了手拿來一小瓷瓶藥膏:“恢復得不錯,之前的藥膏用着也行,換這種接着外敷就更好。”
示意春柳幫杜妍敷上。
杜妍微微仰靠着,兩隻眼都閉上,忽然耳朵動了動,睜開來看着木板隔成的牆壁:“隔壁有人吧?”
正在寫飲食禁忌的冠白樓手一顫,墨汁在紙上滲開一點,不過轉瞬他又若無其事,換了張紙:“是另一個病人。”
一個?
杜妍仔細聽了聽,應該不止一個人纔對。
……
(兩更足有五千字了,表揚自己一下。這本書從開文起就一直寫得很不順,改了又改,廢稿是正文的兩三倍,到這一章終於有點感覺,希望能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