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妍沒想到,她都同意宋玥悅走了,她還是走不成。
“國公府昨夜遭了賊,整個府邸都被掀遍了,兩處外書房還着了火,國公爺和世子大怒,如今正在徹查,說府里正亂着,大姑娘再略略借住兩天才好。”
春柳差使出去的小丫頭回來這樣說,看到宋玥悅不敢置信五顏六色的臉,杜妍就忍不住笑,宋玥悅氣憤難當:“一定是你這個惡毒女人故意讓她這麼說的,我國公府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就算出了事也不至於連自己家的姑娘都接不回去。
杜妍彎了彎嘴角,宋玥悅指頭一個瑟縮,躲到了自己丫鬟身後,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又開始無處不疼無處不癢。
杜妍淡淡道:“那你的丫鬟親自回去問一聲吧,免得又說我欺負你。”
她跑到花房去,查看已經移植到各自的盆裡,紛紛長出了小嫩芽的佛手們,問春柳:“那邊怎麼回事?”
春柳壓低聲音:“也不知道忠國公府走了什麼黴運,半個月前就遭了一次賊,原以爲只是偶然,可是誰知道昨晚又出事了,這次鬧得更大,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我方纔出了後門略打聽了下,有的說是來尋仇的,有的說來盜重要文件的,還有的說,”她頓了頓,“彷彿一個庶子的院子裡出了什麼齷齪,宋家家族裡面正在鬧官司呢。”
杜妍手下一用力,差點把一株佛手扯歪了。連忙給正回去,好生撫摸了幾下以示安慰:“庶子?可是叫……宋秉衝的?”
春柳就搖頭:“奴婢也是道聽途說,知道得不多。姑娘若想知道,奴婢去找南行,讓他去打聽打聽?”
杜妍並不大關心外面的事,養傷近一個月,比起以前更不願意理會外界,關起門來悠哉悠哉地過自己的日子,且瀟瀟院裡。除開住在後面新建下人房裡的婆子丫鬟,正經住在院子裡的就主僕四個,哪裡有什麼信息渠道。杜妍偶爾想知道了,就差遣南行去打聽。
南行如今和禁軍士兵們打得火熱,人也越發大氣起來,路子自然多些。
杜妍不語。
從她本身的角度來說。雖然小說原女主杜婉討厭點。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各自少些鬧騰安生過日子就是了,而原男主更是沒見過,犯不着撞上去。
可是對原主來說,小說中她被這對賤人害得妻不妻妾不妾,囚在陰冷荒院裡,憋屈悽苦了一生,最後落到個被挖眼至瞎。接着又被毒死。
簡直是血海深仇啊。
杜妍繼承了原主的生命,她的母親她會照顧。但她一直迴避着一個問題,她的仇自己要不要幫忙報?
可是她穿越來時,原主又還沒落到後來不堪的境地,一切事情都還未發生,談何仇恨?
她搖頭:“算了,又不是什麼名人,盡打聽他做什麼?”
春柳聽得糊塗,明明是姑娘一口道出這個名字。
杜妍很快拋開了這件事,五株佛手長勢都不錯,很健康,長得也快,不過距離開花結果,還要好多個月呢,也不知道蔡嘉盛三月份會不會被刷到外地去。
她想了想就帶着春柳喊上南行,準備出門。
一羣丫鬟婆子卻簇擁着一個美人兒進了院子:“七妹妹,傷好得如何了?”
杜妍嘴角撇了撇:“好多了,三姐姐有何貴幹?”
自從千秋節上杜婉被太后不要錢似地誇獎過,還名言要自己學習她,杜妍雖然不會聽從,但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和杜婉作對了。
她偶爾回想就覺得當朝宋太后實在是眼界太低,見識太少,杜婉不就長得好點,舞跳得美點,還修了一本佛經嗎?就給她誇成那樣,杜婉這樣的都可以引領京師名媛界,真是叫人感到絕望。
“二哥進場已經四日了,我做妹妹的憂心得很,就想去千佛寺爲他祈福,七妹妹跟我一起去吧,也是爲二哥盡份心。說起來七妹妹沒去過千佛寺吧,我昨兒遞了帖子,今日就能有一位大師領着上香,多帶一個人也要緊。”杜婉柔柔地說,如今她頭上戴的,身上穿,腳下踩的,都是宮裡賞賜下來的,整個珠光閃閃奪人眼球,通身的貴女氣派。
可是那一臉“沒有我帶着你連千佛寺的門都摸不着”的神氣模樣,真是叫人牙癢癢。
杜妍可沒那麼賤:“這可真不巧,我還有別的事情做,都和人約好了。”
“哦,是誰?就不能推了嗎?”
“奇豔齋蔡五掌櫃。”
杜婉就笑了:“這樣啊,說來蔡掌櫃快要離京了,你去送送他也算是回報提攜之心,只是七妹妹下次押人也要押準了,不然就像這次,這個月的功夫可都白費了。”說着還瞄一眼花房。
杜妍一臉平靜:“今日出京說不定明日就能回京,又不是千里流放,職務上的調動,難免的。”
杜婉一噎,定睛看杜妍。
近一月不見,杜妍的氣色比受傷那時要好太多了,膚色白裡透着紅潤,露出來的那隻右眼烏亮如墨玉,仍是那麼不近人情,不過不會再那樣暴躁了,沉靜得好像怎麼引誘都不會有波動。
杜妍長進了嗎?纔怪,她是怎麼折騰宋玥悅的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簡直幼稚,不顧後果,自掘墳墓!
杜婉心裡冷哼一聲,也不願再與她磨蹭,扭身要走。
忽然一滯。
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她認真地又打量杜妍。
好像抽條了,臉頰也略略豐盈起來,薄薄的春衫下可見手腳腰肢也有了些肉。
就連胸口……
杜妍感覺到不對勁,順着她詭異的目光看下去,不耐煩道:“三姐姐還有事?”
“沒有,七妹妹你好生歇着吧。”杜婉帶着一絲煩躁的心情走了。
“莫名其妙。”杜妍摸不着頭腦。
春柳倒是看出些許,笑道:“姑娘這些天日日早起鍛鍊,個子倒是抽條了。”
“哪有這麼快,才個把月能長高多少?”杜妍捏捏自己的胳膊,“倒是長了點肉。”力氣也好了些,果然舉啞鈴、做健身好處是立竿見影地來。
又摸摸胸口:“說起來好像開始發育了,那瑜伽也要更用心了。”發育期間的身材鍛鍊很重要的,她還要玩那些小暗器、小毒器呢,身體長得好、比例協調才能施展出更好的威力,而且這裡的衣服裙子那麼漂亮,沒有一個好身材怎麼穿?
春柳看着自家姑娘粗魯的動作,一臉的慘不忍睹,只好默默移開了眼。
……
杜妍捧了盆佛手給蔡嘉盛看,蔡嘉盛欣喜之餘嘆了口氣:“到底是太遲了,明日我就要離京了,這佛手結果之後,你就找奇豔齋不拘哪位掌櫃,任誰看了你有這樣的本事都願意招攬的,只是要一步拿到匠師銜,享自己人的待遇,還是多多努力。”
杜妍道:“怎麼就能找別的掌櫃,是蔡掌櫃給的我這個機會,我當然還找你,蔡掌櫃在那落定腳跟了,就寫信跟我說一聲,佛手有了消息,我就去信通知你。”
杜妍倒不是非要認定蔡嘉盛,只是畢竟是蔡嘉盛先親自上門找的她,是他給自己這樣的機會,她中途換人似乎有點不道義。而且換另一個掌櫃,他能就給自己一個別人都扶不起的新品種嗎?杜婉那樣好名聲,又已是奇豔齋匠師,從中作梗怎麼辦?
誰都沒有蔡嘉盛可靠,他們的利益方向是一致的,若能把蔡嘉盛從外頭再撈回來,他也會記自己一份情。
再一點,她也懶得重新和一個陌生的人打交道。
蔡嘉盛聽她這麼說果然高興得很。
噹噹噹地捧出一個一看就很堅固貴重歷史不短的小箱子,獻寶一般地說:“這個箱子裡是歷年來我們奇豔齋無法培育出的新品種的一部分,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收集到這麼多,大部分是種子,小部分是株體、莖葉之類的,裡頭還有一疊冊子,是前人的經驗、各種渠道收集來的植物習性等,你有時間不妨研究研究。”
杜妍微愣,既然有這些東西爲什麼不早點給她?明知道單單一個佛手不可能讓他馬上就具備留京的籌碼。
她忽然明白了:“若我今日沒有表誠心,你是不是就不會給我這些。”
蔡嘉盛露出商人的精明與狡猾:“人之常情,還望見諒。”
若是杜妍不打算和他站在同一條船上,他又何須爲她費心?用這樣珍貴的資源捧出一個匠師然後送給競爭對手?他又沒毛病。
萬幸,他沒看錯人。
杜妍也不介意,她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問:“我養了一盆蓮花,是睡蓮……”
“睡蓮?你是說子午蓮吧?這個比一般蓮花雖然少見些,可京師多的是權貴人家,誰家沒種上一兩缸?蓮花可幾乎是我們大周的國花。”
杜妍道:“我那是用封存了千年的種子培育出來的。”
蔡嘉盛這才震驚:“千年的睡蓮?”如果真的是,肯定要引起轟動的,他激動了,“你能確定?”
杜妍有些苦惱,她當然確定,問題是怎麼讓別人也確信。
小說裡,杜婉“九死一生”的那株幼株是讓千佛寺的大師鑑定出來的。
忽然蔡嘉盛的管家進來耳語了一句,蔡嘉盛面色一凝,然後對杜妍笑道:“杜姑娘有沒有興趣走一趟千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