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拉出了水面,那張人臉也消失不見。
將我拉出來的是趕屍匠,他飄忽道:“有病還是找死?”我心裡還想着那李偉被人臉吞掉的場景,喃喃的道:“他,也是冤死的人啊!”癩皮狗圍着我轉了一圈,輕聲嘆了口氣道:“濫好人,不是做大事的人啊!白瞎了你這副皮囊了。”
我回過神來,問道癩皮狗:“你說啥?”癩皮狗道:“我說,你在不救這個胖子,就白拉他從水裡出來了!”我一聽,趕緊按武大郎的肚子,想讓他將肚子裡的水吐出來,沒過幾分鐘,武大郎悠悠醒來。
見到我,他先是顫抖了一下,隨即道:“怎,怎麼是你?”我道:“爲什麼不是我?”武大郎從地上爬起,意識到身上溼漉漉的,他尖叫道:“我怎麼了,我是掉到湖裡去了嗎?”
我不想跟他糾纏,道:“吳老師,你趕緊回家吧,你沒想到剛纔發生了什麼嗎?”
武大郎一臉驚恐的回想道:“我,我剛纔好像是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沒有人,在我轉過身去的那一刻,突然,突然看見了一個像是骨頭架子般的人,他衝我陰森森的一笑,隨後衝我撲來,我就沒了意識。”
我嚇唬他道:“你要是再不走,那骷髏就來追你了!你可別忘了,這個小湖邊碎過屍呢!”
我話還沒有說完,武大郎站起身子,嗷嗷的尖叫着朝着大路上跑去。
見到他走了,我鬆了一口氣,對着癩皮狗說了剛纔在水下面看見的情況。賴皮狗道:“李偉本來就是王太太送往殍地的亡靈,當然會被裡面的人頭吃了,他是第一個,遠遠不是最後一個,如果你幸運的話,在三點之前,會看到八個那種亡靈衝過來。”
我道:“那這些亡靈還有意識?”癩皮狗道:“當然沒有意識,怎麼可能會有意識,他們只是怨氣,穢氣的集合體,這李偉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居然還能附身,其他的東西,想要保持成人型都苦難,只能看到一團烏氣,諾,你看。”
說着賴皮狗衝着西邊靈車車燈下的一團黑色的霧濛濛的東西揚了揚頭。
這團黑色的霧氣隱隱約約中聚成一張人臉的形狀,但是被湖面微風一吹,散成了一團一團。
我身後的趕屍匠終於動了起來,他撕開那一直蒙着黑布的烏龜殼,露出一個烏黑鋥亮,將近半米長的……棺材!居然是一個精緻的不能精緻的棺材!
上面雕五鬼,刻無常,左牛頭,又馬面,整一個鬼氣森森的邪異黑棺。
趕屍匠從腰上那個青黑布袋中摸出一個枚銅錢,放入手心,雙手一撮,隨即用右手手指捏住,朝着那團黑色的霧氣打去。
銅錢經萬人手,陽氣最重,尤其是五帝錢,對於辟邪克鬼有很大功效,運道不好的人,家中可掛正宗五帝錢轉運。
趕屍匠將銅錢打出去之後,身子相似離弦之箭一般,扛着烏棺同樣衝了過去。
雖然我心裡對趕屍匠有那麼一點的芥蒂,但是那一刻,我看見他衝過去,我不得不說,你妹的,拉風死了!太霸道了!
他身上青色袍子隨着自己快速的奔跑,像是一道道旗幟一般,獵獵作響,肩膀上扛着的那口烏棺就像是來自九幽之中的勾魂鎖鏈一般,攝人心魄,而此時此刻,趕屍匠化身的就是地獄中的閻羅使者。
雖然銅錢是先向着那團烏氣衝過去,但是趕屍匠後發至上,扛着那烏黑棺材已經到了那東西跟前,他嗤啦一聲,將棺材拉開,靈車車燈明明很亮,但是那烏棺拉開後,車燈硬是照不透那小小的棺材。
那種感覺就像是車燈和小棺材根本不屬於同一個空間一般。
趕屍匠手裡的棺材打開之後,那團烏黑的穢氣就開始戰慄,想要逃跑,但是身子又不敢動,只能任憑後來的銅錢打來,噗的一聲,像是打入了水中一般。
那一團穢氣亂顫,那張模糊的人臉又出現,不過這次出現之後,它頭頂上的那口烏棺像是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一般,那團黑氣在車燈照射下,慢慢的往棺材裡面衝去。
而幾乎是在同一刻,嗖嗖嗖,在小湖邊四面八方衝過了四團黑色的烏氣,直接衝到了湖水中間,伴隨着那四團烏氣進入,湖水像是沸騰了一般,開始咕嚕咕嚕的冒起了泡泡。
在柳樹最多的地方,一個將近一米多寬的圓形漩渦出現,出現後,那個漩渦正在一點點的變大。
看見這天地異象,我知道那人頭快要成氣候,倒時候,我們這些人全部都不夠看了。
趕屍匠阻止不了那其餘的烏氣,只能將手底下的那團烏青氣收起來,但是誰也不想不打,那看似薄弱,幾乎弱到立馬消散的烏青穢氣,見到那漩渦出現之後,像是離家的孩子見到媽媽一般,劇烈的掙扎起來,嘴裡開始發出奸聲厲嘯,那聲音酷似小孩的哭喊,在這夜晚裡,顯得格外刺耳。
那團穢氣發出小孩慘叫之後,那湖水中間立馬響應,四聲同樣尖銳刺耳的嬰孩哭喊發出,在那漩渦中間發出一聲赫赫的怪叫之聲,這聲音很像是電視上演的那種變態女人發瘋時候,喉嚨裡發出的聲音,滲人,神經。
隨着湖水裡面的助威慘叫聲,還有那神經媽媽的呼喚聲,那團被抓住的穢氣終於爆發起來,嗷的尖叫一聲,竟然衝開了那棺材的束縛,直接朝着趕屍匠臉面衝去。
壞了!趕屍匠要吃虧!
我想着跑着過去幫忙,我又沒有殺人千里之外的能力,只能拖着腿往那邊跑。
可是不等我衝過去,趕屍匠冷哼一聲,輕飄飄鬼呼呼的道:“畜生!”靠,罵人都這麼溫柔!
隨着趕屍匠的那聲畜生,他猛的將棺材往地下一戳,雙手在地上結了一個玄奧的印決,臉上那猙獰米字型傷疤中其中一道變成了妖異的紅色,在穢氣即將衝到他臉上時候,他怒喝到:“開!”
咔的一聲脆響,那烏黑深不見底的棺材透出一道紅光,纏住那團穢氣,將其拉了回去。
湖水裡面的那四個嬰孩同時爆發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而那漩渦之中,直接衝出了一個水柱,那爲首的居然是一個透明的,由水組成的一張人臉。
趕屍匠手掌一翻,殺生刃在手,絲毫不懼,朝着那水柱砍去,嗤啦一聲,像是被燒的通紅的鐵器直接插到冷水中一般,那殺生刃碰到水臉後,激起一團水霧,那張臉,破碎,水柱落在地上,將地打溼。
趕屍匠將手中的殺生刃收起,然後酷酷的將棺材蓋子蓋上,背在身上,衝着我們走來。
車燈很亮,拉的趕屍匠的影子很長,趕屍匠朝我們走來,影子慢慢的遮住我們,就那麼一瞬間,我感到這趕屍匠的形象是如此的巨大。
賴皮狗見到酷酷的趕屍匠走了回來,尖聲道:“李家大侄子就是能幹啊!現在九魂中少了一魂,就算是楚恆被殺了,這殍地裡面的東西不成了,只是一個殘次品,不足爲慮。”
趕屍匠走到我們身邊,將那綁着棺材的黑布撿了起來,然後綁住,想要扛在身上,但是又將其放在了地上,我清晰的看見,剛纔他的手顫抖了兩下,顯然剛纔對付那穢氣還有湖面裡伸出來的水柱,並不像是我們看的那麼簡單。
癩皮狗顯然也看見了趕屍匠的異狀,他擡頭看了看天,嘟囔道:“時間就快到了,第二批就要過來了,小九那個王八蛋去哪了呢!”
我看了看手機,現在已經是凌晨十二點了,嚴格來說,現在已經是十六號了,但不是有那麼一種說法麼,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每個月的中旬陰氣最重,但是最重的一天還是十六凌晨三點多,那個時辰,八字不硬的人,就不要出門瞎逛了,省的見到又是沒腿的,又是轉過頭來沒臉的東西……
午夜十二點,兩人一狗,守着一輛靈車,停在一個投屍的湖邊,其中一人,還扛着一口鬼氣森森的棺材,光是這個賣相,就能嚇死不少人。
剛提到靈車,靈車那明晃晃的燈就突然眨了一下,立刻熄滅了,車燈熄滅的前一刻,我轉過頭去,依稀看到那靈車車裡面,坐着一個人。
癩皮狗尖聲道:“有沒有搞錯,沒電了!靈車居然沒電了!”這不像是沒電,要是車燈沒電,肯定是先慢慢的變紅,然後在沒電,但是這次是直接車燈閃爍了一下,沒有絲毫停頓的滅了下來,不符合物理學定律。
況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駕駛室裡,坐着一個人呢!
我身子不方便,又不好意思指使趕屍匠這尊大神,癩皮狗這東西靠不住,除了上次說了幾句不知名的口訣驚走那遊蕩在陰陽兩界的鬼童之外,它好像就是色膽比較壯。
癩皮狗此時在這裡罵罵咧咧,突然它對我道:“你去把小九的那個盒子拿下來,那裡面可是寶貝,黑燈瞎火的,別讓人給偷了。”
我想提醒一下它靈車裡好像是有東西,就道:“不是說狗晚上眼睛很好使的麼?你還能看見駕駛室麼?”不過,我顯然是忘記了癩皮狗的忌諱,它一句話不說,一個小助跑,嗖的一下,衝我跳了過來,張開嘴巴,衝着我的右腿咬上去。
我尖叫一聲,立馬醒悟,道:“你不是狗,你不是狗!”此時我右腿已經失去了知覺,賴皮狗咬也不疼。
趕屍匠這沒有人性的傢伙,聽了賴皮狗的話之後,硬是沒有動彈,癩皮狗又催的緊,我只好拖着溼漉漉的身子,還有沒有知覺的右腿,朝着靈車走去。
這種感覺很彆扭,明知道靈車上有東西,但是自己還得一步一步的朝着那走去,那種給那就就像是自己被逼良爲娼一般。
好在我夜裡視力不錯,距離靈車五步左右時候,我就看靈車裡面沒有東西,應該是眼睛花了吧,我這麼安慰自己。
走到駕駛室裡,我摸到那灰塵撲撲的黑匣子,想要抽過來,沒想到一拿之下沒有拿動,還挺沉,我往裡探了探,想要拽起來,可接下來入手冰涼柔膩,是,居然摸到了一隻人手!
本來膽子挺大的我嚇了一跳,手下意識的縮回,但是那冰涼的手就像是粘到了我的手心一般,跟着我過來,我頭頂一陣刺骨寒風襲來,我擡頭一看,一個面若敷粉,嘴脣絳紫,眼神空洞的女臉衝我撲來。
這人臉我太熟了,你妹的,那次給我親嘴被我薰走的王太太!
本來毫無表情的她,見到我擡起頭來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刻精彩了起來,那眼睛直接從眼眶裡掉了出來,絳紫的嘴脣張開,從那黑乎乎的像是蛇信子一般的分叉黑舌頭,擠開她的牙齒,從嘴巴里面掉了出來,直接掉在了我的臉上。
我敢說,就算是一攤大便掉在臉上,我也不會這麼噁心,那東西像是一條被剝了皮的蛇,溼黏血腥,還在我的臉上不留不留的滑動着。
我忍不住,揮着拳頭直接砸到了那張人臉上,可是我的手只打中了一攤空氣,那張人臉卡在了我的胳膊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