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父親就提出來了,學巫術中的一種。
我並不以爲然,懸的東西我覺得是不存在的,人的能力是在那兒的,那占卜已經就算是一個詭異的東西了。
我總是很不屑,覺得那應該是屬於魔術的範疇吧!
第二天夜裡,父親和我吃過飯,他就把院門,屋門插好,給我弄得有些小緊張,父親到底要耍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都是冒火的東西,弄不好哪天就把自己燒着了,他就不鬧妖了。
父親讓我站在鏡子前,穿着巫師的袍子,我覺得滑稽,第一次看到自己巫師的樣子,我竟然一下就大笑起來,父親在後面上來就給我一個腚跟腳,踢得我一下跳起來。
“凌風,你玩夠了沒有?”
“誰跟你玩?你嚴肅點。”
我看父親不像是玩,我也緊張起來。
我站在鏡子前,父親坐在一邊抽菸,我母親死後,他就開始抽菸,一天三盒,抽死得了。
父親說。
“一會兒你跟鏡子裡的自己互換,你的袍子上繫着一條青色的帶着,我會做巫術,你鏡子裡的那個你,青帶子就會在左側,你在右側。”
我一哆嗦,那不是兩個自己嗎?再不就是鏡子有什麼機關,反正我是想得亂七八糟的。
鏡子裡的自己那帶子在左側的時候,我差點沒跳起來,我拉了一下青色的帶子,想證實一下什麼,父親就大叫一聲。
“別動。”
“老愛,你一驚一炸的,我可受不了。”
父親沒理我,盤坐在草盤子上,閉着眼睛,我從鏡子裡能看到一半他的臉,都變成了青色的了,看着就嚇人。
半個,父親才說。
“你往前走。”
我心想,往前走就撞到鏡子裡的,耍我。
可是我不敢不聽,我覺得這個時候再跟他叫板,我的腦袋突然被扭下來。
我慢慢的,極其的緩慢的,把左腳擡起來,我不想一頭撞到鏡子上,頭破血流的。
“右腳。”
父親說話的聲音都奇怪得要,竟然不像他原來的聲音了,充滿了異數的聲音,那是怎麼樣的聲音呢?我竟然突然覺得父親太陌生了。
我換了右腳,最邪惡的事情發生了,我的右腳竟然在鏡子裡的,似乎那就是一個房間一樣。
我真的進去了,那個鏡子裡的我,竟然出去了。
我轉過身來,果然,鏡子裡的自己竟然出來了,還邪惡的笑了一下,我心想壞了,不會是老愛調理我,煩我了,把我送到鏡子裡,不讓我出來了吧?
父親瞪開眼睛,竟然有兇光閃出,他站起來,衝我比劃了一下,竟然詭異的笑了,和那個鏡子外面的自己笑得一樣詭異。
我勒個去,我完全就傻了,這怎麼可能呢?我一下就想出來,可是我竟然撞到鏡子上了,隨後就是漆黑一片,我看到的是鏡子後面的灰漆,我在鏡子裡面了。
我踹着,可是鏡子竟然猶如鋼鐵一樣,我折騰得累了,看着四周,幾平米的樣子,除了牆壁,什麼都沒有。
我坐下,老愛如果不想要我了,把我弄到鏡子裡,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其實,父親跟我說過,人都有兩個自己,有的時候那個自己會出現,只是知道不知道罷了。
一般出現的時候,都是會在鏡子裡,或者光亮的地方,能印出自己的地方,所以說,老人都說,不要在半夜裡照鏡子,那樣會出現詭異的事情,我從來不覺得,我也很少照鏡子,就是白天也是,半夜裡,我更不會爬起來照鏡子,那我得多神經呀!
父親告訴過我,生活中,突然你覺得這個人變了,完全的變了,變得你都不可思議了,那沒有什麼奇怪的,那個人就是另一個你的自己,換着活,是另一種狀態的自己,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這還不可怕,活着活着,就活到某一個地方去了,別一個自己就替着你活着,享受,那多可怕。
自己只能在這幾米平的地方呆着,那簡單就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我真實的在這裡面了,我不相信,可是到現在我不能不相信了,巫師的詭異之處,是無處不在的。
父親總是似乎提前都能預料到事情的發生。
我十歲的那年,父親說什麼都要帶離開縣城,那一年,縣城就發了大水,死了不少人,我們的院子被淹沒了,大水過來,我和父親收拾了一個月。
似乎父親從來不說,都說,我們命大,不然就死在老宅子裡了,半夜突然下來的山水。
父親也告訴過我,有人的就會有這種預感,就是感覺到了,或者說,有像巫師一樣的能力,只是這事不能說。
還有就是另一個你有自己幫了你,把你的機票,車票,偷走了,你趕不上飛機了,車了,那飛機和車肯定就出了大事。
我那個時候聽完,就當聽笑話了,此刻我是明白了,這一切都在真實的發生着,可是我怎麼能出去呢?在這裡呆着,沒有日期,那將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呢?
漆黑的地方,我坐着,想着所發生的一切,我就開始想,從小到大,父親對我好嗎?好,那個時候有一個蘋果,父親都給我,說不愛吃,其實,我吃的時候,看到他吞嚥吐沫了,我再給他,他依然說,這東西我看了就煩。
一直到我長大了,我才知道,父親是那樣的愛我。我開的第一次工資,全總買蘋果了,我父親看到了,抱着我哭了,然後又罵我傻。
我父親把蘋果送人,自己吃。他高興的,從我母親走後,我第一次見到了他這麼高興,那是和母親纔有過的笑容。
我不知道父親帶着鏡子外面的自己會幹什麼。
半夜裡的時候,我竟然就看到了鏡子的外面,父親竟然和鏡子外面的自己喝酒,他們也看到了我,都在詭異的笑着,我叫着,拍打着鏡子,他們都不理我,最多就是看我詭異的一笑。
我想,我被老愛給欺騙了,最大的欺騙,我哭了,眼淚流下來了,我一下就從鏡子裡栽了出來,另一個自己一下就到了鏡子裡,然後就消失了。
我趴在地上,瞪着老愛,心想,老愛,你沒有想到我會出來吧?可是我怎麼出來的,我都不知道。
老愛說。
“起來吧,一起喝酒,我知道你餓了。”
我一下就跳起來,走到老愛身邊。
“老愛,我現在不是我對手,我比你高,比你壯,你打不過我,所以說你別惹我。”
我父親笑了。
我坐下就開始吃,吃完喝完了,他說。
“這就是巫術的一種,你的眼淚幫助了你,眼淚滴到了鏡子上。但是,你也要記住了,不管什麼時候,不要把眼淚落到鏡子上,鏡子爲什麼要立着裝呢?有人說,那是爲了照鏡子方便,其實,這也只是一種說法,那是因爲鏡子不能讓眼淚滴上去。”
“爲什麼?”
“鏡子上落上眼淚,你會一直不走運的,你會永遠的在哭,哭泣一生的。”
我一哆嗦,如果不是這次交換的事,我肯定就要試一下,我從來都這樣,父親不讓我幹什麼,我就幹,後來父親就玩陰招子,我總是中招子。
他想讓我幹什麼事,總是強調說,這事千萬不能幹,不能幹,越是這樣說,我越是幹,幹完了,才發現,上當了。
“互換你是怎麼做到的?”
“在天黑後,不要穿青色的長袍子站在鏡子前,更不要在胳膊上繫上青色的帶子,當然,我坐在草盤子上,也是給你用了巫術,《巫術》的書上有,那是你沒讀透的地方。”
“這個有什麼用?”
“進陰的時候,就需要這種障眼法,騙陰界的司陰,不然你這樣進去,那就是死。”
我一下明白了,父親原來還是在教我,進兩界之事。
這事後,我對老愛有了一種敬畏。
我沒有想到,老愛的話應驗了,禇嘉志雙眼真的失明瞭,去醫院,醫生說沒救了,我真的就想不明白了。
禇嘉志失落了一段時間,占卜店接着開來,更火了。但是,這回是一天只一封,而且有多種的卦不算,不占卜,小卦,邪惡的卦,兇卦……
一卦過萬。
後天,他竟然一個月一卦了,這是一卦難求了。
禇嘉志看不到後,空了就過來喝酒,醉了就睡,到也是不錯的日子。
七月流火的季節,父親那天晚上突然說。
“巫墓旁邊有人,竟然能靠近,真是奇怪了。”
我一愣,這都知道。
“那當然,那個地方是被設了巫術的,沒人能看到的,我可以感覺到。”
我父親叫上我,匆匆的就往巫墓那邊趕,古勒山下,父親沒有順着原來的道上去,而是繞着上去的,我們到巫墓那兒的時候,看到一個人,拿着桃木的巫盤,端着,在找着什麼,父親當時就火了,一下就跳出去了,把我嚇了一跳。
“老肇婆子,我看你是要找死。”
這個叫老肇婆子的人,大概精神太集中了,我父親冷不丁的冒出來,大叫一聲,她嚇得“媽呀!”一聲,扔下桃木巫盤就跑。
我父親拾起桃木巫盤說。
“回家。”
我們回家後,父親把桃木巫盤遞給我說。
“這個東西送你了,巫師一定要有的東西。”
但是,我沒有看到老愛有。
“這是千年桃木做成的,盤上是十三怪獸,各司其職。
上面果然有十三怪曾,我都不認識。
“這些都是什麼?”
“者然,凹凸,叨憑,赤青,及風,諸失,卡立,丁蟲,巫龍,坐狗,懸蛇,羅萬,齊盤,共十三獸。它們都有自己的司職,找墓就是丁蟲,可入土,其它的我以後告訴你。”
“老肇婆子是誰?”
“女巫師,大尾巴肇,正宗的黃旗,滿人,巫師,已經九十二歲了,她已經三十多年不幹這個了,怎麼突然會找巫墓呢?”
我父親也有點想不明白了。我也有點發傻,我以爲,只有我父親是中國最後一個巫師了,我成了巫師,那麼只有我是中國最後一個巫師了,沒有想到,竟然冒出來個九十二歲的女巫師來。
我對這個老肇婆子是一點也不知道,她突然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