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陸仁商鋪。
陸仁這會兒正在鋪中處理着一些平常的雜務,趙雨靜靜的站在一旁對他行注目禮。
所謂的雜務其實也就是較對一下近日的收支帳目與貨物週轉。這裡不得不說一下,趙雨的心思之慎密實在是令陸仁無話可說,開頭還會自己動手算上幾下覈對,到後來陸仁根本就連算都懶得去算了,直接一樣樣的檢看過去而已。
看完手上的帳本,陸仁合上之後揉了揉雙眼,心道:“好厲害的小姑娘,才十八歲的年紀心思就細到了這種程度,爲人又穩重,看來這商鋪的事可以完全交給她來打理。也許因爲過於性格過於穩重的關係不能像貞那樣經起商來八面玲瓏,該冒險的時候也不會去冒險,但要她來守着財政大權卻是再適合不過。哎,說起來這‘財政部長’本來是甄的活,可她轉職當蔡:哈,又想偏了。”
其實陸仁把趙雨與貞分開還有一個用意,就是貞他是打算帶去夷州的,而襄陽這裡的產業在陸仁也離開之後的一段時間之內必須得有人守着,趙雨的出現無疑就爲他提供了一個最好的人選。主要是陸仁爲了保守自己準備偷偷離開荊州的秘密,荊襄一帶的外人中除了竺之外也無人知曉,趙雲也不例外。而趙雨是趙雲的親妹妹,一是爲了保守秘密沒敢告訴他,二則陸仁既不敢也不好意思“拐”跑趙雲這唯一的妹妹。那麼讓趙雨留在襄陽城打理一段時間就再適合不過。好歹有趙雲作依靠,趙雨就算在竺接手產業後不能再留在這裡打理也能去投奔自己地兄長。
趙雨見陸仁較對完帳目便問道:“大人,可有差錯?”
陸仁搖頭道:“半點沒有!小雨你很能幹,你辦事我放心。”
趙雨一向很少笑,不過這會兒卻露出了一點微笑道:“謝謝大人誇獎。”
陸仁把帳目交給趙雨道:“小雨啊,下次的船隊可能我會再去一趟柴桑,時間也可能會拖得比較久……必竟我陸氏宗族在那邊嘛。介時這裡可能會沒有人坐鎮,得全靠你一個人頂着。要是我太久沒回來你就去找竺從事。有些什麼事你就向他說。你也知道這裡的產業其實是有他氏的一半。萬一……哦。我的意思是說我不在的時候出了什麼大事令你把持不定,你就把諸事全部交給從事,自己去二哥子龍那裡安身。”
趙雨臉色一沉,問道:“大人,你到底要瞞我瞞到什麼時候?是不是覺得我趙雨信不過?如果真的信不過我趙雨,爲什麼又要把這裡的諸事全部交給我?”
陸仁聞言心中微微一驚。臉上勉強堆出點笑容,話都還沒有想好怎麼說。趙雨凌利地話鋒又攻了過來:“大人,趙雨雖然年幼愚鈍,但這半年來一直在打理此間帳務,好歹也看得出來一些。自上次船隊前往柴桑時起,陸大人你在荊襄一帶採購地各類雜貨比起以前少了至少六成,而在此間駐留地貨物、錢帛也只有以前的一半,另一半已經隨船送去了柴桑。適才大人又說出了那樣的話……大人,您已經無意再留在荊襄了吧?可是想徹底的復歸柴桑陸氏?”
陸仁嚇一大跳。趙雨的心思真的太細了。加上直接接觸到陸仁的產業內部,自己已經不想在荊州呆下去地事竟然給她看了出來……雖然說只猜對了一半而已。心中暗罵自己道:“該死!常和別人說不要小看女人,這回自己卻是陰溝裡翻船。小看了這個小姑娘!”
想歸想,陸仁嘴上仍然爭辯道:“小雨你是不是太多心了?錢帛調去柴桑一半,我只是想讓貞這次多購些貨物回來而已。前不久江東與荊襄纔打過仗,我怕會對我的商路有所影響才這樣做的嘛。反之若是商路不通,我在荊襄購的貨物就不能運到江東賣出去,不能得利……”
趙雨低下頭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大人,請你不要把我趙雨當成是外人好嗎?您與我二哥是生死之交,您又從來不像其他人那樣輕視我們女子……大人,其實您要瞞我也沒什麼,而我不知道到也罷了。可是你百密一疏,有一個最大的失處被我查覺到。”
陸仁遲疑道:“我百密一疏?失在何處?”
趙雨道:“你今年莊上的秋收是交於我來代管的,而在那幾日我發覺你地家眷全都已經不在莊上,大人你自己出外遊玩只是帶了武藝不凡地秀姐姐在身邊。我當時心生疑慮,回到這裡後就查了一下您之前的貨運帳目,發覺上次的船隊一共是出動大小船隻共三十二隻,但真正要裝運各類貨物只需要二十二至二十四隻,其餘地船隻又不像是空船,裝運的全是些我不知道的東西。而且大人這次的船隊派出的人丁比往常多出太多,細細比較一下不難發現莊上原本的那些各類工匠再無一人……大人,趙雨對您是坦誠相投,也可以說您就是我趙雨的主公。眼見大人行事有失,大人卻對我處處隱瞞,趙雨於心不忍想出言提醒這才斗膽說破的。”
陸仁耳朵一痛,吃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小雨你剛纔管我叫什麼?”
趙雨平靜的答道:“大人您就是趙雨的主公!”
陸仁腦袋嗡的一下變得老大,連連擺手道:“別亂叫別亂叫!我只不過是一介商賈,當不得什麼主公!”
趙雨步步緊逼,語氣平靜卻又有些嚇人:“大人既然不以我爲意,也就別怪趙雨無義。大人你只是想離開荊州,做事卻又如此隱密,想必是不想驚動於誰。我與二哥相見之時二哥曾經提起過劉皇叔有意召你爲臣。那大人你就一定是想避開皇叔暗中離開。大人你爲何要
也不知其中詳情,不過劉皇叔仁義滿天下,我二哥又主,那麼我爲皇叔做點什麼也是應該的。不如我現在就去告知皇叔陸大人想離開荊州一事,好歹也讓皇叔送送你。”
“靠!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文文靜靜、漂漂亮亮地一個女孩子,對我居然連恐喝都用上了!”
有心想擺出一副大男人的威風嚇一嚇趙雨,猛然間卻想起趙雨可不是文弱女子,自己又有把柄在別人手裡……知道瞞不住。陸仁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嘆道:“小雨你可真厲害!如果你是男兒身的話我敢說你絕對是一代奇才。”
趙雨道:“大人。我大哥現在何處?”
陸仁因爲被趙雨說破心事,心神正鬱悶着,被趙雨這突然一問話也沒經大腦就溜出嘴來:“他在柴桑……”猛然反應過來伸手捂嘴卻也晚了。
趙雨一向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得的微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大人你知道我大哥的下落!”
陸仁瞪着趙雨看了老半天,心道:“這小女孩真的只有十八歲?單是這份心機就已經陰險到了什麼地步啊!?一不小心就得中招!”
趙雨在陸仁地桌前跪坐下來道:“大人,有些事你做得看似天衣無縫,其實是漏洞百出。連我一個小女子都看得出來。你真正又能瞞得住誰?”
“你還算小女子啊?厲害起來簡直就厲害得沒邊!”
心中嘀咕完這麼一句陸仁問道:“行了行了,既然被你看穿多地話我也就不說了。你今天對我說出這些話來到底是想怎麼樣?”
趙雨道:“大人,我當初就已經說過,我只是想跟隨在姐姐身邊學習如何經商,日後就像姐姐那樣雖是女兒身卻能做出些像樣地事出來。可是看現在的情形,姐姐是一定會與你一同離開荊州,而大人一直瞞着我此事,多半也是想把我留在這裡。我不想這樣。”
陸仁道:“既然已經到了這份上我就和你明說吧。我和貞已經在海外夷州立住腳跟。而這次船隊回來就是打算去夷州定居。你與二哥失散數年,如今好不容易纔得以重聚,你如果跟着我們去夷州的話豈不是又讓你們兄妹天各一方?”
趙雨道:“那又如何?二哥他一心想把我早些嫁出去。他自己也好了無牽掛全心侍主……大人,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去選,不用別人爲我安排。”
陸仁無語,趙雨的這種獨立思想在當時實在是超前,轉換過來還就偏偏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人能夠理解。許久才問道:“這麼說,你也想和我們一起去夷州?日後也像貞那樣……怎麼說來着?以商持家?你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趙雨道:“大不了招郎入贅,但事還是我說了算。不過我想我會做其他的事。”
“行啊你!在這個時代就想當款姐再養小白臉!”
陸仁現在已經無語到了極點,只是在那裡不停地搖頭,最後嘆道:“你要隨我們去夷州也無不可,但是你一定要瞞住你二哥才行,不然劉皇叔就會知道。而皇叔一但得知,我就別想再走得了。”
趙雨道:“趙雨心中有數,大人一些錯失的地方我也會去補救,大人你安心等柴桑船隊回來便是。”
陸仁道:“還有啊,當初我與貞合力經商,爲了避開世人口舌才結爲義兄妹方便行事。而我到時會時常把你帶在身邊,也得有個合適的名份才行。”
趙雨馬上站起身向陸仁恭敬一躬道:“義兄在上,請受……”
陸仁伸臂攔住道:“我可沒說和你結什麼義兄妹!”
趙雨微微一驚,退後兩步警惕的望住陸仁道:“大人言下何意?難道你是想……”
陸仁亦站起身來,雙手抱懷滿臉的奸笑,語氣也變得很欠揍:“像你這麼美麗的小姑娘我可不想放過了……哼哼哼,你不是想學經商嗎?當然得拜我爲師!從年歲上來說,我三十二,你才十八,我大你十四歲。也不算過份。”實話實說,陸仁這根本就是報復心理在作怪,想整一下趙雨而已。
趙雨聞言卻鬆了口氣。眼睛轉了轉,覺得拜陸仁雖然說有點吃虧,但以陸仁的學識才幹(這裡得打個問號)與名望卻也有資格當個師長。當下便向陸仁行了個後輩之禮道:“師傅!”
陸仁滿意地點了點頭,背起手向房外走去,語氣依舊是那麼地欠揍:“徒弟啊,爲師出去逛逛。你在這裡好好理事。”說完居然還哼起了當時不知名地小調:
“在我地盤這兒/你就得聽我
趙雨對陸仁這種不着邊的舉止也不是頭次看到。等陸仁走遠了才輕輕搖頭道:“怎麼總感覺我有些遇人不淑啊。是不是不該認他作師傅?算了,他好歹也是個浪蕩狂才,沒有點輕狂之舉反而不像了。”說完將一直按在腰間地右手放了下來。說起來陸仁可不知道他差點惹出大事,趙雨的腰間可盤着一柄當時極少見的鋼製軟劍!
突然房中與院中幾乎同時叫道:“等等,輩份亂了!”
當然亂了!陸仁比趙雲小一歲,是平輩論交,可趙雨拜陸仁爲師地話。那陸仁豈不是成了趙雲地長輩?陸仁臉皮再厚,此刻也是臉上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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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靜靜地又過去了一段時間,貞終於在建安八年的十月帶着船隊回到襄陽。
在這段時間裡趙雨依舊打理着襄陽商鋪,而陸仁雖然貌似天天都在閒逛,實際上卻是在認真的考較有沒有什麼沒做到的地方。趙雨的那場事可着實把他嚇得不輕,自然不敢再大意行事。
再次考慮的事有很多,像劉備是否真的被牽制住、諸葛亮
前出山、劉表地身體會不會和歷史上不一樣……總之就是要保證曹操統一北方。
計較之後的結果,從整體大勢上來看是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差錯。陸仁也就放下心來。在船隊回來之後依舊和往常一樣卸貨再裝貨。而這此貞從江東帶回來的海鹽要少點。只有六百石,陸仁也就扔給了蔡。同時趕赴了一趟新野,暗中告知竺準備接手襄陽的產業。
而竺所顧忌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陸仁離開後兩地之間的水運會不會斷。陸仁的回答是柴桑他會留下陸信帶領陸氏宗族打理,換句話說就是氏在荊州,陸氏在江東,兩家之間地合作貿易不會斷。而在將來陸仁也可能要再度利用到這些原來地產業基礎。
閒話少說,這一日陸仁被蔡瑁邀去府中赴宴,出來時陸仁帶來的珍珠、瑁就沒了影。想起蔡那一副比奸商還要奸商的嘴臉,陸仁即想吐心底卻又一陣陣地舒暢,因爲他在荊州該辦的事全都辦完,幾天後就可以登船離去。當然,在蔡那裡陸仁是說年關將至,陸氏宗族需要他趕去主理年時的祭祖大典,還許以年後會多帶點海鹽回來。必竟陸仁一上船最先會驚動到的就是蔡瑁,找個理由充份的藉口先作點準備,省得蔡會一時多心壞了自己的大事。至於劉備與劉表,能不驚動就不驚動的好點。反正上船是在江陵,開出去後誰知道呢?
這一日在江陵碼頭,船隊的所有準備都已完成,蔡瑁也專門來送行。陸仁登上船後並沒有急着下令升帆,而是一直站在船舷上向着襄陽的方向眺望,心中感慨萬千:“三年多了吧?今天我終於可以走了。這三年中發生的事似乎比在曹營的那六年還多,那麼以後又會怎麼樣……”
貂嬋走到他身邊問道:“怎麼了義浩,捨不得走嗎?這一天你應該等了很久的。”
陸仁伸手攬住貂嬋的香肩道:“是有一點點的捨不得。不過比起當初離開曹營卻要好上太多了,至少我這次的走看上去還是明目張膽的,不像那時走得偷偷摸摸。”
貂嬋笑道:“小點聲吧。什麼不是偷偷摸摸的,你敢讓劉備知道你要走的事嗎?”
陸仁尷尬一笑道:“阿秀你就別損我了行不行?”
“師傅,秀師母。時辰已過,是不是吩咐下去令船隊啓程?”
陸仁點頭道:“是該啓程了……哎回來,我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師傅,當時我只不過是想戲弄你一下,你現在還當真了!”
趙雨淡淡一笑應道:“師禮已行,斷無更改,又豈能兒戲?除非師傅你將我逐出師門。不過弟子從未犯過,師傅也不能輕易逐我出門牆吧?如若師傅執意如此,弟子就此下船前往江夏,請劉皇叔爲我主持公道。”
貂嬋笑道:“不用不用,他要是敢逐你出師門我先饒不了他。”
陸仁心說我敢嗎?開始是拿劉備來要挾我,現在又和貂嬋這麼熱乎,趙雨真的太厲害了。
趙雨轉身去船頭下令升帆,陸仁則瞪着趙雨的背影直生悶氣。貂嬋取笑道:“你啊,這就是天作孽尚可許,自作孽不可活。你老實說,是不是想打別人小姑娘的主意?真要是的話,我看家裡的小陸蘭可不比她差。”
陸仁哂笑道:“阿秀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我和她本是同輩,與子龍又是生死之交,這樣一下我也太佔子龍的便宜了,哪裡好意思啊?”
貂嬋戳戳陸仁的臉皮道:“就你這張臉還有不好意思的事?再說了,你自己還不是有個小你十多歲的叔叔輩?”指的是陸績。
陸仁急忙抓住貂嬋的手腕道:“行了行了……哎,不過說真的,她一想起輩份的事本來也不願當我徒弟的,可爲什麼轉變得這麼快?而且似乎每次叫我師傅都有點故意在戲弄我一般。”
貂嬋想了一會兒才道:“這個嘛……好像是那次我和她說,她還有兩個小師弟就變了。實話實說,弈兒十五,艾兒才快八歲,小雨是十八,那她就是大師姐了。我反正是聽她說,她一定會幫你管好這兩個小師弟……想想也是,弈兒與艾兒都不怎麼會武藝,可她深得趙家家傳的拳腳劍術精髓,弈、艾就是拍馬都及不上她。這樣一來還不被她收得服服貼貼的?哦對了,她還說等到了夷州收服這兩個小師弟之後,一定會讓他們天天給她斟茶倒水、洗衣疊被。”
“啊?真的假的!?不是阿秀你說出來逗我笑的吧?”
貂嬋道:“真的,她真是這麼說的!看不出來她文文靜靜的一個姑娘家,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當時都大吃一驚那。希望她只是幾句玩笑話。”
陸仁想起趙雨曾經認認真真說出的那句“大不了招郎入贅,但事還是我說了算。不過我想我會做其他的事”,心中暗暗搖頭,知道趙雨搞不好真的會這樣做,卻也不好說出來。心中忽然想起了孫尚香,心道:“這二位要是湊到了一塊兒會是什麼樣的情況?我現在又是去海外,那趙雨哪天有了家底,再加上個膽大包天的孫尚香,她們兩個會不會跑去哪個地方給整出一個女權至上的女兒國出來?不過現在的邪馬臺就是這情況吧?趙、孫二位女王……”
想到女王這個詞,陸仁腦海中便出現了這樣的畫面——趙雨與孫尚香各自是一身的皮裝,手中也各執一條皮鞭,身材惹火……
猛的甩甩頭,陸仁吶吶自語道:“想歪了想歪了,那是SM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