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番和城的城門之外,一個三十歲左右,人高馬大的羌人男子,正眼神深邃地看着城門,在他身後,一支大約兩萬人的大軍,士兵們交頭接耳,不知在聊些什麼。
很快,城門打開,韓遂和滇寒、零鐸兩位族長快速騎馬出來,看到這個羌人男子,遙遙抱拳。
“哎呀呀,洛重族長大駕光臨,實在是令韓某倍感榮幸。”
韓遂對這人的到來,似乎有些意外。
洛重族長也沒有說話,只是對他抱拳回了個禮,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
韓遂也不以爲怒,只當對方還不甚精通漢話,所以纔會如此,因此依舊依舊笑臉相迎。
滇寒說道:“洛重族長,我等不是說好,等關羽前來攻城之時,你從旁突襲麼?何以還是大張旗鼓來了城中?”
洛重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聽說你們在那叫什麼關羽的手上,連連吃敗仗,如今只剩下一點殘兵敗將,士氣又十分低落,只怕在他再次來攻城之時,難以支撐太久,等不到我們衆多部落援軍趕到,就已經城池陷落了,所以我特地連夜趕來,替韓將軍守城。至於其他部落,他們會依照原計劃行事。”
這句話說得韓遂和兩位族長臉色都黑了下來,可是對方說得又是事實,而且也是一片好心,三人也不敢出言駁斥。
韓遂堆滿了笑臉:“想不到洛重族長的漢話也說得如此流利,實在是難得啊。族長思慮周祥啊,韓某再三謝過,有您這大軍協助守城,區區關羽,何足道哉?”
洛重說道:“本族長這些年,也和你們漢人的商隊有些接觸,這漢話自然是要學的。”
“哈哈,洛族長果然博學多才。走,在下準備了酒宴,爲族長接風。至於您麾下的將士,在下也另有犒賞。”
韓遂熱情相邀,洛重也不客氣,帶上幾個將領,大搖大擺地走入了城中。
大堂之內,絃樂聲聲,推杯換盞,十分熱鬧。
“來,韓某再敬洛族長一樽。”韓遂今日顯得特別開心。
他也是久聞廣漢羌這一羌人部落的大名,而且方纔從滇寒等兩位族長口中瞭解到,在如今羌人的諸多部落之中,論實力,雖然是燒當、先零兩個部落最強,但廣漢羌人口卻和他們兩個部落相差無幾,只是他們偏居西海附近,少於中原有物資來往,不像那兩族,多年來,與董卓、韓遂等人互通有無,糧食、鎧甲、兵器等等,都常能得到補給。
可即便如此,廣漢羌的實力在整個羌人族羣之中,也是一流的,韓遂心想,自己一旦和廣漢羌,乃至和更多部落建立起聯絡,那樣即便是劉赫御駕親征,自己也絲毫不懼了。
因此,在這席間,他對洛重族長,分外殷勤,頻頻敬酒,對方也不跟他客氣,跟自己幾個手下的武將,那是胡吃海塞,好似饕餮一般。
“報……”
一個士兵從門外跑來,單膝跪倒在大堂中間。
韓遂端起酒樽的手爲之一滯:“何事?”
“報主公,關羽親領大軍四萬,已到城東十五里處。”
“果然來了。”韓遂雖然微微有三分驚訝,可畢竟還是早就有所準備了,因此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各位族長,你們看……”
滇寒和零鐸還沒說話,洛重就將手中的酒樽一扔,抹了把嘴巴,嚷嚷道:“來便來了,還能如何?出去戰也就是了。”
他和手下武將全部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朝門外走去。
韓遂見他如此無禮,非但不生氣,反而分外歡喜。
“洛族長當真是爽快人吶,走!”
滇寒與零鐸,對韓遂只重視洛重,而冷落了自己,明顯有些不悅,但如今大戰在即,兩人也不好發作,只能跟着走了出去。
衆人來到城樓之上,遠眺而去,果然看見遠處有大隊兵馬,正緩緩朝這邊行來。
洛重不屑道:“切,就這點兵力而已,也把你們嚇成了這樣?”
零鐸譏諷道:“看來洛重族長是勝券在握了,那之後戰鬥之時,還請你們廣漢羌的勇士衝鋒在前,也好讓我等好好見識一番。”
洛重有些怒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讓我部落和敵軍拼個兩敗俱傷,你好趁機吞併了我的部衆,是不是?”
“哼,你既然認爲對方不堪一擊,又何來的兩敗俱傷?想必你們廣漢羌一出手,敵軍剎那之間,就要灰飛煙滅了纔是吧?”
零鐸斜視着洛重,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
“零鐸,你這老傢伙……”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韓遂作爲東道主,自然要站出來調和。
“好了好了,二位族長,切莫傷了和氣。如今敵軍就在眼前,我等還是好好商議下如何殺敵纔是。”
韓遂此時心中十分納悶,這廣漢羌看起來明顯是個刺頭,對燒當和先零兩大部落,也完全是不服氣的樣子,那他怎麼會一接到兩位族長的邀請之後,就會趕來相助,而且還是第一個到達的?
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都說廣漢羌窮,看來是我許諾的謝禮和酬金打動了這個洛重的心啊,嘿,我纔出了那點東西,連給滇寒和零鐸的一半都沒有,這個洛重居然就帶來了兩萬兵馬,嘖嘖嘖,這可真是個窮鬼。不過麼,我就喜歡和這種沒見識的鄉巴佬來往,一點點好處就讓他爲我拼命,真是一大美事。”
他瞥了一眼滇寒和零鐸,心中快速算計了起來。
這時滇寒也出面說道:“韓老弟說得對,關羽大軍馬上就要開始攻城了,我等還是商量下如何破敵吧。”
“這有什麼難的。咱們就守住這處城門,韓老弟在城中備足了弓箭、滾木等守城物資,對方只有區區四萬人,要在兩三日內攻下城池,簡直是癡心妄想。莫說還有廣漢羌的兩萬人,即便只有咱們之前的兵馬,要守住城池三天,也是輕而易舉。”
零鐸說話之時,故意斜了洛重一眼,他這話的深層次含義,再清楚不過,就是諷刺洛重不按計劃行事,帶兵進城防守,簡直是畫蛇添足,自作多情。
洛重也不知是沒聽出這層含義,還是懶得好他計較,說道:“我可不這麼覺得。你們都說對方的騎兵十分強大了,如果我們把兵力全部集中在這一處,他們騎兵繞道去攻打其他城門怎麼辦?依我看,咱們四方兵馬,正好分開四門,各自防守,面面俱到,最是妥當。”
“胡扯。分兵防守,每處城門只有兩三萬守軍,如果對方猛攻一處,肯定受不住,洛重,你又沒經歷過攻城戰,用漢人的話說,就是一竅不通,這事還是聽我們的吧。”
零鐸毫不掩飾地諷刺起了洛重。
韓遂偷偷瞄着洛重,他對洛重的提議,倒是也覺得有些道理。可是這廣漢羌畢竟新來,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觸,讓自己把一處城門單獨交給他防守,韓遂可放不下這個心。可如果每處城門的守軍都是四方混合,那士兵之間必然摩擦極多,也不合適。
“呵呵,二位不要爭了,在下覺得二位所說,都是十分有理。不過以在下看來,咱們立於城樓之上,對方稍有動靜,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他們確實分兵去攻打其他三門,我等再增兵前去防守,料也不遲。不知洛族長以爲如何?”
洛重看了他一眼,說道:“韓將軍看來還是信不過我們廣漢羌了?”
韓遂神色一僵:“沒有,沒有這等事。洛族長千里迢迢前來相助,在下如何會有信不過的道理?只是爲了兵兇戰危,所以只能謹慎對待。”
洛重雖然臉色一直冷冰冰的,可是脾氣似乎不錯,也沒有因此生氣,轉過頭去,便不再說話。
滇寒和零鐸同時看了他一眼,隨後兩人相視一笑,也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