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良計在懷,必爲董公所需。
成略在胸,良計速出。
目光所及,短寸之間,狹目之間,只能窺底。
閻忠心中冷笑一聲,什麼狗屁良心。
當年自己可是敢慫恿皇甫嵩造反,南面稱王的人。
管它什麼天下亂不亂,大爭之世,纔是我輩縱橫寰宇之時。
那一瞬間的悲天憫人,幾乎是轉瞬即逝。
閻忠爲什麼會選擇陳暮?
單單救命之恩?
對於一個利益爲重的西涼名士而言,僅僅救命之恩,遠不能讓他俯首聽命。
要知道,哪怕韓遂馬騰如此相逼,他都是激憤而死,可見閻忠必然是一個有自己主見之人。
閻忠之所以看好陳暮,是因爲他看得見,劉備確實是一個明主。
董卓此人,兇狠成型,殘暴貪婪。
將來下場,必是羣狼環伺,死無葬身之地。
若亂世真有一天到來,董卓再是強悍,最終的結果不過是死路一條而已。
而真正能爲主之人,必然要有雄才大略。
劉備雖然年輕,但性情剛烈,犯上而無懼色,有膽色有謀略,又有難能可貴的仁德之心。
倒不是閻忠對有仁義之心的人高看一眼。
而是仁義之心的人,更容易得到百姓的擁護,從而取得天下。
當年高祖世祖,無不是因爲愛護百姓,對部下大方,有雄才而開創大漢基業。
劉備頗有先祖之風,自然讓閻忠青睞,同時也佩服陳暮之遠見。
當初給自己書信,讓自己投奔董卓。
恐怕早已經看到今日了吧。
有陳子歸這樣的人在劉備身邊,與他爲敵,要想想未來自己會怎麼被算計死。
所以,既然打不過,那就不如加入的好,反正自己跟陳暮也交好。
對於未來的打算,閻忠算得門清地很,早已有了計較。
“誠漢,計將安出?”
聽到閻忠有妙策,董卓大喜不已。
閻忠微微一笑,說道:“此策,一來奪袁紹之兵權,二來,解太皇太后之心結,三來,將劉備調離洛陽。自此以後,洛陽朝廷將徹底爲董公掌控,到時董公用太皇太后族侄之名義,以外戚之身,登上大將軍之位,亦不遠矣。”
“真的?”
董卓臉上的喜色,更加十分。
閻忠笑着點點頭:“不錯,文優,你久居洛陽,可曾經聽說過,先帝曾有意立陳留王爲儲君?”
立陳留王爲儲君?
李儒想了想,臉色大變道:“你是說?”
“正是!”
閻忠臉上露出一絲兇厲道:“當年天子爲何太后所出,素來不被先帝所喜。陳留王爲王美人所出,一者受先帝喜愛,二者由太皇太后撫養長大。”
“不論是先帝還是太皇太后,都曾有意想立陳留王爲帝,若是董公說動太皇太后,廢掉當今天子,立陳留王爲帝,則太皇太后掌控朝政便名正言順。”
“到時,董公內爲太皇太后族侄,外有大軍相助,必爲太皇太后所倚仗,此時再如霍光那般,執掌朝政,易如反掌耳!”
說到最後,閻忠的目光裡已經變得冷若冰霜。
彷彿廢帝之舉,不過須臾之間的事情。
“嘶!”
李儒跟之前聽到這條計策的閻忠一樣,同樣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管怎麼樣,廢帝之事,絕對是天大的事情。
弄得好,加官進爵,成爲權臣。
弄不好,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李儒也很清楚,這無疑是一把雙刃劍,生死便在一瞬之間!
“廢帝嗎?”
董卓想得不如李儒那麼深,反倒沒有李儒那麼驚訝,摸着下巴,細細思索了起來。
李儒遲疑道:“這件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
“自然沒那麼容易。”
閻忠冷聲道:“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於袁家!”
袁家?
這裡頭又關袁傢什麼事?
董卓一頭霧水,跟這些聰明人打交道,實在讓他這個粗人覺得很費腦筋,死無數個腦細胞有木有。
“不錯,就在袁家身上。”
李儒也想到了這一點,與閻忠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二位,別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了,明說吧。”
董卓算是怕了這倆謀士,這啞謎打的,完全聽不懂。
我看你們分明是在爲難我董胖!
李儒笑着說道:“要想讓滿朝文武支持廢帝,就必須讓袁家支持。所以董公可說動太皇太后,讓太皇太后以袁紹威脅袁隗,逼袁隗支持太皇太后廢帝。”
“除此之外,那劉備也是個麻煩精。還得讓董公說動太皇太后,將劉備調離開洛陽。”
閻忠接着補充:“聽聞袁紹的兵馬,大部分都是豫州叛軍,可讓袁家解散這些軍隊。再讓太皇太后把南軍交由董公,如此一來,洛陽大半兵馬皆入彀中,董公便可以名正言順執掌朝政,成爲新一任大將軍!”
“原來如此!”
董卓想明白之後,大喜過望,只覺得這門親戚果然沒有白認。
雖然自己得往上追溯個幾百年才能跟董太后這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認在一起,可人家劉備劉虞劉焉這些人,跟當今天子的血緣關係除了都姓劉以外,早就稀薄到不知多少代去了,不照樣能以宗室名義擔任大臣?
他們能做得,憑什麼自己不能做?
想到這裡,董卓興奮道:“說起來,我來洛陽也有幾日,卻還未進宮去拜見我那族姑母,爲人子侄,確實不太妥當。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進宮打擾,明日我便進宮探視姑母。”
李儒與閻忠笑了起來,點頭道:“正該如此。”
一夜過去。
第二日,董卓就申請入宮覲見太皇太后。
這個許可很快被同意,在如今的羽林中郎將董承的帶領下,一路來到永安宮。
董太后正在永安宮後園的芳林園休息,見到董卓來,頗爲高興,上下打量,越看越覺得胖子憨厚可愛,笑着說道:“你便是我那族侄孩兒董卓吧。”
“董卓見過族姑母。”
已經四十餘歲,年近五十的肥仔董卓向六十多歲的董太后跪地磕頭。
這是向長輩的敬禮。
董太后滿意地點點頭:“起來吧,說起來,我差人去查閱族譜,才知道你我關係並不算遠,你是董子十世孫,我爲董子九世孫,我們皆爲仲舒公之苗裔。”
董卓大喜道:“是的姑母,我祖先董荌(an)公,爲仲舒公第八子,後遷徙於臨洮,族譜上下皆有記載,十分詳細。”
董子就是董仲舒,董氏一族出自辛有氏,最主要的先祖來源,就是良史董狐。
正氣歌當中,那句“在晉董狐筆”,說的就是這個人。
而董仲舒就是董狐的後裔,董仲舒有八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叫董蕡(fen),遷移到了冀州河間,是爲河間董氏的開派始祖,也就是董太后的先祖。
八子董荌,遷移至臨洮,爲西涼臨洮董氏始祖,而董卓,就是董荌的九世孫,董仲舒的十世孫。
所以董卓和董太后的關係,還真不能說特別遠,雖不在五服之內,但跟劉備與漢康帝比起來,那還是相當得近,在293年前是同一始祖,同根同源,能扯得上關係。
“既是自家子侄,便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
董太后笑道:“仲穎,你來得正好。這兩日,即便你不進宮,我也正要去找你,有一些事情要交代。”
董卓想了想,說道:“姑母是說袁紹的事情嗎?”
“你已知曉了?”
董太后說道:“不過聽聞你是袁家故吏,是太傅找過你了吧。”
董卓點點頭,頗爲自嘲地道:“那倒沒有,是我去找太傅,反倒被他奚落了一頓,看來太傅門生故吏遍佈天下,並不需要我爲其在朝堂上說話。”
董太后笑了笑,沒有說話。
袁隗送了無數金銀珠寶給他,雖然董太后也怨恨袁紹帶兵入宮殺了她的親信宦官,但這世上的人跟誰過不去,也千萬別跟錢過不去。
自己那孩兒劉宏已經死了,剩下自己這孤老太婆,不多多斂財,享受剩餘人生,難道還想着治理天下不成?
“姑母。”
董卓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跟姑母說一件事情。”
“何事?”
“我聽聞何太后對姑母多有不敬?”
“提那賤人做什麼?”
聽到董卓提起何太后,董太后立即臉色冷下來,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那孩兒纔剛死,何氏就與那何屠夫串通在一起,居然還想着要把自己趕回河間去。
若不是劉備據理力爭,說不準自己就已經被那何氏暗害了。
一個屠沽之輩,仗着自己的兒子成了皇帝,就如此爲非作歹,肆意妄爲。何進現在死了,那何氏沒有了依仗,看她現在怎麼辦。
“姑母,侄兒是想跟姑母說,何進雖死,可陛下畢竟是太后親生子。”
董卓侃侃而談,曉之以理說道:“天子今年已經年滿十四,再過幾年,很快就能親政。到時在親生母親與祖母之間,姑母覺得天子會幫誰?”
“這......”
董太后睜大了眼睛,最近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前段時間皇宮屠殺的血還未清理乾淨,後續影響猶在,她還真沒想得那麼長遠。
董卓繼續說道:“那袁隗向來擅長左右逢源之術,他既來尋了姑母,就必然尋了太后。如今何進一死,太后與姑母之間誰能夠垂簾聽政,誰能夠說話算數,奪得權力,一來在看天子會聽誰,二來會看朝臣會聽誰。若袁隗支持太后,再加上天子親近太后,對姑母恐怕不利呀......”
董太后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她與何氏關係早就撕破了臉皮。當初她想垂簾聽政,被何氏阻撓。結果她大罵何氏爲屠沽之家,是她擡舉才入了宮內。沒想到第二日何氏就聯合何進與滿堂朝臣要逼自己離開皇宮,丁宮的嘴臉還歷歷在目。
當時候袁隗也在現場,結果就是這樣一個三朝老臣,卻如泥塑菩薩,面對何氏與何進的咄咄逼人,卻是閉口不言,沒有爲她說半句話。要不是有個愣頭青劉備頂撞何進,恐怕自己早就已經死於非命。
現在被董卓提醒,董太后一下子想起來那袁隗老賊的可惡,含恨道:“仲穎說得有理,當初何進要進朕趕出皇宮,袁隗此獠冷眼旁觀,一言不發,端得是可恨至極。”
“對啊,姑母。如今何進雖死,但長秋宮與永安宮誰說了算?誰能夠執掌少帝,以太后身份攝政?還不是朝臣與天子親近誰就是誰。”
董卓繼續煽風點火:“袁隗在朝中勢力遍佈,門生故吏無數,他若是支持何太后,姑母處境怕是不妙。”
“那依仲穎之見,我應當如何?”
董太后詢問計策。
董卓微微一笑道:“袁隗所恃者,一爲朝中勢力,二爲袁紹手下兵馬,朝中勢力不好動,若能將他的兵馬除掉,則如斷袁隗老賊一臂!”
“仲穎是說,我應當下懿旨,宣稱袁紹帶兵進宮,是爲謀逆?”
董太后猶豫道:“可是若何氏也被袁隗拉攏,同樣下懿旨,說袁紹進宮爲誅宦的正義之舉,如此與我的懿旨發生衝突,滿朝文武必然支持何氏,恐怕我亦力有未逮。”
何太后與董太后是死敵,歷史上,兩人發生衝突,最終是何太后與何進聯手,加上滿朝文武支持,將董太后趕出皇宮結束。
在這場兩位太后之間的鬥爭當中,高一輩佔據大義名分的太皇太后,反倒是輸得徹底。
歸根到底,還是董太后一來在朝中不得人心,二來何進執掌兵權,對於滿朝文武這些牆頭草來說,當然會選擇力量更強,勢力更大的人作爲依附。
不過如今隨着何進先倒臺,場面上至少變得勢均力敵起來。何太后有親生兒子是皇帝爲依仗,董太后有董卓手裡的兵權做依仗。
兩邊隱隱針鋒相對,而且從明面上來說,董太后還要更強大一些。因爲這個年頭,誰有兵馬誰纔是王。
但現在的情況是袁隗是朝臣代表,董太后想要下旨給袁紹定性爲謀逆,那麼何太后同樣可以下旨將此事不定爲謀逆。
如此一來,朝臣肯定會站在何太后那邊,董太后在朝廷裡的支持反倒會下降,到時候她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董卓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說道:“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個問題,天子!”
“天子?”
董太后不解道:“此事關天子何事?”
董卓說道:“當今天子爲何太后所生,必然心向何太后。滿朝文武之所以會支持何太后,就是因爲天子掌握大義名分。”
“這倒是。”
董太后遲疑道:“何氏那賤婦鴆殺王美人,還曾想謀害朕,若不是當初宦官力保,史侯又是嫡長子,朝臣支持,哪輪得到她有今天的威風,早就讓先帝廢掉了。”
董卓笑道:“這便是問題關鍵所在,姑母,我曾經聽聞,先帝有意立陳留王爲帝?”
“確實。”
董太后大大方方承認道:“此事朕與先帝都想,只是礙於滿朝文武反對,這才作罷。”
“既然如此,那先帝必然有遺詔。”
董卓圖窮匕見,終於露出他最終的想法,面露兇光道:“姑母,若是先帝遺詔說,應當立陳留王爲帝,那何太后,就再也沒有了依仗,姑母說是不是?”
“你是說?”
董太后頓時睜大了眼睛,嘴裡蹦出兩個字來:“廢帝?”
“正是。”
董卓微笑道:“何太后,袁家,都在依仗當今天子。若當今天子被廢,則朝廷上下權力,必然全都歸了姑母,將來治理天下,等陳留王長大,親近於姑母的陳留王,必然會孝順。姑母可要想想,若不廢帝,當今天子在何太后的慫恿下,以後會不會再把姑母趕出皇宮,可就說不好了。”
永安宮內,在董太后身邊服侍的幾名宦官宮女臉色大變。
不遠處的董承悄無聲息地拔出了寶劍。
董太后漠然看了眼身邊的人,緩緩說道:“把他們暫時關起來,任何人都不許探視,畢竟是服侍朕多年的身邊人,朕還沒到何氏那般心腸歹毒的地步,捨不得殺,但必須嚴密看管起來。”
“謝太皇太后。”
幾名宦官宮女跪地哭泣感謝。
像這種宮中秘聞,聽到就已經是死路一條,董太后沒有殺他們,確實夠他們感謝的了。
董承召來門外的羽林衛將士,將他們關押進了地宮中。
直到此時,董太后才說道:“廢帝之事,朕亦有這念頭,只是之前何進大權在握,滿朝文武反對,朕纔不敢有所行動。 仲穎之策,深得朕心。但當今天子已經繼位近半月,地位逐漸穩固,怕是不好處置,仲穎有良策否?”
董卓說道:“第一步,便是要將劉備調走。劉備忠於先帝,廢帝之事,他必然反對。第二步,則要利用袁紹威脅袁隗,換取袁隗支持,還要將袁紹手下的兵馬遣散,將南軍執掌在姑母手中。”
“第三步呢?”
董太后又問。
董卓咧嘴一笑:“第三步,自然是假借先帝遺詔,廢掉少帝,立陳留王爲帝,給少帝封國,將何氏與少帝趕出洛陽。如此,姑母再也不用擔心少帝與何氏同謀圖害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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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董太后眉宇間閃爍過一絲兇厲,道:“就這麼辦!”
她早就想立劉協爲帝。
不僅是她,她的兒子,先帝漢孝康帝,同樣是這個想法。
若非朝中阻力沖沖,她哪裡會被何氏威脅?
現在何進已死,最大的阻力沒了,自己又有族侄董卓的支持,再立劉協,阻礙就會小了許多。
到那個時候!
那日差點被趕出皇宮之辱,朕要讓何氏這個賤婦百倍償還!
董太后目露兇光,蒼老的臉上佈滿了狠厲。
今天就一章,下午下班後去醫院照了CT,查了一下肺,CT照放進了羣裡,肺快黑了,醫生說暫時沒有發現腫瘤,不過有支氣管炎,儘量要戒菸。可惜沒煙實在寫不出東西,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