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發子彈射擊完後,肖烈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的成績怎麼樣,一百之外的彈孔並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他轉過身子的時候,他看到了陽賢那張笑臉,彷彿現在他已經準備了一大盆衣服在那裡等着他了。
“放心吧,我會讓你永遠記得洗衣服的感覺,如果你現在向我認輸的話,可能我會考慮不那麼殘忍。”
肖烈走過三班的時候,陽賢輕聲地對他說道。
肖烈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就向隊伍中走去。
“怎麼還不報靶?”武明輝道。
這時武明輝看到那名報靶的士兵把靶子取了下來,然後直徑跑到他的身邊。
“連長,你看看這靶紙吧,好像兩顆子彈打在同一個彈孔上了。”士兵把靶紙交給武明輝說道。
在靶紙上有八個彈孔,但是其中有一個彈孔明顯比另外七個彈孔大了一號,仔細一看那個彈孔的一邊並不整齊,好像又加了一個圓上去,只是那個圓有一大半重疊在那個彈孔上去。武明輝看了看後把靶紙交給了張默。
“好傢伙,真的打在一起了。”張默笑道。
武明輝向報令兵點了點頭。
“五班,肖烈,九十環。”
九十那個詞雖然雖只有兩個字組成的,但是那兩個字不亞於兩個鐵錘狠狠地打在陽賢的心臟上,他搖了搖頭,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多少環?”
“九十。”
確定肖烈是九十環的時候,陽賢有一種氣梗的感覺,八十九與九十環之間只相差一點,而且肖烈第一槍由於沒有校好槍脫靶了,那麼事實上在這一局他比肖烈差點不一點半點。
“胖子,劉野。”
還沒有進宿舍的時候就能聽到肖烈的聲音了。
“胖子?誰啊?”李依凡東張西望的看了看四周,看看有沒有一個大胖子在這裡。
“不要看了,說你呢。”劉野說道。
“靠,這二個多月就已經減了十五斤啦。都不胖了。”
“哦,這樣啊,現在聽說豬肉十六元多一斤了,這二個多月你白白損失了二百五啦。”
在李依凡沒有揚起鐵砂掌的時候,劉野就已經躲得遠遠的了。
“不要說了,把你的臭襪子全找出來,不要再影響衛生啦。”肖烈道。
“說什麼呢?我像那種不愛衛生的人麼?我從小就很愛衛生的,一年最少洗兩次澡呢。”李依凡聽到肖烈這樣說,好像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蔑一樣。
“我上次和陽賢打了一個賭,誰輸了誰就洗衣一個星期的衣服襪子。你們把你們的存貨全部都拿出來吧。”肖烈笑道。
一聽肖烈這麼說,兩人雙眼發光,馬上開始打開自己的櫃子,宿舍中很快瀰漫一股讓人有些作嘔的味兒。
看到李依凡和劉野樂呵呵地把自己的存貨拿出來的時候,肖烈不由想到幸虧沒有打算去打開他們個人儲物室的衝動啊,不然一打開就被薰死了,很難想象這兩個傢伙是怎樣躲過衛生檢查的,這與牆上掛的衛生流動紅旗莫大的諷刺。
三小時後在洗衣臺邊的陽賢總算把一大盆七七八八的衣物洗乾淨了,就在二個小時之前自己正打算出去的時候,這時他老遠就看肖烈抱着一大堆東西向他走來,臉上笑得好像撿到錢一樣。
“怎麼?要出去啊?”肖烈道:“不要忘了那天我們的賭約啊,現在我來行使我們的賭約了。”
陽賢的鼻子聳聳,那味道和那些黃澄澄的氣味有過之而不及。他突然有點後悔那個賭約,很顯然現在肖烈根本不會想到放棄他的。雖然對於他來說,肖烈是他的對手,但是從內心來說陽賢自認爲自己不是那種說話不敢當的人。但是這個肖烈也太狠心了吧,好像自己好久沒有洗過衣服了,今天剛好天兒個大晴的,便一起抱了過來。這時,三班的幾個兵看到這邊的狀況,然後圍上來了,他們以爲肖烈過來找碴了,上一次陽賢和肖烈幹架後,三班長不僅狠狠的修理了陽賢,同時新兵也沒有好過,雖然三班長沒有說什麼具體原因,只要不是傻子就很明白,當陽賢在幹架的時候,身爲三班的戰友居然沒有幫自己的戰友,然後眼睜睜看着着自己人被別人給修理了一頓,從那以後,三班的新兵們的集體意識一下子提高了。
“怎麼?你人多就可以賴帳啊?”肖烈看了看陽賢身後的幾個兵道。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陽賢說完就奪過肖烈手中的一盆的衣服向水池那邊走去。
在新疆當過兵人都知道,那個鬼地方無論是地下水還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水,哪怕是在夏天那水也是冰涼冰涼的,在二月份的時候用水洗衣服都知道那感覺是什麼樣的,兵們洗衣服的方法很簡單,如果沒有熱水的時候,就在冷水裡泡一下,泡個一個小時候,用個手搓幾下,然後用水淨一下就完件了,平均每衣服不會超過四十秒就搞定了,然後馬上打火爐子烤手。
剛好那天,在修熱水管道,陽賢並沒有打到熱水,只得把衣物往水裡一泡,看到差不多有十雙臭襪子的時候,他甚至在想肖烈這丫是不是故意這段時間沒有換襪子了,就專等他輸。
肖烈回到宿舍時正看到劉野在收集臭襪子。
“你在幹嘛?”
“不是說陽賢那小子輸了麼?我估計吧,這爭我們兄弟得爲你狠狠地出一口,讓他小子長長記性。”劉野回道。
“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他長長記性就可以。你說你能不能自己勤快點啊,不要放幾十雙襪子那裡不洗。”
以後幾天,陽賢都在等肖烈送髒衣服過來,既然自己說了話,那麼就得去做,這沒有什麼理由。就連連長不是說了麼?沒有藉口,沒有理由。但是肖烈並沒有再來找他,大家要麼就是在訓練場上見面就是飯堂裡。那天下午,他看到肖烈自己在水池邊上洗衣服,他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怎麼自己在洗衣服,我說過我洗衣一個星期,就會洗一個星期,這個,我還是輸得起的。”陽賢說道。
“你以爲我真的會讓你洗一個星期,算了吧,那一次就當成你已經完成了你的賭注,以後是我的還是讓自己來吧。”
聽到肖烈這麼一說,陽賢心裡突然有點怪怪的感覺,那瞬前發現好像肖烈也不是那麼討厭嘛,但是話又說回來,好像肖烈之前也沒有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啊,而他要比則是因爲他想自己應該是這裡最好的。
“我能不能問一句話?”
“嗯。”陽賢道。
“在入伍之前,我們見過面麼?”
“沒有。”
“我們有仇麼?”
“沒有。”
“那你幹嘛處處要和我比,好像我欠了你什麼一樣的。爲什麼?”肖烈問道。
“沒什麼,因爲我看得起你,只有與強者相比,那纔有樂趣,那纔是人生。”陽賢道。
“你不累麼?”肖烈問道。
累?陽賢想了想,從小到大,父親都一直給自己灌輸一個思想,那就是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點也不要輸給別人,這世界只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弱者只有被吃的份。如果要想比別人強,除了智力以外還就是自己的努力。凡向上者,總會遇到各樣的問題,爲了目標,那累還算什麼?
但是,真的是這樣麼?陽賢不知道,從小到大,他雖然自己努力了,但是好像父親還是對他並不滿意,當他考了九十分的時候,他父親要的是一百分,當他考了一百分的時候,他父親要的是他永遠考一百分。
習慣了也就習慣了。所以,累麼?好像好久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當第一次被人問起的時候,他有點茫茫然的感覺,在自己的世界裡除了對手與競爭對手以外,好像別的並不重要。
“我也會感到累,每天訓練,訓練,我也會感到很累。但是我不能停下來,我不能停下來,不是我一定要超過所有人,而是因爲我不能停下來。如果一切都能重新開始的話,也許我就不來到這裡,起碼在一年多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來當兵。但是,世事難料,再大的船艦,也會被大海給吞沒的時候。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這樣努力。”肖烈說道。
那感覺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對手,而是一個老朋友,他只是在向他的老朋友說說自己的心裡話而已,在肖烈的臉上流淌着一種無法讓人讀懂的落寂,這些與他的年紀根本不相符合,彷彿他已經經歷過許多歲月的滄桑一般。陽賢有些呆了,他第一次認真地看着對方流露真感情的一面,他一直以爲肖烈那樣的瘋子應該不會有感情一樣。但是現在他發現,在某些方面他的確是不如肖烈,一種輸得心服口服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我們是對手。”
“哼哼,誰說對手就不能做朋友了。你好,我叫肖然。”肖烈伸出右手道。
看到那雙真誠的眼神與伸在自己面前的右手時,第一次,陽賢猶豫了,然後握了那隻右手:“你好,我叫陽賢。但是你還要努力,下一次,就是我是第一了。”
“好啊,你試試看,行不行,場上看。”
男人之間真正的友誼,並不一定是金錢與酒水建立的,有時,兩個對手也一樣是朋友,只是他們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