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K班

“三年K班?!!”

四個簡單幹脆的音符,毫無置疑的可能。

果然是一個噩耗。恰好用於迴應兩天前在廟裡求到的下下籤。當時的想法是“既然有下下籤這種東西存在,就總有被人抽中的概率”,但現在看來,迷信有時不可不信。

如果測量的話,血壓計的最上層水銀面正順着心中默唸的字母表下滑,數到K,已經無可挽回地降下11個單位。

往年學校都只分10個班,攤到物、化、歷、政四門選課就會有四個最差班,理科班又可能稍強於文科班,於是,剩下的兩個班總在競爭末名的比賽中獲得平分秋色的成績。

今年爲什麼多了一個班?

無疑,就是最差的了。

所謂市重點高中裡的最差班,不太會發生羣毆老師的惡劣事件,不太會打羣架出刀傷人,但依然逃不掉最差的限定詞。每個人都散漫得如同海浪衝擊後四處奔逃的沙粒,不能對他們提“組織”、“紀律”之類的詞語,以免自討沒趣。

空調剛被打開,冷空氣還沒來得及氤氳就被滾滾熱浪淹沒,歷史教研室還瀰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西瓜汁的清香。窗外空調主機箱滲出一線細流,蜿蜒過了略帶鐵鏽的擋板,順着窗框的路線“啪噠”落下一朵又一朵水滴。

時間凝固在年輕的女老師聽到“噩耗”的那一秒。

年級主任一臉的誠懇:“邵茹老師,新三年K班的班導就拜託您了。”

女老師腦海裡出現的是一面黑屏,上書“GAMEOVER”。

“爲什麼?”想着總該給個理由吧?辛苦了一年又一年,暑假裡可憐巴巴地縮在家裡的電話機前祈禱它不要響,生怕會來那麼一個法院傳票似的通知——您今年將繼續留教高三。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是K班。

“是學校對邵老師您的信任。”年級主任表情木然地扶扶眼鏡,“誰讓您把上屆的H班帶出高考升學率年級第二的好成績吶!所以,K班班導這個重任非您莫屬。”

“可是……可是,可是,我已經連續帶了四年高三。這樣下去,就連體力也會不支。”

“怎麼會呢!你那麼年輕,根本不用擔心身體的問題,不像我,唉,老啦老啦……過兩年要退休咯……”邊說邊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出了歷史教研組。

教研組的其他老師都慷慨地送出無比同情的目光。

許楊與出門的年級主任打了個照面擦身而過,踏進了歷史教研組:“邵茹,聽說又留在畢業班啦?”

邵茹白了他一眼:“少幸災樂禍!”

“怎麼會幸災樂禍呢!”一疊材料“啪”地丟在了辦公桌上。

邵茹低頭一看——任教通知:……任三年K班數學教師……其餘的客套話勉勵話都被眼睛忽略了,第一時間刻入眼球的只有“三年K班”四個大黑字——像極了死刑宣判書。

“原來,你也這麼倒黴啊。”

男教師倚着窗。夏日的陽光從鋁合金窗框的邊緣拐了個彎折射入目,有些刺眼。他很緩慢地微笑起來:“倒黴?我倒不這麼認爲。”

“呵!真是服了你,對什麼都那麼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