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隱隱,萬里星光閃爍,
晚風蕭蕭,千絲柳條顫動。
夜無聲,漏初斷,人未靜,心不安。
寂靜的房中只剩下一點紅光在閃閃爍爍,忽明忽暗。那是有人在抽鍋。
抽菸的是楊青,此刻的他,正躺在牀上,但卻無法安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楊青學會了抽菸。看他手中的煙鍋頭早已經被薰得油黑,應該有好些年頭了。有時候,在他的房前,總聽見一陣陣的咳嗽聲,每當這時,楊舒就會忍不住的搖頭嘆息。
究竟是什麼讓這曾經豪放開朗的林間英雄變得眉頭緊皺如斯?
“夜深了,快睡吧,青哥,”郭氏安慰道,“會過去的,會沒事的。”
“嗯,一定會。你也睡吧,四更天了。”說完熄了煙火,整理了一下被子。初春的晚上,天還是有一點冷的。
夜涼如水,心冷似冰。
不再說話就是睡着了嗎?此刻的楊青能睡得着嗎?
曾經,他是萬安鎮最優秀的獵手;
曾經,他娶了萬安鎮最賢惠的女人;
曾經,別人都認爲他生了一個具有神話般的兒子。
如今
他依舊是最優秀的獵手;
他的妻子依舊賢惠;
只是他的兒子卻成了一塊沉重的石頭,“神話”般地壓在了他的胸口。
楊玄出生的那一天,金光降臨,村裡的人都認爲這是楊家祖輩積福,恩澤後世,楊玄定然是天上的星宿轉世,這孩子長大以後肯定不是一個普通人。所有人都羨慕楊家,羨慕孩子的父親楊青。
然而,當楊玄長到三歲時還不見得他有什麼不平凡,反而楊玄的體質是越來越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每天都在喝藥中度過。
五年來,楊玄沒有一天不是在家人的關照下度過,家裡的人是不會讓他離開自己的眼線,更不用說,允許他隨同村裡的人一同去看狩獵。在萬安鎮,只要年齡達到五歲就可以和村裡的獵戶組一起上山,當然,上山後,是不會讓他們這些小孩子去獵殺獵物的,只是讓他們在遠處靜靜地看着,有專門的人陪在一起,以確保孩子們的安全。現在,同村的孩子有的已經能夠拿開一張軟弓,而楊玄卻什麼也不會。
不過,村裡的人都比較善良,沒有人會嘲笑他,每次見到他,都會笑着和他打個招呼。雖然,楊玄不會打獵,但他的心思還是比較善良的。
第二天一大早,楊青就起牀了。匆匆吃過早飯,就把楊玄叫到眼前,溺愛地看了他一會兒,笑着對他說道:
“玄兒,爹今天帶你進城好不好?”
“耶,爹真好,那現在就去。”楊玄知道這是帶他去城裡看病,雖然他愛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但他不想讓爹擔心,就假裝着和別的小孩子一樣,喜歡進城。
“別急啊,爹先去準備一下,還要和你娘說一聲。”
“嗯,好的,爹,你去吧。”楊玄乖巧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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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在天黑的時候進了城門,暗道一聲慶幸,楊青領着楊玄住進一家賓館。
賓館雖然不算豪華,但看上去還算整潔。
“爹,還好我們今天趕得快,要不然今晚就得住在野外了。”房間裡,楊青一臉興奮地說道。
“呵呵,是啊,趕了一天的路,肯定累壞了吧,快去休息吧,明天……”,楊青沒有將話說完,而是慈祥的看着楊玄,他看兒子的目光永遠是那麼柔和,像是那三月的春水。
“那跌也早點睡吧,你更累。”
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楊青轉過身去,又轉回來,說道:“好吧,就你小子心疼老爹。”
是夜,父子倆睡在同一張牀上。
楊青的面對着窗子,漫天的星星閃閃爍爍,如同他的心事密密麻麻。
一道流星急速劃過星空,一閃而逝。
“玄兒,你也會向着流星一般離開我們嗎?”楊青在心裡問道。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這樣的不眠之夜還不知會持續多久,有時候,楊青甚至會希望這是永遠,因爲需要他擔心,說明人還沒有離開。
而牀那邊的楊玄這個晚上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始終圍繞在他周圍。
“好奇怪啊”
這時他第二天早上起牀後說的第一句話。
“玄兒,今天帶你去大街上見見世面。”吃過早飯,楊青對兒子說道。
想想也心酸,因爲身體原因,自己的孩子都八歲了,還從來沒走出過萬安鎮,同村的孩子多多少少出來過幾次。
每當村裡的獵戶捕到一些異獸,總會拿到城裡來,希望買個好價錢,或者在城裡換一些山裡沒見過的東西,帶回去讓人家見識一下,每當這時,大人們就會帶一個或者兩個孩子一同前往,只是這裡的孩子當中從來沒有楊玄。
楊玄也知道大家是怕他受不了,那個時候一般上午去下午就回來了,可不像昨天那樣,早上就走,晚上才進城。
“爹,城裡人好多。”
走在大街上,楊玄第一感覺的就是成立的人太多,街道上的人幾乎可以揮汗成雨,投鞭斷江。大街上有賣各種東西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有的叫賣“燒餅,剛出爐的燒餅,快來吃一個吶。”
有的叫賣“水果,新鮮的水果呢,不甜不要錢的吶。”
……
街道的另一邊,要安靜得多,這裡的大多是一些才子佳人,文人騷客。
他們擺出的都是一些古蹟墨寶,或者是名人佳作。也有一些人在代寫家書,也有一些人在給別人測字算命。
“爹,世上真的有人能夠看清人的命運嗎?”楊玄看着一個手舉“夢入神機”招牌的算命先生,想起昨晚自己那離奇的夢境,擡起頭疑惑地問自己的父親。
“別傻了,哪有人能夠看清一個人的命運,這些多半是一些江湖騙人的把戲。”楊青說道。心想,“要是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存在的話,你的身體就不會這麼弱。”想到楊玄出生時的天生異想,而現在兒子的現狀,楊青心裡就有一股說不出來得憤怒。
“呵呵,這位施主言重了,不用這樣一棒子打倒一片人。”
當楊青剛說完話到時候,驀然發現身旁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位老和尚,正滿臉堆笑地接下話頭。
“玄兒,我們走。”說完,就牽起楊玄對手,拿着它往別的地方走。
“小施主,昨晚的夢境可好玩?”
猛地掙脫楊青的手,楊玄一臉驚駭地望着那和尚。
“玄兒,你們在說什麼啞謎?”看見他們說的這樣沒頭沒腦,楊青疑惑地問道。
“爹,這位大師,不是騙子,”楊玄認真地說道,“它能夠看清我做的夢。”
剛開始聽楊玄說這個和尚不是騙子的時候,楊青的臉上還滿是不屑,他認爲和尚是使了什麼法子欺騙了自己的兒子,畢竟小孩子是比較容易上當的,可當他聽說和尚能夠看清別人的夢時,就打不一樣了。
“你是說大師知道你夢見什麼了?”不知不覺間楊青對那老和尚的稱呼已經改變了許多,開始有一點敬畏着眼前的老和尚了。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智子疑鄰的事,不是隻有愚夫纔會做出。
和自己的兒子交流了一會兒,楊青終於確定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既然他來主動搭話,或許他已經知道楊玄的問題。想到這楊青的心裡一陣火熱,要真是這樣的話,兒子多年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而自始自終,和尚就開始時說過一句話,然後就負手而立,似乎楊青會改變自己的注意是在意料之中一樣。
“怎麼樣?”
“大師乃世外高人,請恕山野小人庶子凡胎,有眼不識。”楊青對和尚抱一拳說道。
“好說好說,”和尚滿不在乎地說道,而眼睛卻緊盯着楊玄,似乎他感興趣的只有楊玄一個人,“如若沒說錯,這孩兒子三歲之後,身體就每況愈下了吧?”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哈哈,施主不要太高興。”
“請大師救救我孩兒。”說完就要給那和尚跪下,一把扶住楊青,和尚說道:“這孩子得病我卻治不好,關鍵是要靠他自己,別人是無能爲力啊!”
“靠我自己?”楊玄疑惑地問道,“可我也不知該怎麼辦啊。”
“呵呵,和尚我問你一句,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當然是……”
“別急着回答,想活的話,你要比別人付出更多,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你能夠堅持下去嗎?要死的話就簡單的多了,你父母都對你寵愛有加,雖然活的短點,但很幸福。”和尚繼續說道,看他那樣子似乎特別想要楊玄選擇死一般,但誰又都清楚,這明顯是欲擒故縱,否則,他幹嘛要屁顛屁顛地跑到這兒來。
“大師,請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只知道,我死後,父母都會傷心的。不管會遇到怎樣的困難,我都不會放棄。”楊玄一臉堅毅地說道。
“好,很好。”和尚讚賞地說道,“不過,和尚我也沒有騙你們,在下確實是無法治癒你的病,你的病還是要靠自己。別人是無能爲力的。”
和尚再奉勸你一句,“你的病吃藥是沒有用處的。”
“那要怎樣才行?”楊青急忙問道。
“機緣到了自會知曉,就此別過,希望還能夠在遇見你。”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