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儀的這番話被正要往涼亭尋她的路逍遙聽了個真真切切,隨着沈凌澤進涼亭的腳步停在了那裡,再也走不動半步。
沈凌澤也停下腳步來,略帶尷尬的看了他一眼,本是打算開口說點兒什麼,卻不想路逍遙一擺手,苦着臉硬生生扯出一抹笑來說道:“我就不過去了,一會兒你告訴她轎子在府外等她,會送她回府,我……我先走了……”
說罷幾乎是一溜小跑出了花園,沈凌澤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開口叫住他,盯了一眼花園裡的情形,眸底顏色沉了沉,略嘆了口氣搖着頭提步走了進去。
葉清儀正要再說話,就聽見沈凌澤的聲音已經在她身後響起:“路逍遙有事兒先走了,路府的轎子在外面等你,他特意讓本王來告訴你一聲,沒什麼事兒就回去吧!……”
因他突然開口,葉清儀也不知道自己剛纔說的話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心裡一陣發虛,起了身對他矮身一禮又偷偷瞄了葉清雅一眼,終究是匆匆離去。
然而葉清雅卻似乎猜到了路逍遙的行蹤一般,指了座示意沈凌澤一起坐,伸手剝了個果子遞過去給他,才平着聲問了句:“纔剛路大人在涼亭外面吧?”
沈凌澤接果子的手猛地一頓,擡頭打量了葉清雅一眼,確定她剛纔的確沒看見自己和路逍遙,才皺着眉問了句:“你怎麼知道的?”
葉清雅卻只是嘆口氣,揮揮手示意伏侍的丫頭們退到涼亭外面去,才繼續同沈凌澤說道:“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路大人對她那樣好,什麼要緊的事情能把她一個人丟在王府不送回家去?想必是剛纔在涼亭外聽到了她同我說的話,大概……”
葉清雅對這樣的事情看得很透徹,一開始她也沒想到路逍遙那種行軍打仗的人會對女人動真感情,她心裡一向覺得這種大將軍都是心懷天下容不下兒女情長的,可這麼久以來她每每碰見路逍遙與葉清儀同行,或是路逍遙提起葉清儀時的神情,都讓人覺得他愛極了葉清
儀。再加上她也知道當初爲了葉清儀的事情,沈凌澤是派人警告過路逍遙的,這種事情如果放在一個不愛葉清儀的人身上,回了家裡必定是一通好罵,可如今看來,葉清儀對這樣的事情是壓根兒就不知道的。所以她才說,葉清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在心裡想了許久,果然聽見沈凌澤嘆了口氣跟着說道:“纔剛在書房議完事他是一起過來的,說是葉清儀如今也不怎麼出門,既然出來一趟就帶她去逛一逛,晚一些再回府。只可惜纔到涼亭外面,就聽見你們的話。看他離開時候的那副神情……大概是心裡不受用。”
怎麼可能會受用呢?路逍遙一路離開王府就自顧自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路上行走,大老遠瞧見個賣芙蓉酥和玫瑰露的店家,心中不由得想起來第一次在東市的折桂記幫葉清儀帶回家的點心,彼時她吃的滿心歡喜,他站在一旁看着,哪怕是沒吃到嘴裡,都覺得那必定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點心。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麼,更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裡就住了這麼一個人。他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大婚那天晚上,他有些吃多了酒被人一路攙回了新房,當他挑開葉清儀的紅蓋頭時,她先是滿臉嬌羞而後滿臉震驚的神情,或許從那一刻,她那副少女般的面龐就已經印刻在他心裡了。
再後來葉清儀對他一直都不怎麼好,他也知道她是跟葉清雅上錯了花轎,一開始也覺得心中的確有愧疚,說到底她本該是王妃之尊,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所能讓她感到幸福和高興,哪怕是她提出要自己助沈凌溪成事,又或者是沈凌澤多次派人警告他,他都不曾對她動怒,每天都把她捧在手心裡,她想要的想做的,只要他能夠幫她完成心願,他都樂意去做。
可是結果呢?她站在王府的涼亭裡對着而今已經是王妃的葉清雅說,她從小就喜歡沈凌澤,她從小就是被定爲王妃的人。
原來這麼久以來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沒能讓她感
動,也沒能讓她動心。路逍遙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臉火燒火燎的疼,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幾巴掌。
他像個傻子一樣,堂堂的大將軍,把自己的一顆心碰到人家面前,沒想到人家卻不屑一顧,一轉臉仍舊惦記着別的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還是他誓死都要輔佐的人,更是他的兄弟,他……能說什麼?
路逍遙是在外面吃多了酒纔回的路府,被人一路攙扶着送回了葉清儀的屋裡。葉清儀一見他這幅模樣,當下皺着眉頭就打算吩咐人把他帶到別的屋子另派人伺候去,可路逍遙卻往牀榻上躺了下來,嘴裡嘟囔着把屋裡的奴才們都打發了出去。
葉清儀無奈之下只得擰了帕子來替他擦臉擦手,卻不想被他一把將手攥在手裡,皺着眉頭死活抽不出手來,當下拉着臉子坐在牀邊兒,伸出另外一隻手推了他一把說道:“你沒事吃這麼多酒是回來折騰我的嗎?趕緊鬆開手,給你擦完了身子你好歇着了……”
可是路逍遙卻全當沒聽見似的,仍舊死死地攥着葉清儀的手不肯鬆開,就在她打算強行把手抽出來的時候,卻聽見路逍遙嘴裡嘟囔着:“鬆開了你,你一定會跑的……”
葉清儀心裡一驚,他這是什麼話?突然聯想到自己今天在王府裡說過的話,不由的狐疑的打量了路逍遙一眼。可是明明沒看見他啊,他不會是聽到了什麼吧。想到這裡她放輕了聲音試探似的問了句:“逍遙,逍遙?你今天是不是聽見了什麼?”
路逍遙其實壓根兒就沒有醉酒,只是並不知道該怎麼回府來面對葉清儀,他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把聽到的話都吐出來,更怕自己的質問會讓他徹底失去葉清儀,所以只能在外頭吃點兒酒弄得一身酒氣,一副吃醉了的樣子賴在葉清儀房裡不離開。
這會兒聽葉清儀這樣問他,聲音又是比平日輕柔的不知道多少倍,心裡一陣發苦,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悄悄鬆開了葉清儀的手,一個翻身背對着她便再沒了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