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蛋看着我,摸着我的頭,說:“我去了趟後山?”
我嚇了一跳,問:“你、你去後山幹嘛?”
王二蛋嘆一口氣,說:“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我去看她最後一眼,明天我就走了,我要離開村子,在也不回來了。”
我知道王二蛋說的是他對不起王慧,所以他每晚都去後山看她,這也可以說明王二蛋每次去都安然無恙的原因。
“瓜娃!”
“嗯?”
“我聽張叔說,你學習很好,一直是班裡的尖子生,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一定要走出這裡,知道嗎?”不知道王二哥爲何要對我說這些,但我聽到他真誠的語氣,十分感動。
“嗯!”我使勁的點了點頭,我從小就有考上大學,走出山裡的願望。
王二哥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乾淨的手帕,說:“瓜娃,你二哥我是個瘋子,身上沒有什麼好東西,只有這個手帕是乾淨的,但我已經不在配用它,就送給你吧,你要好好保管。”
我見那手帕十分乾淨潔白,上面還繡着畫,十分漂亮。
王二哥拿到口邊聞了聞,眼睛閉上,我看見他眼中緩緩滴下一滴淚,但他始終沒有用那手帕擦掉眼淚,而是將手帕緊緊的捏了會,最後還是慢慢遞給了我。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推脫,在我小小的心靈中,我感覺那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誼。
王二哥看我接過了手帕,欣慰的笑了笑,說:“好了瓜娃,天已經黑了,趕緊回去吧,記住,所有的事情都與你沒有關係。”
我點了點頭,默默的向家走去,走出約一百米遠,再回過頭來時,王二哥已經不見了。
我加快步伐,向家走去,但只走了幾步,我便停住腳步。
前方大路之上,一隻孤零零的黑貓擋住我的去路。
那隻黑貓似乎有意攔住我,一雙幽靈般的眼睛依舊讓人不舒服。
“王慧姐姐,你放過村子裡的人吧。”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開口對那貓說。
那隻貓忽然動了起來,沒有理會我,而是向後山走去。
我微微有些奇怪,站在不動,一直盯着它看。
黑貓走出一段距離,又停下來回頭看着我,似乎要讓我跟着它走。
我不由邁開步子,不能控制般的跟了上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別的意識在控制着我,還是我自己的好奇心作祟,但我發現,我確實已經阻止不了自己的步伐。
黑貓見我跟來,便轉過頭,依舊向後山走去,此刻的後山,遠遠看去,似乎變成了一個張着大口的頭顱。
我們默默的穿過亂葬崗,再走一段距離,就要進入後山了。
天完全黑了,烏雲輪罩,沒有一點光芒,但進入後山的路卻特別慘白顯眼,能看的十分清楚。整個村子,一切都被黑暗吞沒,只有這條路孤零零的路一直延伸到恐怖的後山。
後山大概是因爲人跡罕至的原因,草木特別繁盛,要找到進山的路,十分困難。
我一直跟着黑貓,穿梭在各種曲徑小道上,越走越深,我的心也越來越忐忑,我開始後悔,爲何要跟着這隻貓來。
到後山最深處一顆大樹之前時,黑貓忽然停住了步子,我也神經質的站住身形。
那隻黑貓開始緩緩的回過頭來,動作怪異之極,頭顱像一個機械般生澀。
長長的頭髮,一個女人的頭!!那黑貓竟然長着一個女人的頭,我看的十分明顯,雙眼中的鮮血沿着慘白無色的臉留下,口吐出一條長長的舌頭,拉在地上。
黑貓向我走了過來,帶着詭異的頭顱,拖着長長的頭髮,一陣陰風隨着生起。
“王慧姐姐!”我不由退了一步,驚叫出聲,這時,一件東西掉落在地上。
是王二哥送給我的手帕。
黑貓忽然停住腳步,一雙血色詭異的眼睛直盯着手帕看。
我也一動不敢動,這手帕是王二哥的東西,或許王慧看到會放過我。
驀地,一陣冷風吹過,我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喵喵”黑貓忽然叫着走了上來,在我腿上不斷的蹭來蹭去,顯出親暱之態。
我努力向黑貓看去,詭異的頭顱消失了,黑貓的眼睛也不在異常。
我長出一口氣,黑貓又“喵喵”的叫了幾聲沒入樹林不見,黑暗的夜空中,就只剩下我一人。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去哪裡,周圍全是黑暗。
“嗚嗚”一陣女人的哭泣聲忽然從遠處傳來,若隱若無,輕輕的像是被風吹來,將我本來繃緊的神經再次提了起來。
我鼓足勇氣,咬了咬牙,既然來了,就去看看究竟吧,或許年少的我,根本就不懂得死亡什麼。
我仔細的尋找哭聲的方向,摸着山路向更深出爬去。
哭聲越來越明顯,快到一塊荒地上的時候,哭聲已經能明顯聽見了。
我偷偷的探出半個頭,驚異的發現荒地中央坐着一個白衣女子,披頭散髮,身上還染滿了血跡。
哭聲正是她發出來的。
我只覺一陣寒冷,身子不由控制,腳下竟然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枝,發出了清晰的斷枝聲。
那女子忽然停住哭泣,慢慢的轉過頭來。
我當時心都快要跳了出來,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動也不敢動。
女子的頭轉的十分緩慢,費了好大的勁,才完全轉了過來。
看清她的面目後,我驚叫出來:“王慧姐姐。”
不錯,雖然她臉上全是鮮血,但容貌依在,的確是王慧。
“是~誰~在~那~裡~啊?”聲音慘淡而細長。
聽到那聲音,我頭皮發麻,但我還是壯着膽子顫聲說:“王慧姐姐是我,我是張瓜娃。”
“張~瓜~娃?”又是細長的聲音,我聽的十分不舒服。
“是、是啊,你、你還給我糖、糖吃呢。”我努力回憶她生前的事蹟。
“哦~嗚嗚嗚嗚”她又哭了起來,哭聲在林中迴盪,特別陰森恐怖。
我用手提着自己的腿,慢慢的向她靠近,我已經確定,她對我沒有惡意。
“你~來~這~裡~幹~什~麼”她忽然又開口。
“我、我來看看、看看你。”我小心的說,心中恐懼不在有之前那麼強烈,或許無形的東西纔會更讓我們懼怕。
“看~我!嘿嘿嘿”她笑的渾身亂抖。
“是!是啊。”我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
她忽然轉過身來,雙手頓時抓着我的雙手,一種冰冷透骨的感覺。
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我聽爹說過,鬼是碰不見摸不着的,這如此冰冷,指甲刺肉的感覺怎麼這麼真實,我覺得我全身都快冷透了,神經也開始凍結,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
她忽然撲入我的懷裡,說:“瓜娃,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帶我離開這裡。”
我猛然醒來,推開她驚聲大叫:“你沒死?!!”
王慧雖然臉色蒼白,且滿是血跡,但還明顯是一個人。
當時王慧緊緊的抓着我,全身都在顫抖,兩隻手像兩隻鉗子般,掐入我的胳膊上的肉裡。
“瓜娃!快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王慧幾近哀求,我想她難道看不出我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嗎。
聽着王慧不斷哀求聲,我判斷王慧肯定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我伸手撫摸了她幾下,她果然安靜了下來,只是全身依舊在顫抖。
“王慧姐姐,到底發生了啥事?你、你”我本想問她咋沒死,但話到口邊卻沒有說出來。
王慧忽然擡起頭,露出蒼白的臉色,眼色怪異,身子也驟然停止顫抖。
“她回來找我來了,她要找我報仇。”王慧聲音變得沒有音調。
“她是誰?”
我透過王慧耳側的空隙,忽然發現她身後還有一個人,長長的頭髮遮擋着臉龐,無聲無息。
我長吸一口冷氣,但我不敢有任何動作。
王慧的聲音依舊沒有音調,而是“嘿嘿”一聲冷笑,與剛纔求我的王慧判若兩人。
寂靜了許久,王慧才說:“她叫黃彩娥。”
“黃彩娥?這個名字好熟悉。”我心裡想。
“她和王二蛋從小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嘿嘿,真是可笑,他們在十三歲的時候,就私定終身”
我恍然大悟,想起黃陰陽的女兒就叫黃彩娥,想到黃陰陽的女兒,我頓時毛骨悚然,一年前,她也正是吊死在這個地方的。
“嘿嘿!你知道嗎?”王慧擡起她那無神的眼睛,向我望來,而我一直注視着她身後那人。我心中猜想,王慧身後那人一定就是死去的黃彩娥,但我沒想到的是,黃彩娥竟然已經和王二蛋私定終身,那王二哥又怎麼會帶着王慧回來呢。
“哈哈哈”王慧忽然喪心病狂的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黑夜中十分恐怖,我真怕她的笑聲會招來更多的惡鬼。
“你知不知道,她那又醜又土的鄉巴佬,二蛋哥怎麼會看上她?”
“你住口!”我不由大怒,或許因爲我也是鄉巴佬。
我一聲大喊,王慧身後也同時露出半個頭顱,那頭髮緩緩分開,同時我嘴也越長越大,那是一副怎樣的容貌,枯黑腐爛的眼中,流出兩道長長的黑血。我的心瘋狂的跳了起來,我感覺我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住如此快的心跳,下一刻就要窒息。
那女鬼詭異的長髮忽然沿着王慧的後背,如活物般攀爬了上來,瞬間將王慧的脖子纏住,但我唯有能看見那兩隻恐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