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麥田時,父親的步伐開始變得緩慢,而且一直低着頭,最後到那稻草人身前時,父親才擡起頭來,將眼光鎖定在稻草人身上,他擡起手,將那稻草人的帽子揭了下來。
稻草人的臉一下子暴露在我眼前,我的胃裡又翻騰起來,稻草人的臉上赫然又多了一雙耳朵、一隻鼻子,兩種器官鮮血琳琳粘在上面,但又少了一副嘴,看起來異常恐怖怪異,十分猙獰。
父親將稻草人的帽子慢慢還了回去,重重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拉着我就走,在我轉身的一剎那,那種被盯看的感覺忽然又出現了,並且我感到那稻草人將自己從地裡拔了出來,向我瘋狂撲了過來。
感覺十分明顯,我急忙回頭,身後什麼也沒有,那種被襲擊的感覺悄然撤去,但我總覺得,稻草人帽子低下的那雙眼睛是活的!
一直到出了麥田,我的心才鬆了下來,但我突然又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既然守着劉老大家等不到它出現,那爲何不守在麥田裡,守着稻草人?這個想法首先將我嚇了一跳,但我的心立刻蠢蠢欲動起來,而且我當時還做了一個更可怕的決定,晚上騙過父親,我一個人來麥田裡守着。
這個恐怖又刺激的想法將我的睡意頓時炸的全無,回去躺在牀上也絲毫睡不着,最後聽着父親呼聲大起,我偷偷起來溜了出去。
那天我去了薛神人的家,求了幾張很厲害的紙符帶在身上,拿到符後,我的心頓時安定了許多,回來時睏意襲腦,爬上牀迷迷糊糊睡的着了,我睡的很深,但我又同時夢到,在奇黑無比的深夜裡,我趴在麥田地裡,一人多高的麥子完全將我隱沒,我透過層層的縫隙,眼睛一直盯着那稻草人。
忽然,那稻草人拔地凌空飛起,徑直的向我趴着地方飄了過來,無數的麥子紛紛向兩邊飄開,給它讓出了一道通往我的道路,而我也萬萬全全暴露了出來,稻草人忽然嘶叫着,張着雙手向我撲來那天晚上,我藉故沒有跟着父親去,父親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麼,我知道父親以爲我害怕,就沒有在勉強我,他最後一個人去了劉老大的家。
父親一走,我立即急急忙忙的準備起來,將薛神人給我的幾張紙符仔細分開,然後在每個口袋裡都裝了幾份,最後摸了好幾遍確保無誤後,我才偷偷躲過母親,向麥田方向進發。
來到麥田邊上時,天已經開始發黑,我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選了一條最隱秘的道路,慢慢向稻草人方向靠去,等我估計快到時,就趴在麥田裡匍匐前行,我不能讓稻草人看見我,如果讓它發現了我,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
我一直小心的爬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終於在無數麥穗的縫隙裡看到那稻草人時,我已經精疲力盡,胳膊上也被劃破了許多口子,火辣辣的疼痛,但我顧不上這些,我四處掃視一番後,找了一處麥子長的最茂盛的地方,然後悄悄的潛伏了進去。
進去躲穩後,我就隔着重重影影的麥子一直盯着那稻草人,但不一會,我開始覺得我的躲着的地方並不安全,那稻草人似乎能看見我,而且它正好面對着我藏着的地方,我開始懷疑它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
我又想換個地方,但我發現我不敢動了,只要我輕輕一動,肯定就會暴露在稻草人的眼光下,最後我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藏下去。
天在我焦急的等待中越來越黑,我也越來越害怕,我開始後悔不該一個人去那裡,最後我伸手摸了摸口袋內的紙符,心才安了幾分。
天最後完全黑了,一切都慢慢歸於寂靜,我不知道我在麥田裡爬了多長時間,但身子開始變得僵硬,那稻草人也一直沒有動,但眼光似乎一直盯着我藏着的地方。
我想伸一下腿,動一動腰,但剛有所動作,忽然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在麥田中傳來,並且麥子相互碰撞的聲音伴隨在左右。
“有人在麥田裡!”我的神經立即一緊,急忙定住身子一點都不敢動。
一個黑影慢慢的出現了麥田裡,從離我一米不到的地方走了過去,我急忙定定爬下,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那黑影只走過了幾步,忽然站住了身形,然後慢慢的回過頭來,向我藏身的地方看了過來。
我頭皮一陣發緊,差點就站起來狂奔,我感覺我的腳已經開始動了,但我的神經依然控制我趴在地上不動,那黑影只向我藏身的地方望了一會,眼光又在周圍掃了一圈,然後向稻草人走了過去。
就在剛纔那黑影看我的一瞬間,我依稀認得,那黑影正是劉青樹。“果然是劉青樹!”我心頭一陣驚叫。
劉青樹慢慢的走到稻草人跟前,接下來我心中想到,劉青樹可能要和那稻草人合爲一體,然後稻草人就如活了般,拔地而起,蹦蹦跳跳向我藏着的地方撲來。
我的頭皮立刻一陣發麻,但眼睛絲毫不敢離開稻草人,我悄悄的抽出一張黃紙符捏在手裡,如果稻草人向我撲過來,我首先給它一張紙符,但我不知道,稻草人會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最後,劉青樹慢慢的向稻草人靠近,我的眼睛也越睜越大,他真的要附體了!
但劉青樹最後卻將稻草人的帽子拿了下來,我心中立刻一鬆,但又一十分奇怪,他要幹什麼?
劉青樹提起一個圓球形的東西,我隔着遠處一看,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那竟然是一刻人頭,劉青樹忽然將稻草人的頭擰了下來,我立刻感到我脖子一陣發涼,然後他又慢慢將他提着的頭顱裝了上去,那整個過程看起來非常詭異、恐怖,我全身開始我一陣一陣的發涼,似乎他手裡正捏着我的頭顱。
最後劉青樹終於將那頭顱裝在了稻草人的身上,然後又慢慢將稻草人的帽子戴了回去,我睜大眼睛看着一切的發生,等劉青樹做完所有後,他忽然慢慢的轉過來身子,又向我藏着的地方看來。
我腦中轟然一響,睜大的眼睛都不敢閉上了,劉青樹身子一動,直直的向我走來,我捏着的黃紙符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我的手也已經僵硬,嘴長的大大的喊不出一句話,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我開始絕望,我甚至已經想到我的脖子被劉青樹擰了下來
劉青樹到我跟前時,一晃而過,並沒有發現他腳下還趴着一個我,他原路返回了。
他的腳步聲已經遠去,我依舊趴在地上不能動彈,最後我常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軟了。
大概過了幾分鐘,我緩過氣來掙扎着站起,拉着痠軟的腿強跟了上去,既然劉青樹沒有發現我,那說明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看來鬼有時也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厲害,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我跟着麥子被踏倒的路,一直跟出了麥田,剛出麥田,我就看見劉青樹站在不遠處,我嚇了一大跳,立即站定在不敢動彈,幸好劉青樹背對着我,最後他變了一個方向慢慢離開,我發現他的方向是進山了。
一直等到他走遠了,才悄悄的跟了上去,一直跟蹤到山前,我又開始猶豫起來,山裡面沒有一戶人家,聽說孤魂野鬼最多,我到底敢不敢跟進去。
最後我還是咬了咬牙,加快小步追了上去。
劉青樹最後鑽進了一個廢棄的水洞裡面消失了,我在遠處望了半響,才慢慢的靠了過去,等我靠近後,我吃了一驚,洞內竟然有微弱的亮光傳出來,而且有低聲的說話聲。
我一陣奇怪,就潛伏到洞口外,探頭向裡面望去,這一看我大吃一驚,裡面除了劉青雲還有一人,竟然是已經死去的鄧解元!
鄧解元怎麼也在這裡?他們兩人怎麼會聚到一起?我百般疑問。
他們兩人坐在洞中央,點着一個煤油燈,低聲在說着些什麼,我完全聽不清楚,不由又往洞內探了探身子,但我拄在牆壁的手忽然一滑,我整個人就撲倒在了地上,還發出了一陣明顯響聲。
“誰?”洞內兩人齊聲大喝,我看見他們猛然站起,就像洞口衝來。我當時爬起就想跑,我知道我要是被他們抓到,肯定難免一死,但我還沒有爬起來時,洞口又響起一個聲音,說:“是我!”
然後我看見一個人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
“大大!”我心中一聲低呼,那人竟然是我父親,父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高興之餘又大吃一驚,父親如此冒然衝進去,面對兩個厲鬼,豈不是要送死!
劉青樹明顯吃了一驚,看着父親走進去,他倆倒頻頻後退,劉青樹怒問:“你是誰?”
“張老三!”父親說。
“張老三?你是張三娃?”劉青樹眉頭一皺。
“九公叔,三十年前你離村去了城裡,今天回來咋躲在這裡?”父親將他們堵在洞內,口氣十分冷淡。
劉青樹忽然哈哈大笑,說:“想不到我鄧九公離村三十年,還有人會記得我,張三娃,你是來替劉家出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