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在哪裡?不知道。
我的未來會怎樣?完全不知道。
若是在以前,這種人站在我面前絕對被罵得狗血淋頭。對未來沒有打算,對未來沒有計劃,還做什麼人呢?怎麼不去死呢?一個人沒有任何計劃,是準備混一輩子嗎?有目標嗎?有方向嗎?
但現在,若是有人跟我說這些,除了好笑我沒有任何感覺。能做什麼計劃?又能有什麼目標?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哪一個目標計劃方向之類的玩意,不是被恐懼所拉扯?
明明無法控制未來,明明腦子裡的看法都是扭曲,卻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腦子裡的認知。彷彿,自己腦子裡的東西永遠都是對的,也許不全面,但絕對不會錯。
我發現兩個地方的環境感覺比較舒服,一個是雲霄飛車那種刺激性項目,每個人坐了雲霄飛車之後,笑容都特別真誠。
第二,就是醫院。儘管人多擁擠,大部分人眉頭緊鎖氣息凝重,但並沒有太多的扭曲。就算是罵人吵架,似乎也變得自然許多。彷彿,這個時候,就應該吵架,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彆扭之類的。
也許是幻覺吧,類似歡樂谷那種地方還好說,畢竟就是充滿娛樂氣息的遊樂場。但醫院那種環境,我的感覺就顯得有些怪異。不過也無所謂,我又沒打算改正什麼,如果連自己的狀態都不敢承認,還談什麼斬殺。
沒有哪個人有資格指導我的生活,也沒有誰可以給予我一種規則來規劃生活。別人對事物的看法是否跟我一致,這一點根本不重要。我知道,如果講出來會很麻煩,幸好現在是獨處,今後也沒有理由擁抱人羣。
曾經的我揹負了太多的扭曲,儘管現在也依舊揹負着,但我完全不打算繼續揹負。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斬殺結束,但我沒有任何理由停止斬殺。
想想曾經的扭曲,人一定要有目標?一定要在事業上做出一番成績?一定要買房?一定要結婚生子?一定要有番作爲?
這些是在幹什麼?
所謂的“人一定要有目標”,就是指成功嘛。我把“每天好好呼吸”當作自己的目標可以嗎?很明顯,不會有太多人認同,並且無法得到上司、同事、朋友、家人的賞識。
這個目標必須是未來的,必須是向上的,必須是大家都在追求但是並沒有追求到的,必須是可以獲取衆人崇拜的……太多太多,我已經記不清楚還有些什麼隱藏規則。
有人會崇拜一個“每天好好呼吸的人”嗎?我只會崇拜社會主流價值觀所崇拜的,因爲我腦子裡的東西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每天不間斷被帝國洗腦的結果。
就算是現在,斬殺了這麼多章,自己依舊會崇拜那些巔峰人士。
袁長文苦笑,冰涼的湖水也無法遮蓋這份苦笑,哪怕是肌肉微微僵硬,但還是一份苦笑。
這種感覺,就像一名狂妄之輩,在溫暖的房屋裡罵天罵地,似乎整個天下唯有他最清醒。然後懷着無比的豪邁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態,走出溫暖的房屋。外面狂風肆虐氣溫零下幾十度,一分鐘之後,狂妄之輩後悔了,轉身回到溫暖的房屋。
第二次,繼續狂妄再次出發,然後兩分鐘之後又回來了。第三次,第四次……也許,總有一天會回不來。當然,也有可能失去出去的勇氣,然後一直待在溫暖的屋裡,繼續罵罵咧咧。
畢竟,也是體驗過屋外寒冷的人。講起這方面的知識,肯定要比一直躲在房屋裡的人,要講得更生動更活潑。
我能夠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一路前行下去嗎?不僅寒冷,而且漆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前進,還是在繞着房屋轉圈。甚至,如果是在前進,那麼最後走在前進道路上的人也會消失。
因爲沒有角色能夠到達“真實”,必然最後袁長文這個角色會消失掉。
真是扯淡之祖啊!
更扯淡的是,我現在感到無路可進,但是又明顯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阻擋着我,卻根本不知道是什麼阻擋着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過我又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在幹嗎呢?
比如,看起來,我是在拿杯子喝水。但這只是我肉眼能看見的範圍,只是我腦子裡能理解的範圍。萬一,就因爲我拿起這個杯子,影響了氣流,而正好又給兩個熱血青年一陣冷風,導致一場打架鬥毆的消失。
所以,我知道什麼?我所確定的事情,我所以爲的事情,我所堅持的事情,都是多麼狹隘的扯淡啊!
因爲我只能感受到這麼狹隘的範圍,只能觸碰到這麼狹隘的空間,於是只能得出如此狹隘的結論。偏偏還要將這些狹隘的結論,當作全面當作真實,我的人生就是如此被扭曲的。
告訴我,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相信腦子裡的狗屎?
這麼多章的斬殺,我不是想要一個美好的人生,我不是想要變得更聰明,不是想認知升級獲得更多。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爲了停止相信腦子裡的狗屎。而這份思考,同樣來自袁長文這個角色的腦子。
不相信斬殺部分的思考,可以啊,那麼另外一部分的思考也不能相信。同時丟棄,那麼自然也不需要思考斬殺。關鍵是,現在哪怕是斬殺都無法停止相信腦子,更別說其他的。
袁長文向上看,想要透過湖水看到夜空,卻發現完全是一種徒勞。
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感受到自己的狹隘。這不是看到星空覺得自己卑微渺小,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荒謬感。怎麼可能會相信自己的腦子?怎麼可能會相信袁長文這個角色?
那種狹隘感似乎扭曲了整個人,變得又小又扁。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高大威猛,更不是一直以爲的那樣,帥氣迷人充滿學識。
這個狹隘的扭曲小人,纔是我真正的形象吧。也許,在老師眼中,我一直都是這麼一個扭曲小人。
天啊!
老師是有多麼大度,纔會一直容忍我?想想我曾經的高談闊論,想想我給學生開壇的頭頭是道,真是……扯淡啊!
噪音。
真不知道老師是如何承受下來的,我說了那麼多話,那麼多自以爲是,現在想起都覺得噁心。
唉,扭曲的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