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原本還想問問民生方面的事,旋即想想,這些事現在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是知道了她還能去管了不成,與其知道了心煩,還不如眼不見爲淨了乾淨。
讓陶石厚賞了掌櫃,柳卿離開了酒家,繼續往前面晃去,沒走多遠便感覺到了空氣中的胭脂香,看着進出的侍女小姐夫人,柳卿心下感嘆,果然啊,不管在哪裡,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若是她現在恢復了女兒身,說不定就往其中一家去了。
“夫人,您看那公子的樣子可真有意思,好像在感嘆自己不是女兒身呢!”剛從一家鋪子出來的幾人一眼就看到了搖着扇子,一邊往前走一邊四處觀望的年輕公子,這般俊俏的公子就算放到世家中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也怪不得人家一眼就看到了。
夫人也笑,原本就圓潤的臉看着更是好氣色,讚道:“好個俊俏的公子。”
“可不就是,真該讓那木家的亮公子來瞧瞧,看他還敢天天像個孔雀似的。”
夫人失笑,“你這嘴啊可真不饒人,人家不就是向夫君要了你一次嗎?你就記恨到了現在。”
侍女明顯是平時被寵着的,聽到夫人這麼說皺了皺鼻子,一副不屑的模樣,“就算他是木家的公子,我也看他不上,也不看看他屋裡都收了多少個了,纔不要成爲其中之一。”
“那我們家梨兒是看上眼前這位公子了?要不要我去給你保個媒?”
“呀,人家哪有,夫人你就知道笑話人家。”
“原來還是沒看中啊,我要怎麼才能把我們家梨兒給嫁掉呢?真愁死個人了。”明顯打趣的話讓侍女面色更燥,乾脆扭過身跑進了另一家脂粉鋪子。
“這丫頭……”夫人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一邊若有所思的夫君,“真是被我寵壞了,都敢給我使小性子了。”
“也是你們親近纔會這麼和你鬧,只要你高興就好。”男人眼光還是看向那個搖着扇子一臉風流樣的年輕男人,他不會看錯,雖然只是驚鴻一瞥,這臉也不會認錯,京城不缺長得好的男子,相反,因爲男風盛行,長得再好的男人他也見過,但是那些男人不會有這種氣質,乾淨,灑脫,卻又滿身的書卷氣,在別人做來會顯得輕浮的舉止在他做來卻是再合適不過,反倒平添一股雅風,京城中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號人物?
若不是知道自家夫君不好男風,且相信兩人之間的感情,夫人真要懷疑夫君是不是完全被迷住了,輕輕推了推他嗔道:“還真是看上了不成,回頭我去打聽打聽這是哪家的,再告知夫君可好。”
男人哪還不知道自家夫人在想什麼,輕攬住她往前面走,邊給自家娘子解惑,“那會不是有個做侍女打扮的人來告知你不能吃山楂嗎?你再看看那位公子身邊,可不就跟着她。”
夫人原本沒記起這茬,這會細眼看去,還真是的,不管人家存的是什麼心,無親無故的情況下善意的提醒了她是事實,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趕緊問道:“要不要過去道個謝,雖然從沒聽人說過吃不得山楂,但是我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說,好不容易懷上孩子,多避諱着點總是好的。”
男人想了想,搖頭,“今天就算了,回頭我讓人去查查他的來路,若是人品不錯,以後找個機會好好相交就是,在這京城他若是有點什麼事,我以後幫襯一把就是了。”
“夫君說得是。”
雖然預朝穩定下來才二十年,但是這京城已經有了繁華之勢,再有個二十年不出昏君的話,迎來個盛世估計不成問題,這是柳卿在外面走動大半天得出的結論。
有光就有暗,她沒去刻意瞭解光明下的隱暗面,貧富懸殊是任何朝代都存在的,至少這些表面上的東西已經足夠讓人安心。
晚上,柳卿從暗門進了書局,顏青正站在一個木墩上伏案寫着什麼,柳卿也不打擾他,徑自在過道上走動,不知道是顏青拾掇過還是那些讀書人真有那麼自覺,竹簡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一點白天還被不少人光顧過的樣子。
看樣子得快些挑個人才行,竹簡翻閱的人多了容易損傷,顏青也不能整天耗在這裡,而且他也不善於修整竹簡,畢竟年齡擺在那,跟着她的時間也短,再說她也不擅長修整,跟着她也學不到。
“公子,您怎麼來了?”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便看到自家公子在書架前的身影,顏青趕緊跳下木墩走了過來。
“來看看,今天情況怎麼樣?書借出去了多少?”
一說到這個,顏青就保持不住小大人的模樣,“公子,您一定不知道他們對您有多感激,到點後他們自覺離開時都要我向公子轉達他們的謝意呢!”
“答非所問。”柳卿用扇柄輕敲他腦袋,“對他們來說困難的事,對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可別公子我還沒自大,你倒自大起來了。”
“顏青不敢。”顏青縮了縮肩,他確實得意過頭了,“今天來了好多人,要不是有些人看人太多直接借了書離開,書局都要裝不下了,今天來的人大半都借了書回去,不過公子,您真的不擔心他們不會還回來了嗎?”
“讀書人都有骨氣,再說你不是留下他們的住處地址和姓名了嗎?試着相信別人沒什麼不好。”不然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放押金?放多少?那些清窮讀書人連溫飽都沒有解決好,哪裡還有多餘的錢來放押金,除了試着去相信他們讀書人的骨氣,她實在找不到別的方法。
顏青對公子的崇拜那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可是這一刻達到了頂點,他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遇到像公子這麼好的人了,公子就是他學習的榜樣,不只是學識,還有爲人。
“公子,顏青還有一事不解。”
“說。”
“公子讓我自行斟酌來借閱書冊的人是清寒學子還是富裕人家,公子怎麼就能肯定他們不會做假呢?要是換身麻布衣服,恐怕我就認不出來了。”
這是她交待下來的功課,他倒知道反過來問她了,果然是太聰明瞭啊,柳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還是開口解了他的惑,“預朝建朝才二十年,會鑽營的人已經有了身家,但是他們沒有世家的雄厚背景,就算花錢買來些書恐怕也是有限得很,你要知道,書冊留傳得並不廣,要弄到不容易,我這裡也算是給他們開了個方便之門,比起他們重金購買的書冊,我這裡只收百文已經是極划算的了。
至於怎麼分辨他們,其實很簡單,你也是從清寒中出來的人,知道清寒出身的人不可能像富貴人家那樣大吃大喝,氣色自然也就比不上,這是其一,其次就是看他們的氣度,清寒學子要麼會表現出自卑,要麼會用清高自傲來掩飾他們的自卑,但是富寒子表現出來的會完全不一樣,這點錢估計就是平時掉地上他們也不會彎腰去撿,你細細觀察兩日就會明白我說的。
最主要的是,有錢的人放不下架子,就爲了那百文錢去丟臉面,讀書人自有一個圈子,不會一人都不識,這事一旦傳開,他也就不用出門了,明白了嗎?小顏青。”
“喏,謝公子解惑。”顏青一臉公子好厲害的神色,看得柳卿都呆不下去了,這在現代只是最簡單的識人,在這裡倒好像是成了了不起的事,真是,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