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容神色一變再變,那種羞辱的感覺揮之不去,卻也無話呵駁,名聲再盛又如何?能改變她是個賣春女的身份嗎?
“聞聽,好了。”柳卿毫不避諱的握住闕子墨的手,聞聽對她無時無刻的維護讓她心安,又甜蜜,可是這種扎人心窩子的話還是少說吧,沒看人家姑娘都快無地自容了。
闕子墨眼神在轉向柳卿的那一刻便變柔了,把玩着柳卿的手,不再說話。
“你對我很失望?因爲我沒有你想像中的好?還是沒有傳聞中的了不起?”
看柳卿並沒有生氣,菀容吃驚之下倒也忘了羞恥,“確實如此,柳公子的大名已經傳遍天下了,誰不知道柳卿本事大,以一介女子之身壓下了衆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原本……”
突然記起剛纔男人犀利的言語攻擊,菀容頓住了話語,倒是柳卿毫不介意的追問道:“原本什麼?你隨便說沒關係,王爺不會再插嘴。”
看闕子墨聽了這話居然也只是縱容的笑,菀容都有些壓不住心底的嫉妒,這樣的良人,誰不想擁有?
既然柳卿這麼說,菀容果真說話更不客氣了,“原本我以爲柳卿該是如何的國色天香,如何的光風霽月,沒想到也不過如此,入京後我打聽過,蠢從你成親後便再沒有展現你才學的事情傳出來,是不是……您已經江郎才盡,淪爲庸俗了呢?”
闕子墨惱怒得直想反駁,被柳卿眼神壓制住了,真是,希及所做的又豈是你們這些升斗小民能理解的?一份改變朝堂官職的官制你們再投胎十輩子都弄不出來,這幾天被衆臣熱議的郵政系統將爲你們帶來多大的便利你可知曉?
真是,明天他就要進宮,讓皇上在這郵政的事弄好後宣告天下,這是希及弄出來的,看誰還敢小看希及說她江郎才盡。
柳卿好笑的看着眼露不忿的闕子墨,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了?不就是說她兩句嗎?
“菀容,只要經過了十個人相傳的事情便有可能變味,你想想你聽到的都是傳了多少人的了我是人,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要說我和其他女人有什麼不一樣,也不過是比她們多認了幾個字,多讀了幾本書,多懂得一些道理,多愛自己一點把自己放得更高些,而支撐我做這些的,便是因爲我有一個好出身,要是我只是個普通百姓,又哪有現在這樣的柳卿,你很不甘,對嗎?”
菀容毫不掩飾的點頭,她確實不甘要是她也是生在柳家這樣的家庭,又豈會淪落至此,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更恨那個名爲她父親妁人,要是他負責任一些,她又哪用賣身葬母。
“既然不甘,爲何不改變一下呢?這天底下的路確實不好走,但也並不是條條都佈滿荊棘,不管如何,都不會比你現在走的這條路更難走。”
“你到底還是來當說客的。”菀容神情木然,她何嘗不想選一條更好走的路,但是這條路,哪有那麼好回頭要是失了這條經濟來源,她以後該如何生活?成親生子嗎?這骯髒的身子誰還會要他,弟弟還那麼小,天姿聰穎,只要能拜得明師,一定能有個光明的前途這樣,她也就對得起母親的囑託了。
“不,我不是韓靖之的說客,從心底說,我看不起他,一個男人做到他這程度,太沒擔當了,他應該也熟知我的性子,自己不敢來拜託我,而是通過和我關係較好的長者來,因爲他知道我無法拒絕那位長者,但是當時我也說了,這個忙我不想幫,因爲我看不起他,但是那個長者的一句話打動了我,他說你往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別這麼毀了,菀容,你的人生才走了一小半,你有想過以後嗎?要我說,你沒必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那不是你該承受的,想報復他有許多種方法,比如,讓自己活得更好,讓他覺得,沒有了他,你一樣爬得起來,你的弟弟一樣能因爲你而前途坦蕩。”
菀容的眼情漸漸靈動起來,這是她從沒聽過的歪理,卻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她的報復太簡單了,要是那個男人不在乎,就算她賣身至死,也別想那個男人會愧疚,更不用說傷心難過了,她要讓那個男人知道,在她和弟弟的生命裡,那個男人無足輕重,有他沒他都一樣,她能熬過去,能讓弟弟心無旁騖的做學問,總有一天,她的弟弟能比他更強。
看着她的神情,柳卿知道她想通了,輕吁了口氣道:“再爲我奏一曲吧,這地方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機會再來了。”
雖然她滿心不願爲韓靖之做和事佬,但是她也確實不忍心讓一個女人因爲那樣的原因毀了自己,要報復的方法有許多種不是嗎?
“喏。”
柳卿聽不出什麼來,闕子墨卻是非常懂琴的,菀容的琴技確實不錯,但是因爲心底的執拗,琴音中總是帶出了些幽怨,現在心結解了,心底暢快了,琴音都歡快了不少。
菀容連着彈了幾曲才停下來,這時候,她心底對柳卿已經沒有了失望,不管她是不是江郎才盡,對她這個跟她完全無關的人來說,她很盡心。
再說,柳卿是那種不張揚的人,就算她真做出了什麼,只怕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告知於人,恩,她身邊那個男人除外,要是柳卿真沒有一點特殊之處,又哪能讓一個有權有勢的王爺傾心,並且再也容不下他人,王爺對王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早就傳遍了天下,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她就是其中之一。
“菀容多謝王妃提點,雖然知道以後的路也不會平坦到哪裡去,菀容還是多謝王妃的勸告。”
“我今天就是來聽琴的,大飽了耳福的是我,哪裡需要你道謝,菀容,要是哪天你離開了這怡紅樓,不妨來找我,說不定我能給你安排個好差事,啊,當然不是看在韓靖之的份上,通過這件事,他在我這裡已經沒有面子可言了。”
“如此,菀容必定上門叨擾,只是,怕給王妃惹來不好的名聲。”
都知道王妃懷孕了,這時候她入府,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她倒是不怕,就擔心王妃多心。
這些闕子墨當然想到了,不過他向來支持希及所做的決定,既然邀請菀容,就一定是有了什麼想法,他只要防着這些流言誹語讓希及聽到就可以了。
而柳卿是根本就沒想到這茬,還以爲菀容說的是她做的那個行當名聲不好,當下便笑道:“我府裡的紅玉不知道你聽說過她沒有,響噹噹的大美人,你要是知道她,就該沒有那些多餘的想法。”
菀容想起傳言中,柳卿女扮男裝時確實留了個絕色美人在府裡,那是她幾年男裝中唯一的一個紅粉知己,從沒被柳卿帶出去見過客,更不用說讓她去侍候誰,是真正的當個身邊人在用,直到柳卿的女兒身曝出來,大家才知道柳卿留下紅玉在身邊是爲了保護她,當時不知道多少姐妹羨慕紅玉的好命,沒想到這好運氣落她身上了。
壓下心裡的激動,菀容福身一禮,帶着太多的感謝,“菀容多謝王妃憐憫,只是,菀容還有一個兄弟,年歲十二,一直被奴家嚴格管教,從來不許他沾染這些渾事,奴家不能把他丟至一邊······”
看到菀容露出的哀求,柳卿想了想,“這樣吧,我把他介紹給徐先生做學生如何?他對你弟弟好像評價挺高。”
“十賢者之一的徐先生?”菀容眼神一亮,瞬間又黯淡下去,她想起來徐長州和韓靖之是好友了,“還是不勞煩徐先生了,只要王妃同意能讓弟弟常來看望奴家便好。”
柳卿想到真要把他介紹到徐先生手底下,只怕也會學得不安心,到時徐先生要是勸慰他認祖歸宗,恐怕會引起反彈也說不定。
想想,自家先生好像一直沒有再收學生,朝堂上事多是個原因,更多的,怕是沒有找着合心意的。
“這樣吧,你什麼時候上門把你弟弟也帶上,我先看看,要是能合我的要求,我便把他推薦給我的先生,讓他成爲我的師弟。”
菀容大喜,跪拜於地行了大禮,她最擔心的就是因爲她的身份不能爲弟弟請個好先生,耽誤了他,那她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費了,也無顏面對故去的母親。
“多謝王妃,明天,菀容便帶他登門拜訪。”
柳卿點了點頭,覺得有些乏了,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這房間裡什麼都好,又安靜又舒適,就是香味太重,聞久了就覺得暈眩,“聞聽,我們回吧。”
“恩。”扶着希及起身,看她面露疲憊,心疼之餘也沒辦法,只得把她扶靠在自己身上,幫她承載了大部分的力氣,希及性子便是這樣,承諾過的事一定辦到,要是不辦妥貼,睡覺都要睡不安穩。
把兩人送至門口,天色已經黑沉,菀容卻覺得,她的人生終於看到了曙光。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