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三帶着希及出現在他面前時,闕子墨才記起來自己好像有什麼事忘了和希及說……
迎着那道似笑非笑中又帶着點冷意的眼神,闕子墨知道自己犯了個大錯誤。
趕緊起身迎了出來,話是對着兩人說的,眼睛卻放在柳卿身上沒有稍移,“柳族長怎麼說?”
喲,這會又是柳族長不是爺爺了?柳卿自在的在一邊椅子上坐了下來,遠遠離着主位,在她看不順眼的時候,不管闕子墨說什麼錯什麼她都覺得不順眼,都想挑毛病。
“柳族長說世家這邊交給他,還有,先生說要通過銷酒的渠道去和軍隊搭上線,柳族長也應承了。”
銷酒的渠道?闕子墨想起年前收到的紅利,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因爲是和柳家合作的,所以皇兄把這事交給了他,他當時還嚇了一跳,在這方面的獲利遠超過他的想像。
也對,要是能通過這條路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也未嘗不錯,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希及肯定是極其生氣了,不然不會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來,要走進希及的心很不容易,他不想在好不容易有點進展後又打回原地,更甚者還要比以前更差,他賭不起,也損失不起。
“希及,別生氣……”
“生氣?爲什麼?”柳卿微微側頭,樣子嬌俏可人,彷彿真是疑惑不已。
“我並不是有意瞞你,是真的忘記了,成親後我便和你一起住到了柳府那邊,這邊都沒怎麼回來過,真的是不記得要和你說起這邊房子的事了。”當然,這裡遠遠不只是一所房子一處別院這麼簡單,而是一處比之王府還要重要的所在。
他沒想過要瞞着希及,成親之前甚至想過要帶着希及去地底下收藏着無數東西的石室去看看,以希及愛看雜書的性子肯定愛極了那裡。
可是成親後便是這樣那樣的事,她又全副心神都放在辦私學上去了,時間一長,他也就忘了,當然也是因爲他覺得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不用急於一時,可是他忘了,希及想要的並不是裡面的什麼東西,而是分享的心情。
柳卿揭開茶杯蓋子又不輕不重的放下,再揭開再放下,屋子裡時不時響起叮的一聲,好聽是好聽了,可是敲在闕子墨心上卻像是一下又一下的重擊。
闕曉潛知道自己闖禍了,他沒想到先生居然不知道這個地方,心裡不免就覺得皇叔是自找苦吃,這事爲何要瞞着先生?先生又不會把這裡的秘密泄露出去,可是現在時機不對,有心想上前做箇中間人,看着先生的臉色又實在不敢,他在先生手裡受了不少教訓,對於觀察她的臉色已經很少出錯了。
這時候先生的臉色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別惹她,好吧,他先喝杯茶歇一歇。
“你在袁家有沒有暗線?”
話題突然拐到這裡讓兩叔侄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闕曉潛還好,至少知道先生問這個是爲什麼,闕子墨就完全是霧沙沙,“幹什麼用?要見袁家的誰以你的身份直接詔見不就是了?”
“要是能這麼明目張膽我還問你這個幹什麼?”本就心情不爽,這會更是烏雲密佈了,柳卿垂下眼瞼,掩下眼中的厭煩,要不是清姿和她有些關聯,她現在就想撒手走人。
這些個事本就不是她喜歡做的,權也好謀也好她都不擅長,說白了她就是一個只會憑着後世看到的學到的東西給自己換來尊重舒適的人,她可以整天整天的蹲在書房裡寫這寫那,經由自己的手讓這個朝代有所進步她非常樂見,也讓她覺得驕傲,就算這些不是她的原創,至少這個朝代也只有她才能帶來這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的思想比這個年代的人超前了太多。
這是她的資本,所以她有時候肆無忌憚,可是要真和別人玩權謀,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死得很快。
等這事了了,她一定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談風與月。
闕子墨何等敏銳的人,就算柳卿再怎麼隱瞞也瞞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柳卿本就不是個特別會隱藏的人。
厭煩——希及是在厭煩他嗎?闕子墨心裡一陣着慌,他花了那麼多心思才把人哄得離他近了心,才稍微走近了她一些,怎麼會這麼快就轉變,不可能的,希及不是那麼容易改變心意的人,一定不是因爲他這個人,那麼,便是因爲這些事了。
想明白這點,闕子墨的臉色纔好看點,也是,希及的性子習慣了直來直往,最不喜歡的就是拐彎抹角的陰來陰去,現在的形勢卻非常需要藉助於柳家,她又無法放任老三不管,所以纔會站出來。
“希及,不要和我生氣,等閒了我再好好和你解釋好不好?”
柳卿輕揉着眉心,“要是袁家有埋下的人就叫他給清姿帶個口信,讓她找個機會出來見我,我有事想讓她幫忙,地點你來定,要能避開別人耳目的,拿紙筆給我,我寫幾個字當信物,她識得我的字。”
“好。”親自拿來筆墨紙硯,磨了墨拿了細枝的毛筆蘸上遞給柳卿,動作中的小心翼翼讓柳卿心中的怒火消弭於無形,這是誰?這是定王爺?京城中寧願得罪皇上也不願得罪的定王爺,可是就這麼一個權傾天下的王爺卻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算了算了,她又何必這麼糟蹋人呢?他不也說了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嗎?
輕嘆了口氣,提筆寫了‘日月相合天下明’幾個字,拿起來吹乾交給闕子墨,道:“沒有下次。”
“肯定沒有,這次是我疏忽了,別再生氣了。”小心的接過紙張疊好放進袖袋中,闕子墨連連應道,心下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是希及願意原諒他了,他真是怕極了希及生氣,現在這樣的日子他過得太過着迷,根本無法想像要是有朝一日這樣的日子會沒有了自己會如何。
“我頭有點疼,先回去休息一陣,和清姿約好了再告訴我時間地點,要快,其他事我就不摻和了,那也不是我擅長的,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看希及起身要離開,闕子墨哪裡肯,要是可以,他當然是和希及一起回去,可是現在需要下的決斷太多,那邊確實沒有別院這邊方便,“希及,這裡有我以往常居的房間,你就在這裡休息好不好,我派人去宮裡請個太醫來給你瞧瞧。”
“不用,歇一歇就好了。”柳卿沒有拒絕他的提議,到這裡差不多就行了,再拿喬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看希及沒有拒絕,闕子墨才真正放下心來,親自帶着希及到自己的房間歇下,這纔回到前廳和闕曉潛說話。
就算是眼前情勢不明,闕曉潛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皇叔今天這個模樣實在是太罕見了,先生不聲不響的,卻是把皇叔吃得死死的,皇叔對先生的疼愛也是一眼即明,若不是太過愛寵,又怎麼會包容至此。
“想笑便笑,我還沒和你算帳,這禍可是你闖出來的,幸好希及還願意聽我解釋,不然……哼。”
“我是真沒想到皇叔你沒有告訴先生這處地點,我以爲這個地方對先生沒什麼可隱瞞的。”
“確實是這樣,我原就沒打算對她隱瞞,只是忘了而已,和她成親後我都多久沒住這裡了,要不是有些東西不能見天日,我早就全搬到那邊去了。”
石室裡那些東西是怎麼都不能讓外人看到的,後果太過難以想像。
兩人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商量起朝堂中的其他事,以及要做出的各種安排和對可能出現情況的應對之策,朝堂絕對不能亂。
“好了,你回宮去和老二好好談談,還有,你手邊的人要好好管束,這段時間絕對不能惹出任何禍事來。”
“是,我會管好他們,皇叔,那我回宮了。”
“去吧。”
等闕曉潛一走,闕子墨又連着下了好多道命令,就算心裡再記掛希及也得忍着,現在是大預朝的關鍵時刻,兒女情長只能暫時放到一邊了。
袁府中,清姿看着面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人,手中放着的是柳卿寫的那張紙條,“柳公子讓你來的?”
做侍女打扮的女子搖頭,“不是,主子讓我告訴你,王妃是個坦蕩的人,比男人更磊落,不會做出以事相協的事來,你若是不想見,她也不會強求,你就當我從沒出現過,以後我也會從袁府消失。”
“我信她。”女人的話音剛落,清姿便道,相處的時間雖短,也不知道她原來是個女兒身,但是那人是個什麼情性她卻是摸得清清楚楚的,對於一個從歡場中脫身出來的人來說,這並不是個難事,更何況她還是個擅於猜人心的人。
她居然是個女人啊,她居然都沒有瞧出來,向來自詡會識人,這次卻是敗了。
不過一想到那樣一個有着玲瓏剔透心思的人居然是個女人,她又有種與有榮蔫的感覺,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居然和她一樣是女人呢!
“請告知於她,我會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