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聽了“哈哈”一笑,目光似有揶揄。
“小姐的事情,除了你自己,全天下可能沒有第二個人比公子更清楚。”
彩萱聽他這麼一說,到是不好意思再追問了,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東西,猶豫了下,最終默不出聲的垂下了手。
不能安心睡覺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她覺得沒有人能夠理解,那種睡了一覺起來以後,卻比沒睡時候還要累的感受。
那人見彩萱沒有再堅持推拒,不由的鬆了一口氣,於是揮手告辭,人影沒入黑暗處,忽然便不見了。
九重天。
“命格改了。”
“司命星君。”一旁的童子大聲呼喚。
“來了來了。”
在鏡子前面毫不顧忌蹲着大睜牛眼的白鬍子老頭搖搖晃晃站起來,揮手騰起雲,揚聲問道:“何事?”
那小仙童紅撲撲的小臉在看見司命星君腳下升騰的雲霧後,黑了一半。
“司命大人。”小仙童忍了又忍,終於吼出了聲,“您怎麼又在大殿裡駕雲呀啊?!!!!”
司命星君從繚繞的雲霧中慢騰騰的走來,一隻手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笑呵呵的,“哎呀,老人家腿腳不靈便,難免走動慢些,若是不騰雲,走到這殿門口,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了哈哈……”
話音剛落,身邊的小仙童就低聲抱怨了句,“明明是壽命無止境的神仙,怎的會擔心浪費了光陰去。”
司命星君聞言轉過頭,被長長的眉毛掩蓋住的眼睛裡精光一閃,蒼老的聲音卻帶着孩童般的頑劣,“哼,你個小童子知道什麼?!”
說完在自己眉毛的遮蓋下還滿不在乎的翻了個白眼,心道,反正那小童也看不見,隨後腳下一蹬,騰起雲便拍拍屁股離開了。
身後小童果不其然氣的跳腳,大聲在後面嚷嚷着什麼,司命星君毫不在意哈哈一笑,把那聒噪的叫囂聲拋在了耳後。
快到殿門口的時候,司命看見一個一身素衣的老者靜靜站在門前。便笑着揚聲道:“你不守着自己的寶貝廟,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那老者一臉祥和,看見他也是微笑,回到:“自然是有事找你。”
“唉。”司命星君跨下臉,搖了搖頭,狀似心痛,“果然,沒有事情你就不會踏足我這殿門,虧我們在一起共事這麼多年,唉……”
老者一臉的慈祥稀里嘩啦碎了一地,怒道:“你分明知你我二人擔的都是走不開的差事,還這樣埋汰我!”
司命笑臉一僵,立刻轉變態度,有些討好的賠了個笑臉,“是是,月老,我就這麼一說。”
老者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輕咳了一聲,而後面色恢復平靜,正色道:“司命,你可知,前不久下界的,紫萱上仙?”
司命臉色一凝,回道“自然是知道的。怎的?莫非,那兩位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司命這樣的問法,立刻叫那月老明白了,恐怕,司命的輪盤,也發生了什麼變故。
隨後,他伸手,道:“你同我來廟中一看便知。”
司命點頭,隨他一起駕雲,徑直朝那九重天外的月老廟飛去。
到了廟宇之中,月老伸出手,凌空輕輕一劃,司命星君忙探頭望去,只見一顆巨大的神樹之上,密密麻麻的牽引着許多根粗細不等的紅線,紅線之間,距離有長有短,有的同別人的紅線交匯,糾結成一團,也有的清清爽爽,毫無阻隔。
月老伸出手,朝裡面輕輕一探,伸手抓了幾根出來,對着一旁的的司命星君道:“你看。”
老頭子伸手將眉毛撩起,一如之前在在自家仙殿之中一般,瞪大了眼睛,仔細去看那幾根細細的紅線。
其中最粗最長的一根,一頭繫着的吊牌上寫着“彩萱”二字,司命順着那紅線的盡頭看去,另一邊,繡着“沈言”二字。
“這是……”司命眯起眼睛想了想,之後轉過頭,道:“這是月華帝君在人間的名諱吧?”
月老點頭道,“正是。”隨後他又伸出手,指着距離吊着的“彩萱”名牌極盡的位置,說句:“星君再看。”
司命瞪圓了眼睛,按照月老所說,朝那個位置看去,可是不看不知道,這仔細一看,距離名牌“彩萱”極近的位置,有一根半粗不細的紅線突兀伸了出來,而最爲奇特的是,那根紅線在靠近“彩萱”同“沈言”的紅線時,竟突然生叉分爲兩條,一條極粗極爲堅韌,一條細的幾乎透明不可見,卻同時攀上了原本存在的那條紅線,細的在前,粗的在後,牢牢的固定其上。
饒是司命見多識廣,此時也不由的大吃一驚,顫聲道:“難不成,這是,這是,青林帝君不成?”
月老嘆了口氣,沉聲道,“正是。”
“怎會如此啊?”司命搖頭問道,月老垂眸,半晌才答,“原本依照天帝吩咐,青林帝君爲十世輪迴設劫人,紫萱上仙歷經六世畜生道,六世枉死,第七世投胎爲人,帝君親自下界設劫。兩人之間牽引的紅線會極粗極韌,可最終將斷裂。”
司命聽了點頭,“這是天帝給紫萱上仙的懲罰,當時青林帝君縱容包庇的做法,恐也是惹了天帝不快,這四世人間輪迴,把兩人一起罰了。”
“正是如此,可偏偏問題也出在這裡。”月老搖搖頭,有些惋惜,“原本按照天帝所說,兩人歷經四世苦難也就贖了罪了,可重返天界,但是,月華帝君偏偏此時下人間渡劫,情劫之人,竟是這紫萱上仙在人間投胎的肉身,彩萱。”
“什麼?”司命驚訝道:“月華帝君渡劫速度如此之快,六大天劫,怨、憎、欲、自私、貪婪、情愛,便已經是最後一劫了嗎?”
“是。”月老嘆氣,“這月華帝君,同紫萱上仙前世便有些糾纏,他借紫萱渡劫,事半功倍,卻欠情債未還,還毀了她大好姻緣。後紫萱位列仙班,再生糾葛,神女事發之後,紫萱投胎,月華情劫將至,再入輪迴,兜兜轉轉,彩萱竟成沈言命定之人呀……”
“若是如此,那,青林帝君的任務,恐怕就完不成了。”司命眉頭一皺,兩綹眉毛又將一雙眼睛蓋住。
“若是如此,也算省事。”月老聞言搖了搖頭,“情劫最大,因此,彩萱綁定的是同沈言的紅線,偏偏青林帝君又從中橫生枝節,也糾纏在了這根紅線上。”
“如此一來,這最終,究竟該如何?”司命皺着一雙白眉問道。
“不知。”月老搖頭,“青林帝君這紅線,半途又生叉子,一分爲二,老朽覺得奇怪,便去借了凡世鏡一觀。誰知,竟發現另一意外之事?”
“啊?”司命大驚,揚聲問道“可曾看清?” 月老道:“凡世鏡中,青林帝君投胎沈府,成了沈言的弟弟沈珂,這沈珂幼時,身邊便養着一隻狐狸,那狐狸銀耳銀皮,老朽仔細一看,竟是妖界之物!那妖物跟隨沈珂長大,依靠沈珂身上的仙氣爲生,休養生息數年,身上有了帝君神力,因此,一直沒有被天界衆仙發現。”
司命眉頭微微舒展開,隨即問道:“這又有何?天仙下凡,總會招引一些妖物的。”
“非也。”月老道:“這妖物,原本爲紫萱上仙飛昇前人間的姻緣之人,逆天改命,爲追尋前世戀人而來,竟在沈珂的紅線上橫生枝節,先一步搭上了彩萱同沈言的紅線。”
“竟會如此!”司命已經來不及感嘆了,急忙催促道,“之後呢?”
“叫老朽發現,原本,準備叫天兵捉拿了去……”月老正說着,卻被司命打斷,“唉,你此舉不妥,姻緣天定,一切隨緣,即便身爲月老,你也不當插手纔對。”
月老道,“我只是這樣想,畢竟帝君渡劫,天帝又頗爲重視,不容疏忽,正待我準備去尋了神兵捉拿那妖物的時候,那妖物衍生出的紅線,居然毫無預兆的斷了!”
“什麼?”這一次司命的鬍子都跟着顫抖了幾下,“斷了?”
“是。”月老道:“我原本想,斷了便斷了,正好爲兩位仙君免去了麻煩,彩萱最後的紅線,無論和那兩位中哪一個在一起,對天界,都是有利的,可我昨日來看,卻再生事故。”
月老低頭,沉吟片刻,纔在司命催促的目光中緩緩開口,“那妖狐的紅線,又長了出來……”
司命大驚,“紅線斷,既緣分盡,不是情斷,便是身死,情斷不可再續,紅線再生,難不成,難不成……”
月老搖頭,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在月老廟中數年,從未出現過這般情況。”
司命又探了頭去看那根被扯出來的線,靠近“彩萱”名牌的那處,分裂開來,距離最近的,一根線,將斷未斷,顫顫巍巍,同旁邊另一條堅固的紅線比起來,幾乎可以無視,更遑論同最初的紅線相比了。
可是,在知道這根紅線的來歷之後,他的心,不由的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