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佑安毫無預警的吻把鍾亦可嚇住,她一面用力掙扎,一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而他卻緊閉着眼睛,大手鐵鉗一樣讓她擺脫不開。她咬緊牙關不肯讓他得逞,可他的蠻力卻硬是把她的脣撬了開。當那久違的溫潤觸感纏上了她時,她狠着心想咬下去,卻在牙齒即將用力時,終究還是沒忍心……
這算什麼?
他說離婚就離婚,把當初對她說過的那麼多誓言全都勾銷清零,他以爲把病給她治好就是補償了她,可那代價是樑弈林的生命!
然後,便是杳無音信。
然後,在她以爲他們之間真的如她所說此生再無聯絡永成陌路之時,他卻又忽然跑上門來,還對她動手動腳!
從前的利用,後來的拋棄,如今的輕薄!
他到底把她當什麼!
想及此,鍾亦可拼命的屈膝頂了他一下,在他吃痛的瞬間,她藉機狠狠的推開了他,然後迅速跳起來,站在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指着門口,用力喝道,“出去!”
而她剛剛那一膝蓋剛好頂在佟佑安腰側的一個傷口上,他覺得那傷口似乎一下子就涌了些液體出來……
他忍住痛意,大手輕輕的拂了拂有些溼的頭髮,本就強撐着在飛雪中站着等了她一個多小時的他,此時已經有些吃不消,他不想讓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於是就勢窩在沙發裡,背對着她,“外面太冷,我沒處去,今晚就睡這了。”
他不僅對剛纔的行爲一句解釋都沒有,反而一副理直氣壯要留宿的樣子,讓鍾亦可幾乎以爲眼前這個近乎無賴的男人不是佟佑安!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最初的肖峻冷的像塊冰,她要嬉皮笑臉的和他說上十句話,他大概纔會回她幾個字;後來的佟佑安暖的像太陽,時時刻刻的體貼溫柔讓她總覺得自己置身夢中。
而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他嗎?
“佟佑安,你吃錯藥了吧?”她皺起眉。
“沒吃藥,忘帶了。”他聲線淡淡。
他的回答更讓她錯愕,她看着他的背影,竟不知再說些什麼好。
不知是不是她剛纔的聲音太高驚擾了樑弈林,臥室裡的什麼儀器忽然嗶嗶大叫起來,鍾亦可立刻回神,快步走進房間。
“林子,對不起,我剛剛去和那個客人聊幾句,你彆着急。”
她的聲音傳進佟佑安的耳中,他不由自主就擰緊了眉,側耳細細的聽着。
她很快就輕聲細語的和樑弈林聊起天來,雖然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但她卻耐心之極,聊得有聲有色,讓他一下子就能想象出她那溫柔含笑的眉眼,和俏皮靈動的梨渦……他就那樣認真的聽着,聽她講她和樑弈林小時候的事,那是他不曾瞭解也十分渴望瞭解的她的過去。
不知怎麼,他竟有那麼一刻,格外的嫉妒起樑弈林來。
他陪伴的是她16歲以後的人生,而樑弈林卻像她年少時光裡的陽光和空氣一樣,時時刻刻的伴着她成長,成爲她記憶裡最深的鐫刻。即使他很清楚她對樑弈林的感情並不是男女之愛,可他還是嫉妒的發狂……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他能夠更早的參與進她的生命,讓她的心,一點縫隙都不給別的男人留……
大概是身體的原因,他想着想着,竟混混沌沌的睡着了。
而一個多小時後才從臥室走出來的鐘亦可,在看見沙發裡一動不動的那個身影時,簡直莫名其妙,又無可奈何。他像是睡着了,而且居然是趴着睡的。房間裡很涼,他那件大衣根本就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就算有點受不了他這個行爲,她也沒法對他置之不理。
她於是把她自己的被子抱出來,打算給他蓋上,誰知卻在被子剛剛沾到他身上時,他一個激靈就把她推了個跟頭,他隨後迅速起身,
滿眼警惕的看向她,直到辯清是她時,才連忙伸手去拉她,“對不起,我太緊張了。”
鍾亦可推開他的手,低低嘟囔着,“你是做了多少虧心事,防備心才這麼強?”
他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只是看着她。
客廳裡只開了盞落地燈,暖黃的光線裡,他的笑意格外的溫柔,目光裡就像混了超強的粘合劑,像粘在她身上一樣,她根本甩不開。
懶得說話的她轉身要走,他卻喊住了她,“你把被子給我,你還有嗎?不然,我們一起睡吧,擠一擠還暖和。”
她跺了跺腳,憤然回身,“佟佑安,你今天到底受什麼刺激了?我和你是什麼關係?你跑我家來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佟佑安向她伸出手去,“你剛纔對樑弈林的溫柔哪去了?我也生病了,你別這麼兇巴巴對我,行不行?”
她很是無語,“你是腦子有病了吧?”
他認真點頭,“想你想的。”
“佟佑安……”她真的快要被如此反常的他逼瘋了。
這個平素臉上寫着生人勿近有着高冷男神人設的男人,一旦一本正經的耍起無賴來,真的能讓人抓狂,而且,心亂……
她不打算再和他聊下去,轉身就走,卻聽見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她以爲他又在耍什麼把戲,連理都沒理就回了書房。
她努力摒開他的干擾,專心的畫着自己的設計稿,可是畫不了幾筆就能聽見他的一聲低音,她捂住耳朵,卻依舊隔斷不了那聲音。她這回是真的有些惱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她大步走到他身前,本想質問他的話,卻在看到他紅的有些不正常的臉時,哽在了喉中。她忍不住探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竟然燙的嚇人。
“佟佑安,你發燒了?”
她低聲問道,卻不想他的大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也燙的厲害,眼睛幾乎都快睜不開,卻強撐着看着她,努力向她微笑,“你給我也唱首歌,講講過去的事,就像你對樑弈林那樣,我的燒就退了。”
鍾亦可吸氣搖頭,用力的甩開他的手,立刻去拿體溫計和涼毛巾。
一量體溫不要緊,竟然燒到了39度6!
因爲腦子裡有了很多樑弈林的醫學知識,鍾亦可很清楚成年人燒到這個溫度是很危險的。
“起來,打車去醫院,自己看病去!”
“不去,我想聽你講故事。”
“佟佑安!”鍾亦可已經快被他氣死。
她想把他扶起來,可是他太重,她根本扶不動,反而被他大手一拽,一不小心跌在了他的身上。這一跌不要緊,她好像碰到了他身上哪裡,只聽他一聲悶哼,五官痛苦的擰緊。
鍾亦可狐疑的看着他,伸出手去解開他的大衣,一下子被嚇的愣住。
他裡面的毛衫竟然已經溼透,而且,那溼濡的顏色不像是汗水……
她抖着手掀起他的毛衫,在看到他腰側和背部那一道道滲着血跡甚至已經有感染跡象的傷口時,十足的震驚。
“你,你這是怎麼弄的?”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那是飛旋的彈片所割傷,幸運的是,厚重的頭盔保住了他的腦袋……
他一笑,“去打真人CS,不小心玩大了。”
鍾亦可狐疑的看着他,又仔細的看了看傷口,“有些傷口已經有感染的趨勢,你難道一點都沒常識嗎?”
是啊,又想立刻來見你,又怕身上髒兮兮招你嫌棄,所以偷着洗了個澡……平日的常識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那一刻,他在想,大概他這一生,所有瘋狂的事,所有完全不像他的舉動,都是因爲她……
可是,丫頭,我的小丫頭,你卻一點都不知道呢……
他說
不出話,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
他那紅紅的臉和掩不住疲憊的眼睛,讓鍾亦可的心裡格外的不是滋味。在她的印象裡,這個男人就像鐵人一樣,從來都不會有生病和脆弱的時候,可是此刻的他,已經難受成這個樣子,卻還硬撐着一張笑臉,真的讓她很心疼,很心疼……
她立刻起身去拿醫藥箱,小心仔細的給他處理着傷口。
他趴在沙發上,儘管難受的已經嗓子沙啞,卻還在輕聲的,斷斷續續的懇求着。
“丫頭,給我唱首歌吧……就唱咱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你總唱給我的那首,什麼蝸牛的那個吧……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聽過那麼好聽的歌了……連做夢都聽不到……”
他的囈語讓鍾亦可的眼睛一下子就溼了。
她記得他說的那首歌。
可是他也許只覺得那旋律好聽,卻未必知道她的心思。
其實那是小時候樑弈林常常唱給她聽的,後來她愛上了她的他,就常常把這首歌常給他聽,她對他說,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黃鸝鳥,而她就是蠢蠢慢慢的小蝸牛,她不怕他的嘲笑,她相信她總有一天能爬到他的高度,和他一起看風景……而在樑弈林爲她幾乎失去生命之後,她才恍然,原來當年的樑弈林對她,也是同樣的執着,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剛發芽,蝸牛揹着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阿樹阿上兩隻黃鸝鳥,阿嘰阿嘰喳喳在笑他,葡萄成熟還早的很哪,現在上來幹什麼。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等我上來它就成熟了……”
她哽咽着,唱着,記憶在那些舊日的美好時光裡,流轉着動人的光芒。
……
“丫頭,我們復婚吧。我不能沒有你。”
他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忽然說道。
“你看,這枚戒指,我從來就沒有摘下過,而我的手心裡,也刻着你的那枚戒指。”
鍾亦可看着他手心裡的那圈傷疤,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當初,是你不要我了的。”她笑了笑。
佟佑安的手硬是擠進她的指縫,和她緊緊的扣在一起,哽聲說道,“我錯了,原諒我吧,我當初一時糊塗才和你離了婚。可是這半年過來,我才發現,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至於當年,也全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接近你利用你……可不管怎樣,我是愛你的……原諒我吧,丫頭……”
鍾亦可仰起頭,拼命的忍住眼淚,啞啞說道,“你需要去醫院,我只是簡單幫你處理了一下,但是你燒這麼高,必須去醫院接受治療。而我不能陪你去,林子身邊不能沒有人,我可以幫你叫輛車。”
他不停搖頭,“我不去,你別想把我趕走。你還沒答應我……我哪兒也不去……”
鍾亦可從沒見過他這樣不講理的樣子,竟一時無話。
她想了想,用力掰開他的手指,起身去屋裡拿了幾件衣服,像哄孩子那樣勸道,“來,換上乾的衣服,趕緊去醫院。”
佟佑安皺眉看着她手裡的男裝,“誰的?我不穿!”
“難道你要穿我的?”鍾亦可氣的不由分說的往下扒他的衣服。
一番折騰下來,鍾亦可累出一身汗,而佟佑安絲毫不配合……
鍾亦可看着因高燒而幾近昏迷的他,無奈中給120打了電話。
直到120的人到了,幾個人強行把他的衣服換好,擡上擔架,他還在低低的念着,“丫頭,原諒我吧……丫頭……”
她向120的人解釋了不能陪同的原因,又提前支付了一筆錢,房間裡才總算安靜下來。
可是她的心,卻亂成一團麻……
佟佑安……
佟佑安……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