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真心,戴明是看得到的,但他也更看得明白,有主子還是能得到庇佑的,比如當初自己一家沒被轉給世子爺和夫人,而是被還了賣身契,明面上看是自己一家佔了便宜,實際上呢,並沒什麼實際的好處,平民百姓想要白手起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房沒地的談何容易,更何況像現在這樣富足的生活呢,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會不會被餓死都不好說呢。
所以,戴明並不忌諱自己家人是奴籍,他腦子裡沒有半點山杏所想的,要爲了尊嚴而活得堂堂正正,決不做奴婢下人,在他的思想裡,一家人能吃飽穿暖纔是正格的,其它的都是次要的,何況自家還碰到了這麼好的主子呢,更沒得挑了,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牢牢地抱住主子的大腿,這樣自己的兒女和下下一代,才能過得更好。
“夫人,你幫襯建林兄妹的心意,我自然是懂的,而且你幫襯了他們就等於幫襯了我家戴悅,也幫襯了我們一家人,我們一家是心甘情願地跟着世子爺和夫人,世子爺和夫人就別惦記着還賣身契的事情了,我們一家總歸是要一直跟着你們的。”
戴明這忠心表的,天地可見鑒哪,山杏都被他給逗樂了。
說來說去,戴明一家還是有些擔心的,怕離了這份賣身契,就不能再跟着他們夫妻倆了,山杏和萬欽山對視了一眼,也有些無可奈何,
“好吧,你們既然一致的不想收回賣身契,那契約就先擱在我那邊,但你們不用當自己是簽了契約的,你們就只當自己是自由身,真是需要擺明自己是自由身,才能佔上風的機會,你們可一定不能錯過了。”
山杏很是誠懇地說,
“因爲在我的心裡,你們不是奴婢或者下人,而是我的下屬,是那種你幹活我付錢的關係,我希望至少在我這裡,你們是能夠得到尊重的,至於我們能相處到何種程度,那就要看我們的契合度,和彼此的真心了,我們希望你們一家和我們夫妻倆,不止是主僕,是上下級,我們應該還能成爲朋友。”
“謝謝夫人,有您這番話,就算是赴湯蹈火,咱們也是在所不惜的。”
戴明代表全家,起身給山杏深施了一禮,山杏趕緊擺手,
“哪用得着這樣,你們有付出,然後有收穫,這是很應該的事情,沒必要謝我的,你們用真心誠意換的,都是應當的,我只怕還的少了呢。”
戴明家的眼睛紅成一片,遇到這樣的主子,如果自家還不能傾心以待,那可真就是狼心狗肺了。
“咱們趕緊吃吧,不然孩子們都餓了,有話咱們邊吃邊說。”
這其實就是客套話了,吃飯的時候,可是不允許說話,那樣太不禮貌,但吃飯卻是用不了多長時間,男人們喝酒多用了點兒時間,女人們喂孩子多用了點兒時間,吃完飯,戴明家的和女兒戴悅麻利地撤了碗盤,兩桌都分別上了茶水,大家就坐着聊起天來,也順道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工作。
“既然我們說好了明天去辦那些事兒,咱們就明天去辦,讓建林也能把心安下來,省得他惦記家裡這點兒事兒。”
萬欽山想着蹲在田莊上的萬智,肯定是急得抓耳撓腮的了,自己趕緊把侯建林派過去解救他吧,不然,那小子不知道急成什麼德行了,不會貓在田莊上哭吧,那可真要丟死人了。
“行的,也就是回叔叔嬸嬸那邊一趟,再去妹妹家那邊一趟,用不了多少時間的,下午就應該空閒了,我和內人把該準備和準備一下,後天肯定能跟世子爺去莊子上的,只是,世子爺,去莊子是需要住在那邊吧,我們都該帶些什麼過去呢,我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還得世子爺給我們夫妻兩個說一說,可別到時候東西沒備齊,再抓瞎了。”
侯建林倒是想得齊全,現在就想着明天該準備些什麼了,看樣子,這是下了決心要好好的做爲一番了,這樣的態度,倒是讓萬欽山和山杏很放心,
“哪用備什麼東西,你們去了那邊以後,都重新置辦就行,到時候,我們看看情況,我再看看怎麼安排,只要你們明天順利,後天我們就能直接去莊子上了,至於缺少的東西,那都是小問題。”
大家正聊得歡呢,就聽到門人有人大嗓門的喊了一嗓子,
“世子爺,夫人。”
“是我的親隨。”
兩人自然是熟悉萬勇的聲音的,戴明趕緊起身去招呼人進來,沒想到,見到的還是熟人。
兩人確實是見過的,就是萬欽山和山杏將在離開京城,去邊關之前,特意來了一趟竹山腳下的戴明家,那時候,萬勇和萬智都是跟着來的,
“我沒記錯的話,叫萬勇是吧?快請進吧,萬勇兄弟。”
戴明很是親熱的拉着萬勇的手臂,把人拉進屋去,萬勇還不太習慣別人如此親熱呢,不過也沒拂了戴明的熱情,叫了聲大哥,就跟着進了屋。
“世子爺,夫人,大小爺,小少爺,小小姐。”
挨個打了個招呼,想想就伸手讓他抱,雖然分開了十來天,但萬勇是除了山杏以外,想想最黏的人了,說句不誇張的話,想想和念念算是萬勇看大的,但兩個孩子比起來,想想比念念更黏萬勇,因爲想想是女孩,萬勇總是對她不放心,所以照顧她也更多些。
“小小姐。”
伸手把想想抱進懷裡,掂了兩下,感覺想想長胖了些,分開明明也沒有多長的時間麼,十來天,就感覺想想有變化了,看來,還是不能跟小小姐和小少爺分開太長的時候,以後再有什麼任務,自己就推了不去,讓世子爺安排別人吧,反正這對雙胞胎,總得有人照看着才行。
“勇叔叔,你去哪裡啦,我好多天沒看到你啦。”
想想揪着萬勇的衣服,有點抱怨地撒着嬌,
“是呀,好多天沒看到小小姐啦,勇叔叔也想你了,以後勇叔叔都不跟你分開,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小丫頭這才高興了,可高興一小下,就又皺起了眉頭。
“小小姐還有什麼不高興的麼,跟勇叔叔說,勇叔叔會幫忙解決的。”
萬勇哄着想想,都忘了跟主子和山杏說話了,
“勇叔叔你還叫我想想不行麼,爲什麼回來了這裡你就不叫我想想了呢,我不喜歡你管我叫小小姐,也不喜歡你管孃親叫夫人,叫山杏多好聽。”
屋子裡一羣人都傻了眼,連山杏都覺得不自在了。
明明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讓想想這麼一說,怎麼聽起來就有點兒不是味了呢,萬欽山反倒是最鎮定的一個,
“想想,咱們回了京裡來,京裡的規矩多,跟在邊關的時候不一樣,所以我們在稱呼上就得注意了,就像你以後要管孃親叫母親,這個孃親以後也要改掉的,不然就會被人笑話,不只是笑話你,還要笑話咱們府上沒有家教,你懂嗎?”
這一串話說出來,大家纔算是不尷尬了,不然,就算知道只是童言無忌,也多少有些忐忑,好像知道了主子什麼私密一樣,何況現在是世子爺親口說出來的解釋,說明世子爺很瞭解情況,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我以後不能叫孃親了嗎?我不喜歡京城,規矩太多啦。”
小丫頭有點不甘心,忍不住委屈起來。
萬欽山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把小丫頭糾正過來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想想什麼時候才能改過口來,這稱呼越叫的時間長就越不好改了,
“是呀,以後要母親,你看看你小老虎哥哥,他就是一直管你孃親叫母親的呀,你以後也要這樣叫才行,京城雖然規矩多,但這裡是咱們的家,既然要住在這裡,就只能遵守這裡的規矩,多難也要遵守,知道嗎?”
想想雖然不開心,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後叫了聲‘母親’,山杏趕緊把小女兒抱了過去,小姑娘委屈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卻還是使勁兒地忍着,這副小樣子讓萬欽山心疼得不得了,但既然已經定了規矩,那就不能改了,他趕緊轉移話題,怕自己心軟,
“萬勇,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戴將軍回了城裡,給咱們府傳了話,說您和夫人在莊子上挺好的,暫時不回城,小的等不及,就私自做主來莊子上尋人了,關伯說您和夫人今天來戴大哥這邊,我就又趕過來找你們了。”
對於自己私自做決定,萬勇也覺得有些不太對,但他真等不及了,
“你來的正好,我還想着明天建林的事情怎麼辦呢,正好你來,明天就你陪着他去辦事。”
萬勇還不知道什麼事情呢,所以有些發懵,
“主子,什麼事情啊,能先跟說說嗎?讓小的也先有個準備。”
萬欽山就把事情跟萬勇簡單地講述了一遍,萬勇聽完心裡就譜了,這點事兒可真難不住他,在侯府當了這麼多年的差,別的不在行,狐假虎威最拿手了,雖然不經常使這招,但卻不生疏。
果然,萬勇第二天先陪侯建林去了他家,也可以直接說他叔叔、嬸嬸的家,畢竟,現在那個家裡已經沒他的位置了,兩人一聽說建林要把地要回來,建林的叔叔、嬸嬸立刻就急了,拿起傢伙什兒就要打建林,一邊動手一邊還罵着他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結果被萬勇輕鬆地就奪下武器,然後當着左鄰右舍的面,把這夫妻兩人搶佔侄兒、侄女財產的事情,當場就揭發了。
接着,萬勇還搬出了永定侯府這塊招牌,說永定候夫人聽說了這件事,很是氣憤,撫養兄長遺孤,本來是件值得尊重的事情,沒想到最後竟以貪心收場,真是讓人寒心,但畢竟他們養大了這兄妹倆,所以以前的恩怨錢財就此勾銷,但屬於兄妹兩人的田產必須得還回來,或者拿錢抵田也可,不然,侯府自然會幫着解決此事,萬勇目光鄙視地看着眼前的兩人,這氣勢,真是太襯侯府的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