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這就是命裡註定,躲也躲不過,既然註定了躲不過,那就好好的享受今天吧,讓今天成爲一個最美好的日子,就像山杏說的,人生中途的邂逅,已經成爲了超乎想像中的美麗。
“山杏,你有沒有爬過樹,射過鹿,抓過鳥?”
萬欽山突然想到了從前自己無聊時,常常一個人來途嶺上做過的事,也許,他可以帶着山杏,重做一遍那些已經許久沒做過的事情,用來紀念自己的成長,也用來紀念即將到來的分離,
“好哇,我還真沒有做過,我們現在開始?”
真的害怕山杏不答應,畢竟這些事,一個小姑娘做起來,有些太過驚悚了,可萬欽山是多麼期待,山杏能陪着自己做做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啊,所以,當他聽到了山杏毫不猶豫的回答時,立刻就給了山杏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個無關情慾,萬欽山只是覺得,山杏是最瞭解自己的人,她總能在自己最擔心、最憂慮、最慌恐的時候,給自己一個最好的答案,解救自己所有的不安。
當拉着山杏爬到一棵大樹的樹杈上的時候,萬欽山心裡是無比的滿足,
“山杏,你好好看一看,坐在這裡你會看到和在下面時不一樣的景色。”
山杏也已經體會到了,原來,同樣的景色,你只要換個角度,竟然會有那麼不一樣的感受,這就像生活,別總想着你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你要學着接受,當日子走向你的時候,你要學着適應即將到來的一切未知。
接下來,萬欽山就帶着山杏漫山遍野的瘋跑,當山杏和萬欽山下了途嶺,時間已經過了正午,還沒等山杏走出林子,就聽到了關伯的一聲聲呼喚,
“我們真的要分手了,大山哥,再見!”
這一聲再見說出口,萬欽山竟然眼淚決堤,他曾經那麼告誡自己,絕不能當着山杏的面掉眼淚,但眼淚止也止不住,情難自控。
“山杏,對不起,我不該哭的,我該笑着跟你說再見,可是,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誰又說得准以後呢,山杏默然,
“山杏,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讓我爲今天的放手而後悔,如果你過得不好,我一定會把你帶走,即使是面對千萬人的責難,但你的不好,就是所有人的不好,我不會再讓自己猶豫一次。”
說完這話,山杏只覺得額頭一熱,還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打馬狂奔而去,瞬間隱沒進林子裡,蹤影皆無,山杏擡手撫了撫額頭,這是小男人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份熱情,也是最後一份想念,從此各安天命,各自天涯,
“山杏,山杏……”
關伯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近到讓山杏不知所措。
“關伯,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山杏終於開了聲,讓關伯聽到了自己的位置,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聽到關伯慌急的開口訓擴着自己,
“你個小丫頭,跑哪裡去了,不是告訴你不能往遠走的嘛,可不是要急死個人了,秀娘都要親自出來找你了,你個不省心的。”
山杏驀然地笑了,心裡一片釋然,這纔是自己的生活,這纔是關心自己的人,那個人不過是自己生命裡的小插曲,再優美再絢爛,也只是讓自己享受了一段浪漫的時光,度過了一段優雅的欣賞,然後,曲終人散,一切歸於平靜,這才叫生活。
“關伯,你先不要罵我嘛,看看我今天的收穫,東西太多,所以回不去了,不是故意的。”
山杏撒着嬌,還扭捏了兩下,關伯這纔看到山杏身邊的東西,馬背上馱着一頭鹿,兩隻野雞,一隻兔子,山杏懷裡還捧着一窩鳥,是連窩端回來的,再看山杏的裙子上,一片的泥塵,簡直是不忍目睹。
“你說你這是上哪去啦,怎麼弄得這麼狼狽,還有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你不是跑到途嶺深處去了吧?”
關伯伸手接過山杏懷裡的鳥窩,一隻手牽了小紅的繮繩,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許往深處去,不許往深處去,你說你這耳朵怎麼長的,這邊進那邊就出去了是不是,不過腦子的嗎?”
關伯的嘮叨,陪伴了山杏一路,可山杏就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埋怨中,靜下了心來,也許,明天連這些嘮叨和埋怨也將失去了,可那又怎麼樣呢,生活總是要繼續的,明天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明天是全新的,只要自己努力,哪一天都可以當成今天過,自己要把每一天的日子,都過成最快樂的,最精彩的,最炫目的,失去了有什麼關係,我還會獲得更多。
回到莊子裡,少不了的,又被秀娘一頓呲兒,但山杏卻不難受,反而無比的開心,這是最關心自己的兩個人,他們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甚至超過了他們對彼此,這纔是最真的愛,他們越是念叨,越是不捨,越是想訓斥,越是想留下更多,這是不是跟那個離去的人一樣,山杏笑了,自己對他們的愛無以爲報,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的心,走好自己的路,珍惜最真的情感,感受最近的幸福,享受最美的心情。
山杏清楚的知道,無論時光如果流轉,歲月如何變遷,自己對這間莊子,這一片土地,這一對男女,都有着割捨不斷的感情,無論自己走的多遠,走的多久,走的多難,這份心境卻是無法改變的,這七年,記錄了自己最真的成長,最歡快的自由,最無謂的人生,再不會有什麼地方,能讓自己如此的割捨不下了,有記憶,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忘,而有些記憶,會隨着時間的堆積而雋永。
“秀娘,我知道錯了,你就別再批評我了,我餓了,我還沒吃飯呢。”
山杏嘟着小嘴巴,有些委屈的揉着肚子,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東西太多了,拿不回來了嘛。”
秀娘伸手點了點山杏的小腦袋,
“你是傻的嘛,不會把東西先藏在什麼地方,回來叫老關去幫你。”
山杏趕緊乖乖地點着頭,
“嗯,嗯,秀娘,我錯了,我應該把東西藏起來的,下次我再打到什麼大的野味的話,一定先回來叫關伯,你就別生氣了,我現在餓了,我想要吃飯。”
可山杏沒想到,這話卻讓秀娘淚奔了,秀娘把山杏緊緊地摟進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山杏,你個傻丫頭,還哪有下一次呀,你明天就要被接走了,我再也不用爲你擔心了,你隨便跑到哪裡去,我也不用再費心去找你了,你就算是傷心難過,我也再不用爲你擦眼淚,你就算是被人欺負,我也沒辦法爲你出頭,你離我那麼遠,你離我那麼遠了。”
是的,我離你那麼遠了,再也不能趴在你的懷裡撒嬌,再也不能對你說,秀娘,我餓了!
晚上的那一餐,秀娘做了山杏想要吃的烤鹿肉,五月的天氣已經留不住東西了,山杏還讓秀娘給幫自己家做短工的人家,都送了些鹿肉去,自然又被人家回了幾個雞蛋,幾張烙餅之類的,雖然都是些家常的,不太值錢的東西,但是山杏還是很開心的,這種鄰里鄰居的往來,纔是山杏想要過的生活,記得小時候在姥姥家生活的日子裡,她就是整天走東家躥西家,每天玩得不亦樂乎。
想着後來跟着爸爸、媽媽到了城市裡,左鄰右舍的都不認得,各過各的日子,誰也不打擾誰,也許就是鄰里間的這種冷漠,才造就了山杏跟人溝通不良的性格,以至於在工作後,經常跟同事有些小摩擦,跟上司有些小牴觸,雖然並不是十分的嚴重,也多多少少地影響到了自己的情緒,這纔會在受了委屈,想要散心的那一晚,坐在江邊,卻倒黴地被人撞進了江裡。
雖然天氣已經進了五月,但晚上還是有些涼的,秀娘把山杏穿得暖暖的,這才讓她坐到院子裡來,三個人就在院子裡蘸着調製好的各種醬料,吃着烤鹿肉,當然是關伯烤,山杏和秀娘吃,
“秀娘,你穿得夠不夠厚,冷不冷?”
山杏很擔心秀孃的身體,她可是懷着寶寶呢,萬一凍着了,可不是小事情。
“沒事,我穿得很多,老關就怕我受了凍,竟然讓我穿冬天的大棉襖,這也太誇張了吧,要不是我跟他說,穿得太多出了汗,吹了冷風更容易受涼,他怕是真的讓我穿着大棉襖出來吃烤鹿肉了,呵呵……”
秀娘一想到老關緊張自己的樣子,這嘴上埋怨着,心裡還是很開心的,其實秀娘甚至想要就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了,並沒覺得有一個家有什麼要緊的。
倒是山杏非要撮合自己和老關在一起,說人總要有個伴的,不然一輩子太孤單,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有個人陪着,心疼着,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秀娘,有個人這麼關心你你還嫌棄,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秀娘就偷眼看了看忙活得滿頭大汗的老關,
“我哪有,我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難道連他是不是關心我,我還看不來。”
看到秀娘說着這話時,略顯羞澀的表情,山杏就想樂,這個年代可真夠逗的,就算是老夫老妻了,可若是說到夫妻兩人之間的事,依舊會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