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人坐下來吃飯,話題自然是離不開賈老爺子的事情。
遲老爺子說道:“其實,就目前來看,日本的學者加入進來是好事情,能讓更多的人,我這裡指的不光是國內,還有國外的學者更加了解這個項目,也能促進整個森林生態區的立項和研究保護工作,就憑着我們現在的力量,想推動還有點兒困難!”
賈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說道:“頭頂的婆婆太多,而且還是個光花錢不賺錢的項目,官老爺們要是有興趣那纔是奇了怪了,不說別的就咱們學校的態度都不是很堅定,有些人認爲我多事!還有一點兒,咱們國內雖說對於霸王猇這個物種持有肯定的意見,不過西方的學者卻認爲我們又在學術造假!我一在美國的朋友傳給了我一個視頻,他們開會上談起我發現了活着的霸王猇,臺上臺下立馬就是一陣鬨堂大笑!”
“不是有證明麼?”餘耀問了一句。
杭向東苦笑了一下,接口說道:“你是沒有聽說過上次醫學權威雜誌大面積退稿的事情吧,咱們國內被退的”。
說到了這兒伸手比劃了一下:“這麼長的單子,亞洲是重災區,咱們國內更是重中之重。你老暴出這個事情來,別人看你自然是戴着有色眼鏡的。咱們自己不知道麼?學術造假的問題其實已經很嚴重了,不說別的,就說我們學校,有的學科帶頭人,實驗自己根本不做,交給學生做,自己在外面整日想着撈錢,沒事的時候想當然的自己在腦子裡編答案,學生要是做不出來他想要的答案,那就繼續一直做下去。更有甚至就當一個翻譯機,拿着人家的外文的論文,這麼一翻譯就算是自己的成果了,評職稱評學術一個個的不知道廉恥兩字怎麼寫,現在不是泡雞屎壞了一缸醬的問題,而是一片雞屎在醬缸裡!也就是這兩年有了點兒好苗頭!”
一提到學術,杭向東有點兒激動了,杭向東自己的學術搞的水準中等偏上,天份有點兒,不過也不明顯。這人又做人挺誠實的,搞不來學術造假的事情,更當不來‘翻譯學者’,所有的論文都是老老實實自己寫自己投稿的。
像杭向東這樣的在學校裡混的如意麼?怎麼可能如意的了!一家人六年前還住着六十平的房子,門對門的那種老式的筒子樓,樓道里就是夏天都帶着一股子陰冷,每年靠死工資混着日子,眼看着那些根本連個學術都不做的人,一個個憑着假東西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拿着項目經費花天酒地,上下打點,然後路子一通,明年的經費又搞下來了,專心做學問的他能沒有怨氣嗎?
不說別的,以前是個窮教書的,在首都別說是社會上的姑娘了,連學校後勤的都沒人想嫁她,四十好幾了這才找了李玉梅,要不他這麼大年紀了杭辰哪裡纔會這麼點兒大,按着正常人來,估計孫子都該考大學了。
也就是這幾年,國家大力抓學術腐敗,杭向東這才漸漸的起來了,雖說論文水準不是極高的,但是每篇都是原創,都是經過的考驗的,原來上面的一些欺世盜名之徒,紛紛顯出原形,他就成了嚴打學術腐敗的得益者。
以前和現在兩下相比,提起學術腐敗來杭向東自然是要咬牙切齒的!
“這兩年是好多了!”遲老爺子嘆了一口氣,夾了一筷子小菜放到了嘴裡。
桌上的三位都是混學術的,自然知道里面的內幕之深,學術霸權之盛,是外人很難想像的。
“還不夠!”杭向東兩杯小酒一喝,那是什麼話都說啊:“查到造假的處罰力度還遠遠不夠,有些人就舍了一張臉皮,笑貧不笑娼你奈我何?”
聽到杭向東這麼一說,賈老爺子正色的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老弟,說到了我的心中去了!我是一四年評的教授!以前我以爲我這樣的,搞不了關係,也沒什麼水準的人,這輩子是出不了頭了,最多最多也就是憑張老臉混個教授退休,誰知道這幾年學術抓的緊了,上面一批人跌了臉子,我反面冒了頭”。
叮!
杭向東端起了手中的杯子,和賈老爺子碰了一下之後,一飲而盡,喝完了之後抹了一下嘴:“老哥,我是深有同感哪,我這人臉皮子薄,幹不來那種下三濫的事情,人家評副教授的時候,我還是講師,人家都是教授了,學科帶頭人了,我纔有希望評副教授,爲什麼,不就是捨不得這張老臉嘛!”
溫煦在旁邊,聽着心中直想笑,他從來沒有見過舅舅這麼發牢騷的,原本杭向東在溫煦的心中都是比較嚴肅的,雖說算不上不苟言笑,不過臉的確板着時候多一些,這也是爲什麼溫煦不去首都投奔他的一個小原因,當然了不是主要原因。
說起來這個事情那就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嘍,也不是一兩句可以說的明白的。
總之,今天溫煦看到了舅舅的另一面,作爲一個老憤青的一面,當然了桌上還有同樣的兩個老憤青,大家一提起了學術腐敗,不光是大罵不已,連着手中的杯子空的頻率都加快了不少。
餘耀和溫煦兩人的年紀太小,也都才二十來歲,人家講的都是下鄉、什麼恢復高考的事情,那時候兩人還沒有出生呢,哪裡能插的上嘴!所以兩人就只得帶着耳朵旁聽,等着人家需要附和的時候,拍個手叫聲好!
仨老頭聊的興起,這小酒喝的時間就有點兒長了,一直喝到了外面的天空起了烏雲,也就是說相當於這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
“不行了!”杭向東擺了一下手,頭也不擡的繼續說道:“我…我……不能再喝了!”
說完,把腦袋一垂,直接靠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而在他之前不到一分鐘,遲老爺子和賈老爺子兩人也已經相繼睡着了。這裡不得不提一下,仨老頭的酒品都不錯,醉了也不耍酒瘋,直接就這麼或往桌上一趴,或者就這麼靠在椅子上,仰看頭呼呼大睡,反正不像有些人那樣大哭大鬧的。
“喝完了?”
馬老師看到樓下沒了動靜,從樓上走了下來對着溫煦問道。
溫煦笑着說道:“喝完了,都醉的睡着了”。
“可算是喝足了”馬老師走下了樓梯,伸着腦袋看了一下自己的老伴,到了遲老爺子的跟前,還伸手在遲老爺子靠在椅背上的腦門上點了一下。
“你吖!你吖!再聊的熱絡非得要喝成這樣麼?”
雖說嘴裡抱怨着,但是馬老師的眼睛裡還是充滿了關切:“溫煦,餘耀過來搭把手,幫我把他擡到牀上去!”
“不用,我們倆都沒有喝多少,我和溫煦來就行了,馬姨您說擡哪兒去?”餘耀這邊也沒有喝多少,和溫煦一左一右站在遲老爺子的兩側,架起了酣睡如泥的老爺子。
馬老師笑道:“別樓上了,直接架到那邊的小房間!等會兒把老賈架到他的隔壁,讓兩個老醉鬼做個伴!”
溫煦聽了架着老爺子往小房間走,路剛走了一半,突然間手機響了起來,溫煦這邊正準備接呢,突然發現自己架着的遲老爺子,聽到了自己手機鈴聲就像是聽到了鬧鐘似的,立刻睜開了眼。
“誰啊!”
“呃!”
也不知道老頭子想說什麼,不過話還沒有說完,老頭立刻就覺得胃中一陣反覆,脫開了溫煦和餘耀兩人,向着樓下的衛生間完全憑着自己的意識奔了過去。
幾乎是手機響起的瞬間發生了這些事,溫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呢,人家遲老爺子已經奔到了衛生間,抱着馬桶開始大吐特吐了起來。
馬老師一看,連忙跟了過去,伸着手在倚坐在地上抱着馬桶的遲老爺子後背上不停的撫着,連聲問道:“好受了一點兒沒,好受了一點兒沒!”
“老太婆,我難受!呃!”
話還沒有說完,遲老爺子又抱着馬桶開啓了新一輪的嘔吐。
此時馬老師的嘴裡已經沒有了抱怨,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透出了對老爺子的關心。讓溫煦沒有想到的是,一向挺正經的老爺子,居然在喝醉的時候,向着老伴道起了苦,甚至還略微有這麼點兒撒矯的小語氣。簡直就是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希望你知道的架式。
“讓你不要喝這麼多,但是你就是不聽,還兇我!”馬老師這邊繼續嘮叨着,嘴上雖是又說了起來,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加的輕柔了起來。
一邊撫一邊還時不時的連聲問道;“這樣好點了沒有?”
溫煦這時站到了門口,着着衛生間裡的這對老夫妻,沒由來的一陣心暖,心道:這就是愛情了吧!
看了一會兒老***恩愛,溫煦聽到餘耀叫自己幫忙,於是轉身退開了,先是把賈老爺子扶上了牀,幫着他脫了鞋,合衣在身上蓋了一條毯子,然後把舅舅杭向東給架回到了家裡。
剛把杭向東架進了屋,外面的雨點兒就落了下來。
李玉梅看到爛醉如泥的老公,立刻對着溫煦說了一句:“怎麼喝這麼多,你也不勸勸!”
“媽,哥到是想勸來着,你是沒看到,我去叫他的時候,我爸那聲調像是要吃人的似的,誰敢勸!”杭辰這時候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到老爸喝成了這樣,撇了一下嘴沒心沒肺,然後一臉嫌棄的說道。
這時候的杭辰還不太懂事,哪裡能顧的上老爸,就現在杭向東的樣子,她沒有轉頭跑就算是表現不錯了。
溫煦剛想說什麼,口袋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溫煦掏出來一看,還是剛纔的電話,這個都撥了自己好幾個了。
溫煦沒有接,是因爲電話是北河的,溫煦從來就沒有北河的朋友,現在電話騙子這麼多,再加上剛纔的情況,溫煦哪裡有心思接啊。
不過這騙子在溫煦的眼中到是有毅力,一會兒打了四個了。
再一次掛了電話,溫煦把舅舅送回到了房間,還沒有退出房間裡,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溫煦拿出來一看還是那個北河的號碼。
“喂,你是哪位?”溫煦站到了過道里,向着露臺走了過去。
“你是溫煦嗎?”電話那頭的語氣不善,而且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帶着很濃厚的官腔。
一聽到這樣的聲音溫煦直接就兩個字:反感!這輩子溫煦最煩的就是有人和自己打官腔。
“我是,你是誰?”溫煦的語氣就不像開始時候那麼平淡了,準備對面再打的時候直接掛。
“我是師尚真的姑姑!”電話那頭的官腔依舊,而且語氣更加不善。
聽到師尚真的姑姑,溫煦不由的有點兒摸不着頭腦,一時間電話也不好掛了,心道:師尚真的姑姑找我什麼事情?
雖說心裡疑問,不過嘴上的語氣卻好了不少:“您好,您好!”
“我現在在你們嶽山的東湖大酒店,明天早上就要離開了,我想和你談一談!這樣吧,八點半我有時間,還有兩三個小時,你也能趕的急,等你到了酒店大堂給我打個電話!”電話那頭根本不給溫煦拒絕的機會,直接就把時間地點給定了下來。
說完,人家連個再見都沒有讓溫煦講出口,直接就扔下一句:“就這樣了,你抓緊時間趕過來!”
溫煦聽着電話中傳來了嘟嘟的盲音,不由的有點兒傻眼了,嘴裡嘀咕着:來者不善啊!
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來,這人找自己大約是個什麼事情了。總不能找溫煦請他吃滿漢全席的吧,這種語氣就是吃滿漢全席也是擺明了我討厭你的意思,溫煦哪能不明白。
雖說不太想去,也反感她說話的語氣,不過溫煦這邊也沒有臨陣脫逃的意思,反正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師尚真的姑姑怎麼了,難道長八張嘴,溫煦還能怕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