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是晏英的最後一擊,也是迄今爲止,他所能爆發的最爲強烈的一擊,之前的誘敵深入,就是爲這最終的一擊做準備。
當他體內的最後一絲橘色靈力注入進掌心的熒惑守心之時,消瘦的身形宛如風中的蠟燭般劇烈晃動,但目光卻是無比的堅毅。
因爲他知道,他作爲新生中的首個挑戰者,代表的絕不僅僅是他自己,而是整個一年級的新生。
贏了的話,後續的挑戰者在挑戰院隊正選時,無疑就會士氣大振,而輸了的話,極有可能令他們的信心受挫,從而導致挑戰失敗。
因此,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輸。
與晏英相比,雷鳴也未必就能強到那裡去,上天對於任何事物都是公平的,雷霆之力的狂猛不僅體現在它的攻擊力上,也同樣體現在它的靈力消耗上。
雖然雷鳴的靈力等級高過晏英不少,但在那一系列疾風驟雨般的猛烈攻擊之後。
此刻的他,也已然是強弩之末,鼓起的胸膛如同風箱般劇烈的起伏着,整個人看上去也已接近了脫水狀態。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略一交錯,隨即一起投向了空中那枚由激烈交鋒的龐大能量所形成的刺目光點,彷彿它纔是決定這場比賽勝負走向的最終句點。
此刻,不止是他們,競技臺周圍那無數道驚疑不定的目光,也都牢牢的鎖定在了半空中的那輪猶如耀日般閃亮的光點上。
幾乎是眨眼間,光點周圍的空氣便是如同沸騰的開水般翻滾起來,而那枚閃耀的光點,則在衆人急促的呼吸聲中不斷的收縮與膨脹。
當這枚收縮與膨脹的光點在到達了某個臨界點時,光點周圍的空間震盪驟然停止,緊接着,一道道異樣的深沉光芒,在光點中央迸射而出。
轟隆隆...,震耳欲饋的炸裂聲中,一股狂猛的靈力波動在賽臺上空急速旋轉,膨脹,逐漸演化爲一場強烈的能量風暴,最終席捲競技臺的各個角落。
炫目的流光在競技臺上空四散飛濺,觀戰的衆位學員頓時只覺的眼前一黑,便什麼也看不見。
刺耳的嗡鳴,在衆人的耳畔轟然炸響,片刻之後,便什麼也聽不見了。
尉遲迥在感知到那股靈力波動的危險後,衣袍陡然抖動,“四界冰結。”
噴薄而出的寒冰靈力,很快便在競技臺上空凝結爲了一座晶瑩透明的寒冰結界,將那瘋狂瀰漫的能量風暴,以及周圍波動的空間迅速隔離開來。
雖然大部分的能量風暴都被隔絕在了寒冰結界之外,但依舊還有不少,順着結界周圍的空間裂縫逸散而出。
在一雙雙驚駭莫名的目光中,逃逸而出的能量風暴,狠狠的撞擊在了那早已是強弩之末的晏英與雷鳴的身體之上。
低沉的悶哼,在晏英與雷鳴的口鼻陡然響起,倆人的身體瞬間倒射而出,最終狠狠的撞擊在了競技臺周圍的護欄上,最終噗通一聲滾落下來。
他們的身體,彷彿是一道被破開了閘門的堤壩,殷紅的血液自其體內不斷的爆涌而出。
瞧着競技臺中央的那兩道由晏英與雷鳴的身體,所擦出的刺目血痕,尉遲迥的臉色也不禁變得凝重起來。
兩種不同的靈技在經過彼此的吞噬與侵蝕後,所爆發出的能量與破壞力,遠非其中的任意一種所能比擬。
而現在正處於強弩之末狀態下的晏英與雷鳴,若是被其再度波及,那後果定然不堪設想。
“破”,低沉的冷喝聲在尉遲迥的口中驟然爆出,他那隻呈虛握狀的右手在身前猛的一捏,那些被凍結在寒冰結界內部的靈力風暴瞬間便爆碎開來。
咻咻,靈力風暴在爆碎的剎那,一青一赤兩道身影宛如兩隻從天而降的大鳥,一前一後朝着晏英與雷鳴兩人倒地的方向掠去,正是赤觀明與木荀。
“晏英,晏英!”
“隊長,隊長!”
尖銳的驚呼聲在競技臺是周圍接連響起,觀戰的老師與衆位學員也快速來到了赤觀明與木荀的身旁,觀察着晏英與雷鳴的傷勢。
“飛鳳,你的眼力果然不錯,真沒想到,幾日不見,他竟然可以與隊長拼個兩敗俱傷。”
目光從衣衫破爛,一身血跡的晏英身上掃過,邢峰悄悄的朝着雪飛鳳砸了咂嘴,雙瞳交織出絲絲縷縷異樣的光芒。
要知道,在邢峰等人的眼中,雷鳴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也是永不失敗的神話。
但是現在,這個不敗的神話終於被人在他的面前給撕破了,而且還是被一個一年級的新生給親手撕破,所以邢峰纔會這麼的感慨萬千。
南宮蘅的眼角餘光,輕輕的瞥了瞥周圍那早已被破壞的一塌糊塗的競技臺,對於邢峰的話語,她也是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
回想起幾周前,晏英還在盤龍銀絲的爭奪戰中被自己所壓制,而現在再次站到她的面前時,卻猶如脫胎換骨般,實力更是達到了與雷鳴相比肩的程度。
就連靈魂之力的掌控,也比之前更加熟稔,這樣的成長速度,她幾乎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就在南宮蘅內心感慨之際,一道淡藍色倩影,卻是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晏英的身旁,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握着他手掌。
對於周圍議論紛紛的話語,水瑤卻早已是置若罔聞,她在將自己柔和的水屬靈力徐徐注入晏英的體內後,那雙淡藍色眼眸中隱隱有着一層朦朧的水霧瀰漫。
水瑤輕盈的煙眉微微蹙起,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晏英面龐血跡的同時,淡淡的眸光,卻變得無比堅定起來:
“你這麼的努力,無非就是想要證明,我們一年級完全具備挑戰院隊正選的資格,放心吧,只要是你心中所想,我都會替你完成。”
這場戰鬥的雙方,雖然是晏英與雷鳴,但又何嘗不是一年級的學員與院隊正選間的碰撞,水瑤的聲音並不大,但卻聽得觀戰的一年級學員盡皆熱血沸騰。
這場比拼的過程雖然極爲精彩,但結果纔是最爲重要,一時之間,衆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到了尉遲迥的身上,等待着他對於這場比試的最終裁決。
尉遲迥目光從昏迷的兩者身上徐徐掃過,苦笑着搖了搖頭,“晏英與雷鳴兩人因爲重傷的緣故,已然不能再繼續比試。”
沉吟片刻後,他方纔開口宣佈,“所以,這場比試的結果,是平局,晏英可以進入院隊,但是,是以副選的身份,而非正選,接下來的戰鬥,啓用備用場地。”
“老師,不用了,他是從這裡倒下的,最後一場比試就在這裡進行吧。”
深深的凝視着擔架上的晏英,水瑤徐徐轉過身體,眸光堅毅的看向競技臺中央的尉遲迥,整個人彷彿是一朵乍然盛開的雪色洛神花,清冷而又淡雅。
隨着晏英與雷鳴的退場,圍觀的衆人也開始漸漸散開,幾乎是眨眼間,溝壑縱橫的競技臺,便只剩下尉遲迥,水瑤與鬱天羽三人。
一年級四班挑戰院隊正選的第二場比賽,也就是最後一場比賽,正式開始。
或許是由於晏英與雷鳴的比拼過於激烈的緣故,水瑤與鬱天羽卻都沒有急於動手,只是步伐沉穩的在競技臺的兩側走動,靜靜的凝視着對方。
他們的年紀雖然幼小,但舉手投足間卻已初步具備了大家的風範。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雷鳴太過驕傲,所以纔會被對手所乘,進而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如此粗淺的錯誤,鬱天羽絕對不容許自己再犯。
鬱天羽移動的腳步驟然停止,一簇清冷的寒光從他略曲的掌心悄然綻放,不知何時,一柄寬約尺餘的銀白色闊劍,已然握在了他的掌心。
嘎巴巴,鬱天羽的身體微微扭了扭,周身的骨骼向外發出陣陣爆豆般的輕鳴,而他的皮膚,也由黃褐色轉變爲了灰白色,向外瀰漫出一層蒼白的光芒。
蒼白光芒所過之處,一幅堅硬光潔的骨質鎧甲,自其周身迅速浮現。
鬱天羽的使靈是白脊銀劍獸,這是一種極爲特殊的使靈,與其他使靈不同的是,它並不以融合或者外放的形式出現。
而是內斂於御靈師體內,爲宿主提供堅實防禦的同時,在輔以白脊銀劍,便可使得御靈師的攻擊力與防禦力,瞬間翻倍暴漲。
“白脊銀劍,鬱天羽竟然一出手就用出了白脊銀劍,這種情況還是我首次見到。”
邢峰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鼓起的眼珠子,更是一瞬不移的看向身旁的風玄清,就連平穩的呼吸,也立時變得急促起來。
目光從白脊銀劍上快速掃過,風玄清若有所思的看向賽臺上的鬱天羽,“剛不能久,柔不能守,白脊銀劍雖然極爲鋒銳,但對自身靈力的消耗也是十分的恐怖。”
“或許是因爲受到剛纔那場比賽的慘烈結局的影響,看來,他已經不打算對水瑤有所保留。”
就在風玄清低聲解釋的同時,一朵由寒冰靈力凝聚而成的花苞,在水瑤的身前悄然顯現。
花苞通體雪白,披針狀裂片中,包裹着白玉般的花萼,羊脂色的花冠內分佈有道道絲線狀條紋,向外散發出縷縷玉色光芒,顯得典雅而又高貴。
伴隨着花苞的每一次旋轉,競技臺上的溫度都會下降幾分,更令人感到驚奇的是,現在明明是春光明媚的陽春三月,但卻給人一種三九寒冬般的感覺。
以至於作爲水瑤對手的鬱天羽,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腳似乎都比之前僵硬了幾分,“不能在這麼幹等下去了,否則的話,比賽的節奏就會完全被她所掌控。”
鬱天羽的眸光微動,腳掌在賽臺猛地一跺,白脊銀劍在身後拖出一連串淺白色的殘影后,寒氣森然的劍身,直奔水瑤掌心的雪落神而去。
劍尖在水瑤的瞳孔中急速放大,看着那恍若鷹鷙般電閃而至的鬱天羽,緊抿的嘴角在不經意間向上微微翹起。
下一刻,霧裡看花這四個字,在她那櫻桃小口中緩緩吐出。
淡淡的清香從雪落神的花苞中瀰漫而出,伴隨着雪洛神的旋轉,緊閉的花苞在水瑤身前緩緩舒開。
白脊銀劍在距離水瑤的身體還有尺餘之際,一股柔和的反震力從花瓣上噴涌而出,將鬱天羽前衝的身形硬生生的震得倒飛出去。
鬱天羽的身體在被震飛的同時,周身的那副堅硬的骨質鎧甲,瞬間便潰散爲了星星點點隨風飛舞的靈力光點。
下一刻,水瑤那修長的玉蔥指,已如蘭花般綻放在了鬱天羽的額前。
愣愣的望着面前那位手持洛神花的少女,一股深深的挫敗感,從鬱天羽的內心油然而生,“我…認…輸…”
看似輕飄飄的一招,便將自己的凌厲攻勢盡皆化解,鬱天羽捫心自問,即便是雷鳴也不可能如此雲淡風輕的做到這一點。
瞧着眼前的這一幕,衆多學員的眼睛宛如死魚般向外鼓起,滿臉的難以置信,“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院隊中,實力僅次於雷鳴的鬱天羽,在這名手持雪洛神的少女手中,竟然連一個回合都過不了,就這樣徹徹底底的敗了?”
競技臺上的這一幕,猶如一陣森寒徹骨的寒流,使得代巍的身體立時僵硬起來。
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個外表仙姿佚貌,性格靈動狡獪的少女,竟然隱藏着如此恐怖的實力。
代巍顫動的嘴角狠狠的向上抽了抽,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但卻模糊成了咕噥,誰也沒有聽清楚。
“打敗你,並非是我的初衷,我說過,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凡是他心中所想,我都會竭盡全力去幫他完成。”
“當然,這其中就包括他一直努力想要去證明和守護之物。”
水瑤輕巧的轉過身子,踩着細碎的步伐漸漸遠去,裙裾擺舞之間,恍若一陣清風般消失在了衆多錯愕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