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予固受且不爲
五皇子看着這一行大字,酒意全消。
這就是他苦尋多日的恩科題目啊!
五皇子擡頭望着古嵐,古嵐笑着點點頭。旁邊的水如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再見五皇子和古嵐似乎都很高興,更是覺得莫名其妙了。
恩科試題想出來了,五皇子也沒心思再說什麼閒聞趣事風花雪月了。古嵐也知道,接下來還有很多正事要商量,便告訴水如先回去休息。
水如出了包間,氣鼓鼓的想,什麼先回去休息?說的好聽,不就是嫌自己礙事,把自己給趕出來了麼!
出來就出來,水如也懶得在那兒聽五皇子和古嵐說什麼大事。那些事情都與自己無關,水如知道,其實那些事情也與古嵐無關。都是那五皇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弄不明白,非要讓古嵐跟着辛苦。
水如走到樓梯口處,朝外張望,見那些人仍圍在前廳看姑娘們排練。水如看的也有些膩了,便轉身朝後院走。
走了幾步,她突然想起方纔那一眼看到文陽。對了,找文陽去!
水如大步流星跑到候舞間,找了幾個人問到了文陽去了哪裡,轉身跑走了。
文陽在高臺上看到五皇子把水如拉走,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他一直看着兩人的身影,直到水如偶然間回頭,文陽不知水如是不是在看自己,只感到一陣煩悶,急忙離開了高臺。
文陽一路昏昏沉沉,不知自己這顆心翻騰的有多難受。等他回到那間擺滿了樂器的房間,一下子就癱軟的坐在了蒲團上。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文陽心裡雖然知道答案,卻不願意往那邊想。
不知呆坐了多久,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在自己這房間門前停下,沒有一絲停頓,那熟悉的聲音邊響了起來。
“文陽!你在麼?”
文陽心中一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從蒲團上起身,跑去開門。
水如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門一打開,她就衝了進去。
“文陽你說,那個五皇子,是不是很討厭?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做,爲什麼非要古嵐幫他做這做那啊!”
水如一陣風似的從文陽身邊飄過,文陽呆愣愣望着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水如氣鼓鼓的坐在一架古琴旁邊,擡手撥弄兩下。
文陽緩步走過去,蹲下身來按住琴絃,望着水如說,“別拿這古琴出氣。”
水如皺着眉頭哼了一聲,拉長了聲音叫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心疼這古琴……”
文陽也皺起眉頭,心裡千萬個反駁的念頭,嘴裡卻沒有說出來。
他擡手撥弄琴絃,這古琴像是迴應了他一般,奏出悅耳的音律。
水如聽着,煩躁之氣也削減了不少。
“文陽你真厲害,在琴對面也能彈奏出曲子來。”水如這可是由衷的誇讚,這文陽是她見過的最厲害的樂師。
文陽挑起嘴角,輕聲道,“曲由心生,我只是隨意撥弄琴絃而已,是水如你從其中聽出了韻律。”
“你就別謙虛了。”水如笑嘻嘻的說,“文陽,聽說前面排練還沒結束呢,你怎麼自己跑回來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文陽搖搖頭,這纔想起這麼長時間擔心水如的事情。
“倒是你,怎麼說病就病了?”他焦急的問。
水如猶豫一下,發現去三皇子府的事情還是不能告訴文陽,可對文陽說謊,水如又覺得彆扭,後來乾脆擺擺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了。總之我現在是好了,這不,歡蹦亂跳的呢。”
文陽看出她是有些話不好對自己講,他不禁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想,今天看來是不宜與水如多說什麼,不然這一份難受再加上一份難受,累積起來,自己不知要消化多長時間。
水如嘮嘮叨叨的跟文陽講這些天古嵐對她有多大的變化,她說的是眉飛色舞,文陽聽的越發鬱悶起來。憋悶的實在難受,文陽禁不住又擡手撥弄起那架隔在他與水如之間的古琴。
“對了,文陽你說曲由心生,我現在彈奏這琴,你是不是也聽得出我心中所想?”水如笑着扳開文陽的手,像模像樣的端坐在古琴前,擡起雙手,十指亂動,張牙舞爪似的撲奔古琴。
文陽還沒見過這樣彈琴的。
水如雖然能歌善舞,卻對凡人的樂器一竅不通。來了鶯啼閣才知道古琴這東西,每天看着文陽彈奏,那幾根馬尾琴絃撥弄來撥弄去的,像是不難。
像是不難,可真正撥弄起來,卻和她想的不同。以前她隨手撥弄,沒有真心想彈出曲子,今天第一次想表達心聲了,卻發現這琴絃在自己手上發出的聲音,與在文陽手中時,簡直千差萬別。
彈了半天仍然是雜亂的聲音,水如皺着眉頭放下手,百思不得其解。
對面坐着的文陽,卻早已經笑的快要倒下去了。
“水如啊,要用這聲音來猜測你的心事,可真是難爲我了。莫非你現在心裡是,七上八下,雜亂無章?”
水如還不放棄,十指再次揮舞起來,或輕或重,落在琴上。一把上品古琴,在水如手中,像是發出了陣陣哀求聲。
這哀求聲傳到文陽耳中,文陽趕快站起身走到水如身邊,坐下來,擺出基本的指法手型讓水如看。
水如模仿着文陽的樣子,舒展手臂和手指,照着文陽說的要訣,這次彈得輕柔一些。
曲音稍微舒緩,卻說不上動聽。
“這古琴雖然只有寥寥幾根琴絃,卻能化作萬物之音。要想彈奏的好,還需下足了功夫,這不是一時半刻能成的。”文陽笑着安撫水如。
水如手指有些僵硬,臉上神情也不像她跳舞時那樣悠然。看那樣子,像是在與古琴抗爭,非要降服了它一樣。
文陽說了半天,又演示了好多次,終於也沒能讓水如放鬆下來。沒有辦法,文陽只好一手輕輕搭在水如肩頭,另一隻手扶住她的手腕,抖了兩下,再幫她擺正位置。
立竿見影,這樣一弄,放鬆了的這邊手,果然彈出來正經調子了。一個音節出來,水如臉上頓時露出笑顏。可等她再動另一隻手,依然如舊,入不得耳。
水如苦着臉望向文陽,文陽沒有辦法,只好再依法炮製,去擺弄水如另一隻手。
就在這時,屋門砰的響起,一人推門而入。
這人進到屋中看到的情形,是文陽半摟着水如,一手扶在她的肩頭,一手按着她的手腕,兩人都笑呵呵的,眼看着要飄蕩起粉紅色泡泡了。
“你們……在幹什麼呢?”
水如和文陽同時朝屋門方向一看,文陽一驚,慌慌張張的鬆開水如的手,退到了一邊。
水如倒是覺得驚喜。
“古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不是陪五皇子說話呢麼?五皇子呢?”
古嵐一臉陰沉,走過來看看那架古琴,又看看退在一邊低着頭的文陽,冷聲說,“五哥想出了恩科題目,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剛纔吃了午飯就離開了。我回去見你不在,出來找找,沒想到你跑這兒來了。幹什麼呢?”
水如樂呵呵起身,高興的說,“文陽教我彈琴呢。古嵐你找我了?”
古嵐哼了一聲,拉起水如就往外走。
臨出門,水如笑着回頭衝文陽揮揮手,古嵐使勁兒一拽她,然後砰的一聲關了門。
古嵐拉着水如一路快步,眨眼就回到了他們住的院子。水如手腕被古嵐捏的發疼,心裡暗叫不好,以爲是之前自己裝病騙了古嵐好些天,古嵐現在纔想起和自己算賬。
到了屋中,古嵐這才放開水如的手腕,鬆了口氣,悶聲坐到桌前去了。
水如一步一步蹭到古嵐身邊,捏起古嵐寬大的罩袍一角,拽了一下,小聲說,“你生氣了?”
古嵐一瞪眼,低吼,“我生什麼氣!沒有!”
水如被嚇了一跳,半天沒敢說話。
此時的古嵐,其實心裡正彆扭着呢。
水如裝病的事情他是一點都不知道。這小東西整天奇奇怪怪的,說不準早上病怏怏的,一下子真的就好了呢。古嵐一點兒都沒有懷疑這件事。他之所以發火,其實一半是因爲自己。
剛纔闖到那屋中,看到那情形,古嵐心裡一股火氣直衝腦門。那一瞬間,他幾乎想衝過去把文陽撂倒扔出去。可古嵐畢竟不是容易衝動的人,他嚥下一口無名火,這才把水如拉回來。
一路上,古嵐就覺得自己不對勁。
爲什麼發這麼大的火?爲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文陽是個樂師,水如和他單獨相處應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自己雖然沒有看到,卻也知道會有這樣的事啊。自己也沒想過什麼啊!就算是現在,自己也沒有想什麼吧!
一邊走着,一個不好的念頭蹦到腦海之中。
古嵐拼命的壓制,那念頭卻一絲不見削減。
古嵐啊古嵐,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他這邊又是憤怒又是煩惱,可再看水如,卻像是一點都沒有察覺。
明明是滿口叫嚷着“喜歡!喜歡!”,現在卻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古嵐看着她,恨不得再拿摺扇使勁兒戳她兩下,再把她扔到花瓶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