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往常,依着司徒皎月暴躁的性子,早就掀桌子尥蹶子立馬走人了。
只是今天不是她的場子,這些人在她眼裡都是些不入流的菜。
但,這個男人……
司徒皎月記住了。
範思哲。
咱們來日方長吧。
浩蕩的隊伍前,那匹拉着大殿下的馬夾着菊花,灰溜溜地消失在天邊的餘暉中。
夜幕很快降臨。
雲層遮去明月的大半張臉,四周靜謐得嚇人。
趁着夜黑,範思哲一路暗中跟着前方的燭火來到靜馨閣外。
隱約可見燈亮旁,伊肆意撒嬌着蹭在文雨荷的懷裡不肯放開鹹豬手。
看到此,範思哲心中的悶氣就不打一處來。
咬牙切齒得左手攥着右手,右手覆上左手,站立不安。
死小鬼,你丫的離俺們家雨荷遠一點!
遠一點!!
嘿——
範思哲這廝躲在牆根後偷窺得太過激動,不小心踢到了碎石頭。
前面的人紛紛回頭,聞聲望來。
文雨荷也未在意,捏了捏伊肆意的包子臉,溫柔得說道:“我就送到這裡吧肆意,早點睡。”
“雨荷姐,你不能陪我睡麼?”
黑夜會掩蓋住許多真想。
比如,文雨荷額頭上的微微細汗。
比如,此刻的伊肆意早就紅透的小臉,勾人的小眼神看着腳尖,心裡撲通撲通的暗自期盼着什麼。
比如,牆根後抱着大腿自怨自艾憤恨的範同學。
“肆意,明早我要早起上朝,會吵醒你的。下了朝我就來看你。府中的人都很隨和,你可以四下逛逛。雖比不得宮裡的御花園,卻別有一番情調。”
範思哲耐着性子,終於等到他們嘮完家長,揮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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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來吧,她走遠了。”
“不簡單。”範思哲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泥土,從暗中緩緩走出。
明月偷偷撩開一襲面紗,露出嬌容。
瞬間一縷縷銀色的柔光似水般流淌下來,輕輕散在範思哲的周圍,如朦朧中的耀眼的光輝,風吹過他的衣襬,使其在空中凌亂。
清澈的雙瞳微微收攏,映着月光,不再是漆黑如墨般黯淡,抿起薄脣,勾出嘴角,微微一笑。
那一笑,便如傲慢的饕餮輕蔑一切的清冷神色。
“果然如我所料,你是個男人。哦不——”範思哲嘲笑着,“確切的說,你只是個乳臭未乾的男孩。”
伊肆意愣了半晌,剛纔一刻,竟有種不認得面前這人的錯覺。
他不在意地聳聳肩,從容不迫地承認:“你說的很對。怎麼要去告密?”
“不,這不是重點。”範思哲的表情突變冷肅,就像天上那輪圓月,不可一世的傲視着對方,
“以後離我的女人遠點。她是我的。”
“哈!你的女人!”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伊肆意誇張得笑了起來。
其實伊肆意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當真若不是聲調變粗,這身行頭打扮,也宛如秋水伊人般。
多年來的習慣使然,伊肆意笑着捂住小嘴,媚眼輕蔑地看着範思哲,“你能給雨荷什麼呢?就憑你的一句空話嗎?別逗了。而我與你不同。我是堂堂壅淮國王子,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可以給雨荷所有一切她想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保護她。而你呢?可以做到什麼?”
“我……”範思哲一時語塞。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確切的說,他一直以來的目的都很單純。
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女人活得太累。
只想借給她一個肩膀,可以讓她安心的靠在上面微笑得承認:好吧!感覺好極了。女人也是可以累,可以依靠男人的。
這個……應該不算愛吧!
單純的想法連他都覺得自己傻透了。
範思哲先前的氣勢逝去一大半,淡淡地抿出酒窩,“我只想給她一個肩膀而已。”
而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給與的。
“哦?”伊肆意衝着他的方向突然邪魅地笑了,湊過腦袋低訴:“那我們今天比上一場吧!”
不等範思哲做出任何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
“刺啦”一聲,伊肆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壞前襟的上好綢緞,趁着範思哲發愣的空擋,抓過他的雙手襲向自己的平胸,厲聲尖叫:“啊——不要,不要,你不要這樣做……”
動作之迅速,像極了慣犯。
如今看來幸無能也不是全部無能的,至少伊肆意今天用了同樣的猥瑣一招。
“不要不要……”
伊肆意扭着範思哲的胳膊,不停地哭喊着。
等看到文雨荷急匆匆趕到,範思哲才琢磨過味來。
被暗算了。
伊肆意早就梨花帶雨,哭得成了淚美人,彷彿見了救星般,顫抖着嬌軀,急忙撲到文雨荷懷裡,哽咽抽搭着,“雨荷姐——他……他……”
文雨荷的臉說不出的扭曲,忽黑忽白,忽明忽暗,連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就是覺得太丟人了。
文雨荷撫摸着伊肆意瑟瑟發抖的後背,橫眉冷對姦夫指:“你怎麼會在這裡!”
“雨荷,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無論哪樣子都不必解釋。我看得很清楚。”
此時瞎子都看得見,黑雲壓頂。
“是這小鬼耍的花招,你不要被他騙了!”
“閉嘴!”文雨荷終於怒了,“居然對質子無理。回屋思過,聽候處置!”
文雨荷的秀眉突然深深擰在一起,扶着伊肆意的身子略微不穩地搖晃了幾下,小臉跟着煞白煞白。
“他——”
範思哲怒目圓睜着伊肆意,沒來得及道出真相,就發覺文雨荷的異樣。
“雨荷,你這是怎麼了?”
這下範思哲才真正的慌了神。
文雨荷反咬着下脣,有氣無力的推開範思哲的手,對上他緊張的眼眸,幽幽嘆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世間可以愛,可以恨,可以厭倦,可以麻木。
然而失望。就再也不會於先前那般懷揣着殷切的期待。
這次文雨荷是這期待過不一樣的人生軌跡。
也許平淡,也許愛恨交織。
可是正當她努力卸下沉重煩憂的包袱,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機會時。
又一次失望了。
範思哲讀懂了文雨荷的話,清澈的眼眸因受傷而變得暗淡無光。
月光散去,彷彿它根本沒有寵溺在自己的身邊。
他是一顆無法發亮的星星,永遠只能站在與她一萬光年的地方苦苦追隨。
一切都遙不可及。
範思哲扯着僵硬住的嘴角自嘲苦笑。
其實沒有失望之說。
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彼此信任過。
這樣一個迷人的夜晚,空氣中甚至殘留飯桌上的蟹香,只是終究大家各懷上或大或小的心事。
文雨荷怕質子想起不好的回憶,當晚就夜宿在了靜馨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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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露白,忍住胃痛,小臉依舊蒼白,文雨荷爲還在熟睡中的伊肆意揶好被角,悄悄走出房門。
白素貞早就守候在門口,見主子出來,立刻爲她穿上繁瑣的朝服。
“素貞辛苦你了。”
文雨荷知道只要她有需要,一回頭一伸手,白素貞就在身後靜靜地守護自己。
未多說心中的感激,蹙眉問道:“昨晚的事,你是怎麼看的。”
她特地壓低了聲音,怕吵醒屋內的孩子。
“素貞以爲,少君主並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
白素貞本不想這麼說,更何況她一直很忌諱那人,她只是說出了主子心中的看法,她可以心裡討厭範思哲,但不能不顧及文雨荷的心思。
文雨荷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思考着該給那個傢伙什麼樣一個處罰比較合理呢?